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人的信並不只是為了向伊凡道賀。
她想找的人也不只是伊凡。
除了那些恭喜以及注意安全之類的瑣碎話語,金夫人的信裡,以她一貫的好心大媽風格,提起了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伊凡飛快地衝到秀琳的房間門前,停下來,調整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後直接揮起拳頭彭彭彭地砸在了門上。
睡著懶覺的秀琳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懶懶地起來,完全無視秀琳衣著不整的性感模樣,伊凡瞪視著她那雙惺忪的睡眼,壓低聲音問道。
「約翰去哪了?」
「唔……嗯?」秀琳微微愣了一下,忽然張大了眼睛。
「你怎麼知道?」秀琳的語氣相當驚訝,然而隨後,她發覺伊凡的表情……就像在說「果然是這樣」似的。
「小孩……你是在套我話吧。」秀琳長出了一口氣,手背貼著額頭。
剛睡醒的秀琳反應有點遲鈍,竟然這麼輕易就中招了,她苦笑著,抬手整理了一下紫色上衣的領子,移開視線。伊凡沒有拿出金夫人的信,他繼續盯著秀琳。
「在天使港的時候他就跟你說過了吧,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也沒問過我吧?」秀琳挑起了眉毛。
離開彌賽亞島已經差不多四個月了,伊凡還清楚地記得,就在去年秋天,艾夏很突然地闖入了他的生活。那個時候的艾夏,為了尋找一位身份不明的救命恩人,打算拜訪前魔導聯盟執行者約翰·亞菲爾,也就是伊凡的父親。之後發生了一系列事情,全都是當時的伊凡怎麼也沒有想到的。
他沒有想到會在送艾夏回去的路上遇到魔晶盜賊,沒有想到會遭到魔物襲擊,更沒有想到難得一次出海就見識了當地最可怕的魔物海妖,也正是那一次,幻光之劍萊特吉爾的力量在他、而不是他父親手中甦醒。
後來,他加入了魔導聯盟。
那個時候約翰曾經說過,叫他跟秀琳還有艾夏一起去光明城,因為當時秀琳的任務出現了新的情況,伊凡又是秀琳的新助手。而約翰則留在了耶林地區天使港,幫助辦事員們保護天使港的安全。
任務解決之後,按理說,約翰應該回去了吧。
彌賽亞島和耶林地區隔著一片海,魔導通訊器沒辦法直接聯絡,伊凡也沒有過問約翰的情況。不,應該說他根本沒有想到要去關心約翰,以約翰的實力,保護天使港綽綽有餘。
可是金夫人的信裡卻說,約翰已經失蹤四個月了……
「……不知道約翰是不是在你那兒,他走的時候忘了把晾在外面的被子收起來,我看放了太久,就拿到我家去了,你記得跟約翰說一聲。都四個月了,你們父子倆一點消息都沒有……」
金夫人本來就有些愛多管閒事,有些嘮叨,不過這一次,伊凡一點都沒有覺得她多嘴。他只是感到非常震驚,天使港當時沒有什麼特殊情況吧!約翰為什麼沒有回去呢?
很快,他想起了秀琳。
在他和艾夏收拾東西準備去光明城的時候,秀琳和約翰也單獨聊過,不久前秀琳還提起這件事,她說她答應過約翰要保護伊凡。
現在想來,這句話好像還有別的含義。
「我根本不知道約翰不在家!」伊凡有點氣惱地喊道。秀琳微微一笑,撥弄了一下耳邊淺紅色纏在一起的髮絲,眼神卻略顯憂鬱。
「還是到我房間裡說吧,這裡可是旅店呢。」
伊凡立馬怔住。
腦海裡瞬間浮現出秀琳的房間通常會有的景象——酒氣熏天,各式內衣和點心的殘骸扔得到處都是,他本能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另外一件客房明顯清淨很多,擺在地板上的雜物最多也只是一些書本和羊皮紙,所有的資料都整整齊齊地擺在桌子上。房間的主人艾夏走到床邊坐下,很認真地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秀琳,伊凡關上門,也把目光放在秀琳身上。
秀琳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著客房的木桌,突然,她那種蠻有深意的微笑消失了,她抬起頭來。
「約翰說過讓我不要告訴你的。」她停頓了一下,「你應該明白,你父親的苦心。
「四年前,你家那兒,也就是彌賽亞島,遭到了魔族軍隊的襲擊,是吧。」
秀琳的講述剛一開始,整個房間的氣溫就好像陡然下降了幾度似的,一陣冷得透心。
秀琳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黯淡,不顧因為不同原因驚呆的伊凡和艾夏兩人,把她所瞭解的事情,全都吐了出來。
原來那場突然襲擊並不是魔族軍隊的即興行為,那支混雜著各種翼魔、獸型魔、還有魔族騎兵的軍隊,實際上是由七魔將之一的某人直接統帥的精銳軍。在魔族精銳軍的突然襲擊之下,彌賽亞島的防備力量根本不堪一擊。
所以當時,身為魔物獵人的溫蒂·亞菲爾才不得不為了保護兒子,保護她的家園挺身而出。那一位魔將,據說很少參與戰鬥,但是每一次出手都讓人摸不清頭腦,不知道她想幹什麼。
連襲擊彌賽亞島這種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她都幹得出來。小小的彌賽亞島對魔族來說沒有什麼利益可圖,總不可能是為了看風景吧?而且,彌賽亞島距離耶林地區很近,安格魯地區想要支援彌賽亞島也可以直接從海路過來,就算佔領了彌賽亞島也不可能守得住。在耶林地區的支援趕來時,魔族軍隊就很快撤退了。
可是那短暫的一戰,卻讓伊凡的母親、約翰的妻子溫蒂葬身在戰場之中,也給了這對父子宛如焚心一般追悔莫及的痛苦。
「伊凡你已經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吧。約翰他跟我說,看到我和艾夏兩人對你那麼好,他也就放心了。」
秀琳的嘴角輕輕勾起無法釋懷的憂傷,「約翰他以前擔心你會放棄自己,他不敢離開你身邊。他也知道,你對他意見很大,估計你也不想讓他這個不稱職的父親總盯著你吧?」
伊凡抿緊嘴唇,秀琳講述的東西讓他額角滲出了汗,他怔怔地盯著秀琳。
「我也覺得你好像對約翰有很大成見呢。要不是你突然跑來問我約翰去哪了,我還以為你根本不想理他。」秀琳垂下眼,好一會兒,沒有接著說下去。
「那,那約翰先生到底去哪了?」
艾夏的聲音開始顫抖起來,她戰戰兢兢地握緊了拳頭,就好像約翰的事情跟她密切相關似的。秀琳依然注視著地面,忽然,她轉過頭。
在伊凡驚慌的視線中,秀琳以無比平靜的口吻,說出了那個她必須隱瞞的秘密。
「他去找斯洛斯了,去給你母親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