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瞭望塔下方的指揮室內,擺著一張兩米多長的大木桌。一襲瀟灑獵服的文森特坐在木桌後並不精緻的木質椅子上,叫人不禁有些不協調的感覺。他的身後,掛著一面繪有十字劍和金色火焰的紅色旗幟,旗幟兩側則掛著真正的劍。木桌上擺著一盞小型魔晶燈,幾張捲起的羊皮紙地圖被放到了一旁。
「請坐。」
見到兩位年輕的魔導士被帶進來,文森特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他站起身,很有禮貌地示意著桌子前方另外兩把椅子。不過,這兩把椅子擺放的位置著實有些奇怪,離木桌足有兩米開外的距離,兩個椅子之間也隔了一米多遠。這樣談話會不會不太方便?
還有,指揮室內的騎士好像也有點多。木桌兩側,各站了四名身著鎧甲,面色嚴肅的騎士,領著他們走進來的騎士在他們身後站成一排,感覺就像是把他們包圍了似的。
騎士的神情並不像國王陛下那般友善,最後一名騎士一走進房間便關上了房門,詭異的氣氛讓伊凡覺得渾身不舒服,就像是掉入陷阱的野兔子,看著獵人們圍了上來,正商量著怎麼剝它的皮,烤它的肉。他將視線轉向看上去最為親切的文森特陛下。
「請問,這是怎麼……」
「啊,不好意思,請不要介意。剛剛遭遇了魔族的襲擊,敵軍首領第七魔將斯洛斯也出現了,我的騎士團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放鬆警惕。」文森特苦笑著,略帶歉意地輕歎了一聲,「我已經收到了前方傳來的戰報,普萊斯灣對岸的魔族士兵只有一千,看來他們只是利用森林來虛張聲勢,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藉機除掉誰吧。」
文森特的語氣輕鬆得就像是談論紅茶的口味,但是話裡的含義卻遠沒有那麼輕鬆。
如果說普萊斯灣對面的魔族只是虛張聲勢吸引守城士兵注意的話,那麼,魔族實際上並不是想要攻破城門,襲擊瞭望塔的那些魔物才是重點。
當時瞭望塔裡,最重要的人,應該就是文森特王本人了吧。
伊凡很聽話地端坐在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文森特,兩手卻不由自主地握了起來。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嚴重,心臟彷彿被提了起來似的,還不停地打顫。在約翰受了重傷躺在擔架上的時候,文森特怎麼突然想要跟兩個毫不相干的小魔導士談這種事情?
「那個,陛下,您是擔心斯洛斯……刺殺您嗎?」
艾夏的聲音突然響起,伊凡猛地一怔,轉頭看向坐在右邊的她。艾夏向前傾著身子,表情似乎還很憂心。文森特微微瞇起雙眼,淡然一笑。
「不是擔心,這種事情已經發生了吧,只是沒有成功罷了。我以前也遇到過魔物,不過,反應如此敏捷,力量如此驚人的魔物,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不怕你們笑話,現在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我都忍不住後怕,斯洛斯果然是一位可怕的敵手。」
艾夏不解地垂下眼,視線也不自覺地移向伊凡那邊,她好像很困惑,不知道文森特陛下到底想跟他們談什麼。
這時,文森特朝著桌子旁邊的騎士招了一下手,騎士立即上前,遞上了一個粗布包裹。文森特當著兩個孩子的面將包裹打開。
在魔晶燈的白光之下閃閃發亮的,居然是他們兩人的魔導秘器。
「這是亞菲爾先生的武器吧,很特別,就像是一件飾品。我很好奇這怎麼能夠成為武器。」文森特從中揀出那個金色的腕輪,舉在眼前晃動了一下,碧綠色的眼睛不知為何閃過一抹混雜著哀傷與警惕的複雜神情,接著又瞬間恢復了平靜。
「亞菲爾先生為什麼要使用這麼特別的武器呢?」
伊凡愣住了。
這叫什麼問題?為什麼要使用萊特吉爾?這種問題有什麼意義啊。他最開始使用的魔導秘器就是萊特吉爾,約翰也把萊特吉爾交給了他,一直以來他等於是和萊特吉爾一同成長的,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啊。
「有什麼不能回答的理由嗎?亞菲爾先生身為魔導聯盟的執行者,不必刻意隱藏自己的武器吧?」文森特似乎把伊凡呆愣的表情理解成了別的意思,「說說其它事情。我原本以為,我到泰晤士將軍這邊的消息只有塞林小姐知道,塞林小姐又告訴了你們,是吧?不過我們的敵人第七魔將斯洛斯也知道了,這是怎麼回事呢?」
時間彷彿停駐了幾秒鐘。
忽然,一股寒氣順著伊凡的脊柱爬上他的頭頂,他猛然瞪大了雙眼,腦海中突如其來的念頭把他自己嚇懵了。文森特王在懷疑什麼?難道他懷疑魔導聯盟的人會將他的行蹤告訴斯洛斯?
「很抱歉,在我查出事情真相之前,只能請你們先留在這裡了。啊,聽說亞菲爾先生的父親受傷了,他還好嗎?」
依舊柔和的語調卻讓伊凡聽得毛骨悚然,他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被懷疑跟斯洛斯勾結,沒有想到會因為這種難以理解的懷疑就遭到異國的關押。周圍的騎士,分明是在防備他們。
但是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啊!怎麼想都不可能,斯洛斯害死了他的母親,還差點殺死了他的父親,他怎麼可能跟斯洛斯通風報信?
「陛下,您是什麼意思?」
艾夏困惑的聲音彷彿一股涼風,讓伊凡混亂的心緒稍稍靜了下來,他轉頭看著艾夏的方向。艾夏扶著椅子的把手似乎想要站起,可一看見周圍騎士射來的冰冷目光她又放下了手。
「您讓我們留在這裡?是留在……這個房間裡嗎?」
「是的。請你們暫時留在這個房間。」文森特臉上的笑意很是文雅,「我相信真相很快就會水落石出,在那之前,請你們不要試圖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來。」
艾夏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涼氣,突然,她不顧一切地按住把手,唰地起身。與此同時,所有的騎士也在同一時間拔出腰間的佩劍,伊凡也站了起來,幾乎是本能地朝著艾夏靠近一步,抬手擋在她身前。
「我們不會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但是約翰先生現在傷得很重啊!陛下!您能不能等到約翰先生情況變好一點再說?」
「放肆!」
厲聲呵斥艾夏的不是文森特,而是一旁的騎士,明晃晃的劍毫不客氣地指向艾夏。「不得對陛下無禮!」
「我沒有無禮!」艾夏大聲喊叫,「我是在說明情況!」
伊凡縮回了擋在艾夏身前的手。喉嚨感覺乾巴巴的,騎士們充滿敵意的目光他已經不在意了,他更在意文森特這個人笑臉背後隱藏的東西。他捏住艾夏的手掌,稍微用了點力氣。
「我不知道斯洛斯怎麼知道陛下的下落。」
他看著一臉微笑的文森特王,十分清楚地對他說,「陛下或許以為我們在說謊,不過我們的詳細經歷,包括我們兩個人武器的資料,陛下完全可以要求魔導聯盟提供吧,還是說,陛下其實連魔導聯盟都不相信?」
騎士們的表情瞬間變了,驚訝、憤怒、不甘心,什麼都有。唯獨文森特還是一臉平靜。
「魔導聯盟也有很多不瞭解的事情。你誤會了,亞菲爾先生,我不是不相信你們,更不是不相信聯盟。然而,作為這個國家的國王,很多事情,我只是身不由己。」文森特抬起右手,然後猛地往下一揮。
「把他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