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地下倉庫的那個諾姆士兵曾經說過,克裡茲把國王大廳後面的幾個大廳都建成了他的工坊。伊凡跟隨洛克馮德繞過黑鐵的王座,穿過拱形門廊,映入眼簾的便是鋪天蓋地的金屬裝置。半米高的鐵架上堆著幾架有輪子的銀色小車,黑色的、銀色的、金色的煉化金屬線胡亂地纏繞在一起,各種不同的發光物彷彿是詭異的眼睛,正用不友好的視線審度著他。
他看見了好幾個魔偶,體型龐大,還有類似火炮的東西,上面鑲著紅色火屬性魔導結晶」「。一股叫人不舒服的本源魔力氣息瀰漫在被燻黑的穹頂下。鐵爐裡的火已經熄滅,奇奇怪怪的工具散落了一地。
鐵爐旁邊有一把舊木頭椅,一個沒戴帽子、頂著一頭淺褐色亂髮的諾姆耷拉著腦袋坐在椅子上,他穿著一身髒兮兮的銀色鎧甲,兩手被綁在身後。他的身邊,另外一個諾姆正手持雙面斧死死地盯著他。
「你出去吧,漢德。」洛克馮德揮了一下手,叫拿斧子的諾姆出去。坐在椅子上的諾姆緩緩地抬起頭來,兩眼像是腫了似的,他吹了一下支稜的鬍子,歪著嘴角,似乎想作出一臉不屑的嘲笑。
然而下一秒鐘,他整個人都驚呆了,活像是看見了魔鬼。他張大嘴巴,喉嚨裡卻擠不出一點聲音。
「國王陛下。」洛克馮德抱起胳膊,「這幾個人類你都見過吧」
「……你!」
諾姆族的國王克裡茲終於說出話來了,他蹬著地想往後靠,椅背砰地一聲敲在了後面的牆上,「你,你,你沒死?」
洛克馮德轉過頭來看向伊凡,那種得意洋洋的表情……伊凡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我很好。」伊凡平靜地對克裡茲說。
「這個瘋子,到現在還指望魔族來救他呢!說什麼魔族拿不到貨就會攻進來,說我們擋不了魔族!你信不信,克裡茲?你念叨的魔女不但救不了你,她要是還待在帕蘭大陸這兒,她連自己都保不住!你還是乖乖地把你跟魔族的勾當交代清楚吧!我們這些匠人恨你恨得牙癢癢呢!不想死的話就快說!」洛克馮德咬牙切齒。
「洛克馮德你什麼意思啊?」小狼似乎對洛克馮德的話感到很是困惑,「你還留著他幹嘛?他和魔族的交易,我們早就一清二楚了。」
「我是叫他把魔女給我引出來!」洛克馮德的眼睛裡閃過一抹凶狠的恨意,「一想到有魔族待在我們附近,我就睡不踏實!」他幾步衝到克裡茲面前,一手拎著戰斧,一手揪住他的領子,「聽見了沒?我要你協助我殺了那個魔女!」
小狼「噢」了一聲,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幾步跨過滿地雜物,小狼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克裡茲,「你跟魔女都是怎麼聯絡的?她在哪兒你知道嗎?她是不是就藏在這雪山裡?」
假如斯洛斯真的就藏在奧羅拉群嶺,恐怕不止是諾姆們,班哈爾雪原對面的人類也無法安心吧!艾夏忽然摀住嘴巴,斯洛斯可能就在附近的想法太嚇人了,讓她禁不住猛吸了一口涼氣。
「就,就算你們有魔導士,也不是魔族大軍的對手!」克裡茲僵著臉,像是給自己壯膽似的拚命大吼,「你們,你們最好立刻把我放了!洛克馮德,我可以把工坊還給你們,但如果得不到我的消息,我的生意夥伴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那你就送假消息給那魔女!」小狼怒目圓瞪,「洛克馮德你是這個意思吧,我們要把魔女引出來,把他們一網打盡!」
「恐怕……不行。」
工坊裡忽然間安靜了下來,小狼和洛克馮德吃驚地回過頭,克裡茲猛地睜大了眼睛,艾夏的表情十分不解。所有人都看著剛剛說話的伊凡。伊凡低著頭,盯著腳下滿是污漬的地板看了一會兒,面對著洛克馮德。
「洛克馮德先生,您有沒有見到一個怪物?黑色的,頭髮像海藻一樣,背上有昆蟲的那種硬殼?他的名字叫費茲傑拉德·貝斯特勒。」
「哈?怪物?」洛克馮德眉頭一擰,顯然沒聽明白。小狼豎起手指點在下巴上,「你說的就是那個追著我們跑的怪物?」
她唰地回過身,朝著克裡茲的腿踹了一腳,「你的怪物呢?他跑哪去了?」
「我怎麼知道他跑哪去了!」克裡茲的額頭上冒出了汗,臉色也開始發青,「該死的!他大概躲什麼地方了吧!」
「洛克馮德先生已經把整個賽爾芬迪堡都搜查一遍了吧?」伊凡繼續向洛克馮德發問。此時,貝斯特勒教授說過的話,斯洛斯襲擊奧拉王國的時間,克裡茲和斯洛斯進行交易的時間,克裡茲說過的話……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思緒從混雜的記憶裡浮現了出來,漸漸連在了一起。
「這你不用操心,我早叫人搜過了,沒看到你說的怪物,只是蛇洞裡見了不少魔物。」洛克馮德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克裡茲曾說貝斯特勒教授是斯洛斯手下的一個奴隸,斯洛斯叫他來給克裡茲幹活。當時,克裡茲和貝斯特勒教授爭執不休,貝斯特勒教授說「鐵人沒用」,還把克裡茲罵成白癡。
貝斯特勒教授根本就沒把克裡茲引以為傲的魔偶放在眼裡。說真的,克裡茲的魔偶和貝斯特勒教授以前的研究全然無法相提並論,貝斯特勒教授就是這樣給克裡茲幹活的嗎?克裡茲知道貝斯特勒教授是誰嗎?
「貝斯特勒教授都幫你做了什麼?你說魔女叫他來給你幹活?」伊凡沉靜地注視著克裡茲,克裡茲目光閃爍著,閉緊嘴巴,似乎打定主意就是不配合。沉默了一會兒,克裡茲氣急敗壞地嚷了起來。
「奴隸能幫個屁忙啊!那傢伙力氣大,又挺能打,還會點魔法,除了這些以外他還能幹什麼啊!他倒是跟我說了些人類那邊的事。」克裡茲瞟了一眼擺在不遠處的魔偶,語氣有了一點遲疑,「那傢伙……那傢伙到底是誰?你怎麼喊他教授?他,他不是魔族嗎?」
果然是這樣。
克裡茲一點都不瞭解貝斯特勒教授。無論貝斯特勒教授還是斯洛斯,都沒有跟克裡茲合作的意思。貝斯特勒教授曾經是魔力更強的高階魔導士,怎麼可能不會驅動魔導結晶?然而克裡茲在見到伊凡使用魔導結晶時卻是那麼震驚,好像他從未見過這種事似的。
克裡茲被利用了。
斯洛斯真的有可能藏在這雪山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