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之後的下午,獵人一行的雪橇駛過又一片雪松林的邊緣,遠處,冬日淡漠的陽光將蓋滿積雪的陡峭山壁照得很是晃眼。山上看不到一丁點綠色,彷彿那是一道雪白色的城牆。
「噢,霧風山谷,以前我們幾個帶商人來過這兒,您應該聽說過的,就是奧古斯都商會的商人,他們賺了很多錢。」坐在雪橇上的亨特喋喋不休,「我得說那些商人比貴族家的小子們要勇敢得多。布蘭德斯家族也有人去北方打獵,不是嗎?哈哈,他們以為班哈爾雪原是他們家的獵場呢。咱上次護送的那幫小子,他們幹什麼來著?」
「你早講過了,矮子。」史萊克向亨特投去不屑的目光。這個故事亨特確實講過了。他們有時會護送貴族的孩子到雪原磨練,只有堅持下來的孩子,才能成為王國的守護者,得到騎士之名。
「奧古斯都商會也跟諾姆族做生意?」艾夏站在雪橇的滑行板上,向前傾著身子。這幾天他們輪流坐在鋪著鹿皮的座位上休息。再也沒有人用皮帶護著他們了,不用多說,經歷了暴風來臨之前的那一戰,誰也不敢把他們當成嬌生慣養的少爺和小姐了。雖然,稱呼沒變。
「偶爾。」亨特聳了聳肩,昂起頭來,「他們賣……果醬,葡萄酒和……反正有很多東西。那些個小傢伙,我是說諾姆,他們從來不肯到人類的市集上來,但是看到有用的貨物,他們還是很慷慨的。」
「我得說,比人類商人還慷慨,他們那兒有的是金子。」鮑勃抖動韁繩,雙眼閃閃發亮,「金子,陳年的麥酒,還有用香料醃製的魚肉,我喜歡他們烤魚肉的方式,小姐,少爺,你們保準沒見過在燒紅的石頭上烤熟的魚肉,當然,還得配上他們自己釀的奶酪。」
「魚肉也是商人賣給他們的嗎?」伊凡抬起頭望著幾百米高的巖壁。那裡怎麼都不像可以養魚的樣子。
「噢不,商人們賣給他們豬肉,魚肉好像是他們從別的地方運來的。我得說諾姆們挺聰明的,他們會製造著跑得很快的鐵車,還有,還有你們用的那種燈。」鮑勃說。
「魔晶燈嗎?」艾夏睜大眼睛。
「對對,他們喜歡擺弄那些玩意兒。」史萊克把話接了過來,「不過他們不喜歡客人問東問西。他們希望你們辦完事情就走,留下商品,然後他們會付很多錢。諾姆可不是什麼熱情好客的種族。」
「我們又不是來做生意的。」艾夏嘟囔著。
諾姆一族不會使用魔力。塞林說過。不過他們很擅長製造工具,當然,包括魔導裝置。魔導裝置和魔導秘器是不一樣的。就散發的本源魔力來說,只要魔導裝置沒有損壞,幾乎不會有本源魔力散發出來。因為驅動它們的是安裝在裝置內部的儲能結晶,和他們的使用者之間並沒有任何能量的傳遞。再加上魔導裝置的外殼又都是由煉化金屬和煉化礦石製成,將本源魔力全都封閉在裝置的內部。不然,使用魔晶裝置的城鎮會很容易遭到魔物襲擊。
靠近霧風山谷,雪橇下的道路變得格外平整,應該是經過了人工的修葺。兩座瞭望塔聳立在山谷兩旁。那瞭望塔看起來像是金屬鑄造的,頂上堆滿積雪。
「他們應該能看見我們吧?」艾夏張望著,細碎的飄雪落在她的帽簷。剛才還沒有下雪,這些雪彷彿來自山谷之中。
「能!我想我得給他們一個信號。」亨特轉過身來。
雪橇慢慢停下來了。漫天飛舞的瑩瑩落雪之下,一扇巨大的黑鐵門赫然出現在眼前。它有六米多寬,二十多米高,上面覆著一層冰霜。伊凡注意到門的上方有鉸鏈固定,但是要怎樣的動力才能拉起這麼大的一扇鐵門?
嗚——
亨特站在雪橇上吹響了牛角號,他吹得很有節奏,好似一段音樂。高個子的史萊克也站了起來,揮舞著一塊毛皮大聲吆喝。鐵門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似乎是在碾碎邊緣的冰,山谷兩側的積雪隨之唰唰地滾落,宛如一場小型雪崩。伊凡朝瞭望塔望去,然而,他卻沒有看見一個士兵!
伊凡並沒有見過諾姆族,但是諾姆的長相他早就聽溫蒂說過。諾姆是小矮子,身高不到人類的一半,無論白天黑夜都戴著厚實的帽子。可是,他什麼人都沒看到,不管是小矮子還是和他們一樣高的人。
艾夏也望著瞭望塔,可是她的視線卻沒有四處游移,她的表情很是震驚。
鐵門漸漸升高,這場面著實令人震撼,鉸鏈似乎把山的一部分給拽起來了,冷風呼呼作響。雪橇從鐵門下經過,伊凡看見這鐵門有兩米厚,不由地捏了一把冷汗。
萬一鐵門掉落下來,一定會把人砸成肉醬吧!
「我認識好幾個在霧風堡值班的小傢伙。」亨特咧著嘴,笑得頗有些得意洋洋,「戈德拉姆當霧風山谷守衛隊長已經有……五六年了吧,他特愛喝酒。我見過那個叫比格的小子。嘿嘿,個子才那麼高。」他隨手比劃了一下,大概到他的大腿,「他喜歡豬排,每次一見到我們護送商人過來,就高興得又蹦又跳,跟傻子似的。還有那個叫考恩的,我和兄弟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把我們所有的行李都查了一遍,噢老天!」
幾個獵人哈哈大笑。
「雪霧堡的小傢伙們認識我們,我們來過好幾趟了,他們連我們的雪橇長什麼樣都記得,當然,還有號角。」亨特舉起牛角號晃了一下,「等會咱們先上雪霧堡喝點麥酒,熱騰騰的,再加上一份烤肉。你們不急著走吧?」
「呃,嗯……還好。」伊凡應了一聲。從地圖上來看,賽爾芬迪堡離雪霧山谷還有一段距離,就算他想盡快修好萊特吉爾,也不好半夜拜訪人家。他看向兩側的巖壁,簡直就像刀劈一般直上直下,山谷朝著望不到盡頭的前方伸展。零碎的雪在頭頂盤旋,彷彿白茫茫的雪霧將他們籠罩,鐵門在他們身後落下,發出叫人心悸的轟鳴。
山風在山谷間呼嘯,整座山谷裡的雪霧隨風湧動。伊凡突然明白了這裡為什麼叫「霧風山谷」,也明白了這裡絕對是個埋伏的好地方。
在這瀰漫的「霧風」中,他們根本看不清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