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德格拉修城內,離海岸不過百米遠的地方,有一座離島。
一座十米多寬的大橋將那座小島和海岸連在一起,若是從空中俯視,這就像一個沙漏。島上矗立著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塔樓,一圈奇異的符文隱隱約約浮在島的四周。
這裡是伊德格拉修內城。更準確地說法是,連同海岸上的那部分,都算是內城。審判聖殿就建築在橋的另一邊,而這邊,則是更加重要的地方。
銀髮的少年急急忙忙地奔跑著。
靠近大海的弧線型塔樓裡,如同候鳥一般成排的白色魔晶燈穩穩懸在他的頭頂,他沒有理會牆壁上那些精妙無比的油畫,而是徑直跑過一條狹窄的通道。霎時間,通道的四壁,就像是感知到他的到來似的,亮起幽暗的紫光。
「呼……」
少年喘了口粗氣,輕輕嗤笑起來。儘管腳下邁著飛快的步子,他那張稚嫩卻也十分優雅的臉龐始終帶著很悠閒的笑。他從懷裡取出一個銀色懷表,一下子彈開。
紫光頓時暗了下去,彷彿是見到主人的守衛。少年加快了腳步,一路衝到通道的盡頭。金色光點雨一般從天而降,少年彷彿置身於一個金色的玻璃瓶裡,他笑著,仰起頭來。
柔軟的髮絲隨著自然升起的風,掀動。
砰!
前方陡然響起什麼東西爆裂的聲音,少年微微錯愕了一下,緊接著,他舒開眉頭,罕見的蒼金色瞳孔裡亮起別有一番意味的光。
然後,他慢慢停下腳步。
天空是那麼明亮,此時的少年竟然已經站在一片美麗的花園裡了。冬日的陽光雖然不夠溫暖,照在這小小的花園裡卻格外溫馨。花園被設計成很有奧拉王國風格的古典式樣,簡單卻充滿氣勢的純白石柱,完全沒有柵欄圍繞的花圃,還有那雕著太陽與雲彩的裝飾拱門。攀上拱門的花籐已經枯萎,仿似玻璃娃娃的女孩坐在裝有兩個輪子的金屬椅子上,目光呆滯地看著自己流血的手掌。
「你終於回來了,亞特爾!」
女孩用嬌嫩的有些誇張的聲音呼喊道,紫色的瞳孔就像是無機質的玻璃球似的,但她那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卻揚起明媚的笑容,「我的身體真是糟糕,你看,我把杯子打碎了!」
女孩的前方擺著一張小木桌,木桌上,流著一灘殷紅的液體,空氣裡瀰漫著濃重的酒氣,而女孩所說的杯子碎成幾半,掉在一旁,碎玻璃渣刺入了女孩的手掌。
「嗯,真是糟糕呢。」
被叫做亞特爾的少年彷彿很抱歉似的說,他不緊不慢地走到那女孩身邊,伸手攏住她流血不止的小手,「不要不開心啦,我又不是故意離開你的。」
亞特爾的聲音悅耳得如同百靈鳥在歌唱,他給人的感覺也像極了貴族少爺,不,他甚至有種王者的氣質。貴族式樣的雙排扣白色外套穿在他身上非常合身,然而這樣一位「貴族少爺」為什麼會出現在魔導聯盟最重要的地區……
「逃跑的巫師找到了麼?」
女孩臉上的笑意驀地消失了,神色變得鄭重起來。她注視著亞特爾的動作——一點點幫她取出碎玻璃渣,直到自己的雙手也染得通紅。
「找不到啊,畢竟,有哥哥在幫他們嘛。」亞特爾漫不經心地回答。女孩立即撅起嘴巴。
「亞特爾你好歹也是赫爾諾斯家族的人!而且現在,應該是你比較強吧?亞撒根本不敢出現在你面前,你是世界樹的契約者,而他——」
「是哥哥比較強。」
亞特爾認真地看著這個「精美」的女孩。沒錯,這個女孩的美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就像是人偶似的,她可能只有十三、四歲,或者更小,不過,她那淡漠的紫色眼睛裡,卻全然沒有一丁點孩子的天真。
她嘟起嘴巴。
這似乎是在表示她根本不相信亞特爾的話。亞特爾笑了笑,彷彿變魔術一般取出一個小小的白色石頭,放進女孩的手裡。
「這樣一來,拉克西絲又得逞了。」
女孩扭過頭,淺紅茶se的卷髮垂落在她的鼓起的臉頰旁邊,「我猜她一定會想辦法拉攏那些巫師的。」
「她不會的。博倫弗茲他們不可能允許哦,魔導聯盟又不是她一個人的。」
「那亞特爾你就不能做點什麼嗎?」女孩忿忿地轉過臉瞪著他。亞特爾苦笑著聳了聳肩膀,「我有在做啊……」
「做什麼啦?」
「嗯……」亞特爾抬起頭聚精會神地思索著,「我最近學會了一種新的點心,是用玫瑰花瓣做的,你要不要嘗嘗?」
「……我不理你了!」
儘管女孩十分生氣,陷在椅子裡的身體卻全然沒有動彈。她這把帶有輪子的椅子看上去十分沉重,不僅是用金屬製成,兩側還鑲嵌了黃色與紅色卷雲狀的魔導結晶,下方的空倉裡只放了很少的儲能結晶,不知道這東西究竟能不能自行移動。
不過,如果有個懂行的魔晶匠人在這裡的話,估計會驚歎到下巴都掉下來。
「亞特爾你已經知道斯洛斯在哪裡了吧?」
剛剛才說過不理亞特爾,女孩就像是很快忘了這件事似的,瞇起眼睛盤問著。亞特爾也不意外,他點了一下頭。
「嗯,知道。」
「我現在回奧拉王國……可以嗎?」女孩試探性地眨了眨眼睛。
「可以啊,沒什麼不可以,只要你方便。」亞特爾似乎很好說話,「就是你的身體……」
「現在也只能這樣了。」女孩低下頭來,「我已經等了那麼久了,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哦,那我幫你準備一下吧。」亞特爾輕輕放下了女孩的手。此時此刻,女孩的週身,像是凝聚著冰冷的空氣,如同鋒利的刀刃般冰冷的空氣。
「你要什麼?」亞特爾朝著來時的方向走了幾步,他突然停下來,轉身問道。
「武器。」女孩冷冷地回答。
「我是說換洗衣服啦……」亞特爾頓時露出一臉苦澀,「我知道你沒這個心情,不過女孩子,還是打扮一下比較可愛哦。」
「那些東西隨便怎麼樣都好!」
得到女孩怒氣沖沖的回答,亞特爾哭笑不得地轉身走遠。就在這時,一隻灰鴿子從不遠處的屋頂上飛了下來,落在他的肩上,圓溜溜的紫色小眼睛裡透出奇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