沿著平整的向上坡道,造型莊嚴的黑色燈柱宛如護衛一般佇立在兩旁。
即使看起來很像普通的魔晶路燈,也因為球型光屬性魔導結晶下環繞著刻有魔法符文的金屬圈而顯得並不平凡。這裡幾乎不見半個人影,甚至沒有路標,只有松柏下的樹蔭裡,偶爾露出形狀各異、鋪著各色磚瓦的建築物。涼風從林間穿過,隱隱挾著一股靜謐又奇特的氣息。
不是本源魔力。
這裡到處都能看見魔導裝置,可是這些魔導裝置全都保存完好,沒有半點本源魔力洩露。但走進伊德格拉修內城,伊凡還是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彷彿內城的空氣裡全都充斥著某種特殊的能量,叫人感覺神清氣爽,卻又忍不住心生敬畏。
應該說,伊德格拉修內城,果然和外城不一樣嗎……
審判者的助手帶著他走上了通往西南方向的路,道路很寬敞,卻沒有行人和馬車。微風中似乎有些濕潤,令伊凡不禁回想起安格魯地區的地圖。他記得伊德格拉修城西側靠海,還有一個小島與之相連,不過,他並沒有聽見遠方有海的聲音,也沒有聞到海風的鹹腥氣味。
他倒是望見了審判聖殿。
他想那應該就是審判聖殿了,仿若大教堂一般氣勢恢宏。鋪著琉璃的尖頂,高低錯落,在陽光下放射著醒目的紅光。視野突然變得開闊,松柏樹林戛然而止。二十多米高的建築物如同端坐的巨獸擋在視野彼端。
周圍並沒有圍牆,只有平整的石磚地,但是,每隔一段距離,就有魔偶守衛,遠望過去,像是造型詭異的柵欄。
審判者助手在距離建築物的大門還有幾十米遠的燈柱下停下了腳步。
「在這裡等著。」其中一人吩咐著,迅速朝伊凡身後他那位同伴使了個眼色,然後一刻都不想等待似的快步離開。
伊凡默默地注視著他的背影,看見守門的魔偶攔住了他的去路。核實他的身份後。又馬上讓開。審判者助手走進了建築物前的一扇偏門,之後,便是一片沉寂。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空曠的平地比起樹林,似乎缺乏了某種活力。漸漸地。焦慮的情緒好似頑固的寄生蟲那般又爬了上來。躁動不安地堆在伊凡胸口。伊凡扭過頭,強迫自己去打量一旁的黑色燈柱。在他身後不遠處,留下的那位審判者助手始終保持著戒備緊盯著他。
怎麼還沒有消息?一個恐怖的念頭在伊凡的腦海裡爆炸。該不會落入圈套了吧?
前往事務所之前,秀琳曾一遍遍囑咐著,想要讓別人相信他的說法,首先自己得相信。伊凡已經強迫自己相信,他是為了幫助拉克西絲而前往北方的,斯洛斯的死是由拉克西絲一手造成,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幽靈群島上的人們。同時,他也得相信塞林是他們忠實的同伴。也許,他沒有機會跟塞林單獨交談,沒關係,因為塞林一定清楚他到底想做什麼。
雖然,不管怎麼做都得說一些謊話,但是為了保護無辜的人們,有些謊話真的很有必要。伊凡相信塞林會明白他的意思,會明白應該怎麼做。
可是,為什麼塞林還沒有出現?
伊凡的手心裡滲出了一絲冷汗,如果他這時看了表,就會知道,其實時間並沒有過去很久,還不到十分鐘。然而,有些時候,時間會給人一種很慢很慢的錯覺,慢得近乎停止。
心跳越來越急促了,伊凡可以清楚地聽見那位審判者助手的呼吸聲,不知道審判者助手是不是也發現了他這份忐忑的心情。
突然。
一聲不大的爆炸聲從建築物的後方響起,不過這裡實在太安靜,那一聲爆炸就像時間開始流動的標誌似的,瞬間將伊凡驚醒。伊凡呆呆地望向爆炸聲響起的方向,身後,審判者助手飛快地抽出了腰間的魔導秘器手槍。
「你幹什麼?」伊凡猛然回頭,審判者助手的那把槍上,綠色條形魔導結晶正在發亮,幾乎是反射性地,伊凡退了半步,將右手舉到眼前。
「不許動!」審判者助手面無表情地低呵。
「你們什麼意思?不準備讓我見塞林大人了?」伊凡警惕地控制著自己的魔力,只要情況不妙,他會在第一時間出手,但他感覺審判者助手應該不會無理由地襲擊執行者。
「你不知道這爆炸聲是怎麼回事嗎?」審判者助手顯然也在控制著魔力,語調十分嚴肅。
「我又沒有來過審判聖殿,我怎麼知道?」伊凡反駁了一句。他稍微有點想明白了,敢情這位審判者助手還以為這突如其來的爆炸是伊凡的計劃?
「我好歹也是聯盟的執行者,會做這麼蠢的事麼?搞出這麼明顯的爆炸對我有什麼好處?」
審判者助手怔了一下,垂下眼,沉思了片刻。
「不是你……還會有誰?」他似乎有些不甘心,又不能證明伊凡和爆炸有關,於是便故作嚴厲地追問。
「你問我,有意思麼?」伊凡忍不住皺起眉頭,「可能是意外吧,我對審判聖殿一點都不瞭解,如果你懷疑我,不如一起過去看看?」
審判者助手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手槍上魔導結晶的光輝慢慢地淡去了,審判者助手將槍口垂下一點。
伊凡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動放下了手,審判者助手果然鬆了一口氣,也放下了手槍。
「過去看看吧。」他說,好像還有些遲疑不決似的,目光在伊凡身上反覆游移,伊凡歎了口氣,轉過身去,走到前面。
他聽見緊跟著他的審判者助手問了一句廢話。
「你是伊凡.亞菲爾?」
「是啊。」伊凡心裡嘀咕著,你們不是早就檢查過徽章和魔導秘器了嗎?而且博格在聯絡的時候就已經說出他的身份了。
「我聽說過你。」那人的語氣顯得還不是很確定。
「哦。」
很多人都聽說過伊凡,一個審判者助手聽說過他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與其在這裡跟審判者助手閒聊,還不如好好想想現在這種情況該怎麼辦,審判聖殿裡發生了爆炸……
不對,審判者助手怎麼會「閒聊」?
「我還以為你們都很少說話。」伊凡稍微有點納悶。
「那是因為我們的工作太嚴肅了,需要保密的東西太多,其實我平時話很多的。」審判者助手扯起嘴角,笑得很不自然,「你今年真的只有十五歲,魔力水平已經超過了五百?哦,你等等。」
魔偶朝著準備繞過正門的他們飛快地駛來,審判者助手立即上前,亮出身上肅冷的黑紅色徽章。
「嗯。」伊凡點頭。
感覺怪怪的。
爆炸聲好像並沒有造成什麼影響,連這些魔偶都沒有挪動,或許因為這裡是伊德格拉修內城的緣故,就算發生意外,照樣秩序井然。不過,審判聖殿裡發生爆炸真的是因為意外?
忽然,伊凡想起了一件事。
此時此刻的審判聖殿裡,的確有個很嚴重的不穩定因素存在,那就是——
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