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德和比爾兩名巫師似乎只是在附近轉了幾個圈,一條通往峽谷的小路便顯現了出來。伊凡大吃一驚。
他剛才連峽谷都沒有看見!果然,塔卡漠環形山上存在著某種魔法嗎?就如同幻覺一般,把山路真正的樣子給掩蓋住了。伊凡心裡一沉,這要讓他以後怎麼找到進入塔卡漠鎮的辦法啊,他又不懂巫師的魔法。
「……你應該看出來了吧,我們是巫師。」
走在前面的比爾轉過臉,嚴肅地說。
「嗯。」伊凡點了下頭,不自覺地避開他的視線。應該說看不出來才怪吧?
「你聽說過塔卡漠鎮上的巫師嗎?」比爾追問。
伊凡遲疑了一會兒,又點了一下頭。
其實他心裡清楚,他見到巫師的魔法時一點都沒有表現出驚訝的樣子,這很糟糕。不過作為一個商人,就算知道塔卡漠鎮上有巫師也沒什麼奇怪的吧。停頓片刻,他小心翼翼地補充了一句。
「我,我以為巫師都是……嗯……像學者那樣的人。」
「呵。」比爾冷笑了一聲。
「外人都這麼想,以為我們只是過時的學者,這麼說也沒錯吧?」
和比爾相比,巴德的笑容少了一份冰冷,卻多了一抹深沉的無奈,「我們研究古老而神秘的魔法力量,不為別的,那是我們的信仰。」
「啊?」信仰這個詞讓伊凡微微一愣。
「你不用跟他解釋。」比爾語氣很不和善,「解釋也沒用。」
難道這就是巫師們想要證明自己的原因麼?被世人認為沒用的古老魔法,在他們眼裡,卻是等同於「信仰」一般的存在。就如同耶林教會那充滿戰火的歷史,信徒們總想用刀劍與鮮血去捍衛女神的尊嚴。
可是,能夠掌握那種神秘力量的人太少了,無論怎麼努力,都不可能戰勝這個已經被新魔法佔領的世界吧?伊凡雖然出生在教會管轄的耶林地區,但他既不是神職人員也不是每天都要去教堂祈禱的狂熱信徒,他還不能理解所謂「信仰」的意義。
巫師們到底想要得到什麼,他還想不明白。
「塔卡漠這個地方,留著很多古老的遺跡。以前,我們的祖先和耶林教會對抗的時候,就在這裡建造了很特別的城堡。這裡,還是『大聖戰』時期,羽族法師召喚精靈王的地方,很有意義呢。」巴德似乎完全沒把同伴的話聽進去,他自顧自地說著,那張略顯滑稽的臉寫滿了崇敬與嚮往的神色,「不過現在已經沒人會去關注那些古老的『意義』了。」
比爾嗤了一聲,加快了腳步。
伊凡聽說過巫師和教會曾是敵人,教會將巫師視作惡魔,而如今,他們連惡魔都不是,他們彷彿已經和他們鍾愛的古老魔法一樣,沒有存在價值了。至於「大聖戰」,伊凡瞭解得並不多。
「是……是說,戰勝『混亂魔王』的那場聖戰?」他只是偶爾會看一些歷史傳說。
「更準確的稱呼是『混亂君主』。」巴德很有耐心地糾正,「他是魔王沒錯,不過根據我們祖先留下的記載,那時候的人們通常稱他為『混亂君主』,是有史以來最強的魔王。那時候羽族還是人類的朋友,他們教給我們祖先很多強大的魔法,我們的古老文化中,至今仍保留著羽族的痕跡。」
「那你們會用羽族的魔法嗎?」伊凡猛然間聯想到韋伯斯特要塞成片的廢墟,聯想到他們所說的「元素精靈」。如果巫師們流傳下來的魔法中就有如何召喚「元素精靈」的魔法,那麼他們會帶領元素精靈襲擊韋伯斯特要塞就不奇怪了。
可是,那樣的話,他們為什麼要選在這時候進攻?要是能夠召喚破壞力強大的元素精靈的話,他們也不至於淪落到被遺忘被忽視的境地啊。
巴德轉過頭來,看向他的眼神裡多了些困惑。
「羽族的魔法?」
「呃,我的意思是……就像那些傳說故事裡寫的那種……」
一不小心說了不該說的話了。伊凡一邊支支吾吾地解釋,一邊後悔著幹嘛要問這種問題。他現在只是個被商隊利用的小孩,他應該完全不懂魔法的!
「傳說故事嗎?嗯,傳說也有很多是真實的,很多……因為某些人的別有用心而更改了,比如『大聖戰』的記載,就有很多刪改之處。對了,不介意我多問一句吧?你是光明女神教的信徒嗎?」
巴德的問題把伊凡嚇了一跳,急忙搖頭。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這就是所謂的心虛吧。
「法德蘭很多人都信奉那個光明女神。」比爾語氣凶狠,又充滿不屑。
「我,我真的不是。」伊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商,商隊的人說,商人只信錢……」
「哈哈。」比爾突然大笑了起來,「說得好,商人只信錢,沒錯,是這樣。」
伊凡感覺他心情似乎變好了,總算鬆了口氣。巴德露出一臉苦澀的微笑,他搖了搖頭,輕輕吐出無言以對的歎息。
走了大概十分鐘,經過一座狹窄的鐵鏈吊橋,山路兩旁險峻峽谷忽然間變成了開闊的緩坡。呼嘯的冷風瞬間停止了,眼前的景色讓伊凡險些驚呼出來。
這裡仍然是塔卡漠環形山上嗎?
成片清冷的雪松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落光了葉子的高大橡樹與榛樹,以及樹下低矮的房屋。因為這裡坡度比較緩,有些房屋就建在山坡上,隱隱約約排列成一道弧線。人工砌成的階梯經過每一處房屋門前,雖然不能讓馬車經過,卻可以有三、四個人背著行李並排行走。房屋看上去就像歷史書中畫出來的——為了節省石料,屋頂是用木板鋪成,斜斜的屋頂可以避免被積雪壓塌。木質的窗戶上也沒有玻璃,而是糊上了結實的羊皮紙,上方架著護窗板。屋簷下掛著很少見的煤油燈,還有一些護符般的木刻掛件,比如六芒星和複雜對陣的圓圈。
「雪下得太大了,不然可以從這裡看見鏡湖的。」巴德抬起手擺出眺望遠方的姿勢。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伊凡只能看見漫天飛雪如同純白的鵝毛般四處飄散。比爾驀地停住腳步,回過頭,很煩躁地瞪了巴德一眼。
「巴德!不要跟外人說那麼多廢話!」他大步走了過來,眼神不似剛才那般警惕了,但那也不能說完全鬆懈下來,「年輕人,想必你也明白,這裡跟其他地方不一樣,所以,我得麻煩你去見一見我們的長老。」
「長老?」伊凡話音裡的驚恐絕對不是裝出來的。他不知道「長老」是什麼人物啊,聽上去好像是很厲害的人?他能瞞得住「長老」嗎?伊凡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旁邊的巴德還在扶著他。
「不用怕,那些長老……他們會理解你的。」巴德雖然這樣安慰著,表情卻也有點不自在,「比爾你看,他還受著傷,我想讓他先到我家休息一下,等會再去見長老,行嗎?」
「巴德你實在是——」比爾兇惡地瞪起了眼,他朝著附近一座房屋瞟了一眼,又重重地哼了一聲。
「好吧,先去你家!一會我自己去通知他們……巴德,你實在是太沒有警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