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雅的家位於彌爾頓街區一個比較偏僻的角落,雖然也在「富人街區」的範圍之內,但莉雅所住的這座白色兩層小樓卻處處透露著簡約樸素的風格。沒有精緻的圍欄與花圃,沒有引人注目的招牌標誌,緊靠在小樓身旁的,只有幾株無精打采的白楊。黃色落葉,蔫蔫地鋪灑了一地。
「真,真是不好意思。父親說,作為一名神職者,決不能沉溺於俗世的享樂之中……」
不算寬敞的客廳裡,莉雅垂著頭,手忙腳亂地收拾著擺放在茶桌上的一大堆手抄書籍。一眼看上去,莉雅的住處極其符合她神職家族後裔的身份,大廳裡看不見任何讓人聯想到「奢侈」這個詞的裝飾品,只是在醒目的位置,掛著教堂裡常見的那種女神與孩童的畫像。
她正忙著整理的手抄書籍似乎也是教會的讀物。茶壺不知道放到哪裡了,看樣子這間客廳已經很久都沒有招待過客人。莉雅一邊東奔西走一邊說。
「我以前,想當牧師的,所以……」她把那一堆手抄書籍搬到了不遠處的牆邊,輕輕放下,好像生怕弄壞了這些書籍似的,然後起身去搬座椅。
艾夏趕忙上去幫忙,這種時候的伊凡,怎麼也不可能讓女孩子幹活,自己袖手旁觀,於是也急忙跟了過去。
莫名其妙地被拽出了事務所,又莫名其妙地跟著兩個女孩來到了這裡,連一句抱怨的話都還沒有來得及說。雖然待在事務所裡抄寫任務單確實是很沒有意思的工作,但伊凡也不想因為無聊就去故意惹上麻煩。
艾夏這個樣子,擺明了是想借此機會離開沉悶的光明城事務所。算了,既然已經來了,肯定不能說走就走,何況莉雅·萊茵懷特,看上去並不是壞人。
她應該只是一名虔誠的女神信徒而已。
但是……調查什麼的,希望這兩個人能夠好好考慮一下啊。
「那,後來莉雅為什麼會去當魔導士呢?」艾夏把椅子放在茶桌旁,端詳著擺在茶桌上一尊二十厘米高的小石像——靜靜地佇立在眼前的,是閉目沉思的光明女神。
「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吧。」莉雅找來了茶壺,臉上的笑容,微微有點苦澀。
「請問,你的魔力水平是多少?」坐在艾夏旁邊的伊凡突然抬頭問道。莉雅猛然一怔,目光不由地閃爍了一會兒。
「那個,第一次測試的時候,是,是五個魔力單位……他們說,沒有經過魔力控制方面的學習就,就有這樣的水平,好像是……比較有天賦的吧……」莉雅支支吾吾的,倒茶的時候,險些把熱水倒到茶壺外面。
果然是這樣啊。大概是因為無意中被人發現擁有一定的魔力天賦,所以才不太情願地加入了魔導聯盟,勸她的人應該也會這麼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吧?
就像伊凡一樣。只是伊凡還不知道,如果不是艾夏、秀琳還有天使港魔導聯盟事務所刻意封鎖了消息,以伊凡當時所展現出的魔力水平,他根本不可能擁有選擇的權力。
「莉雅不想當魔導士嗎?」看到莉雅似乎很為難,艾夏的臉上露出了關切的神情。
「不,不是不想。」莉雅說著,蓋上了茶壺的蓋子,長長地出了口氣,「只是感覺有些陌生,一直以來,我都是在教會裡長大,結果,卻只有我一個人加入了魔導聯盟,有些不安……只是這樣而已。」
「莉雅不是一個人啊。」艾夏撅起了嘴巴,好像莉雅說的話讓她很不滿意似的,「莉雅不是有我這個朋友麼?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咦?」突兀的說法,把莉雅嚇了一跳,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雖然今天才剛剛認識,但我覺得,我跟莉雅很合得來呢,莉雅難道不這麼覺得嗎?」
兩隻眼睛像星星一般閃亮的艾夏,用無比認真的表情說出這樣的話,任誰都無法辯駁吧。
「莉雅難道不想做我的朋友麼?」轉眼間,那雙明亮的瞳孔裡閃過一絲委屈。見到這樣的艾夏,莉雅趕忙擺手。
「哪,哪裡,我很高興啊。真的……好高興,這麼快就能交到朋友……謝謝你,艾,艾夏。」
其實這是莉雅第一次直呼艾夏的名字,之前都是喊「特蘭德小姐」的。
莉雅泡的紅茶沒有什麼味道,以神職者神職者標準要求自己的她應該不會用奢侈的紅茶待客。伊凡默默注視著白瓷小茶杯裡翻轉的茶葉,話說自從跟艾夏一起離開了彌賽亞島,似乎就沒有品嚐過好吃的茶點了。兩個女孩,忽然之間成為了好朋友,就像是打破了某種隔閡似的很快變得熟絡起來,不瞭解情況的人,還以為她們是多年未見的姐妹呢。
「……我小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搬到光明城裡住呢。」望著莉雅這樸素的客廳,艾夏居然滿眼憧憬,「當然咯,我現在住在事務所,也算是實現了小時候的願望。」
「那,艾夏你小時候住哪裡呢?」莉雅問這個問題純粹是出於好奇。伊凡微微一愣,猛然想起艾夏不久前死去的父親,那名耶林地區的獵人。
「北邊的銀鈴村。」出人意料的是,艾夏很爽快地回答,絲毫沒有傷感流露,但她卻彷彿已經意識到了什麼,飛快地轉移了話題,「莉雅,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想要調查的事情了麼?」
氣氛瞬間變得嚴肅起來,連伊凡都感覺到了。
剛剛還在那裡閒聊的她們,突然間要談正事了嗎?說句實話,對於「彌爾頓街區藏有危險物品」這件事,伊凡也有幾分好奇,但一想到連教會和魔導聯盟都不願過問彌爾頓街區的事,莉雅又沒有充足的證據,非得調查的話,肯定會惹上不小的麻煩。他放下茶杯,轉頭看向莉雅,心想她到底是發現了什麼。
「有可能是我的錯覺。」莉雅坐直了身子,表情變得無比莊重。
「說說看。」艾夏竟然也擺出一樣的莊重表情。
莉雅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站了起來。
「三天前,我記得是半夜以後,差不多兩點多的時候。」莉雅緩步走到樓梯旁邊,抬頭望向斜上方——應該是她的臥室的地方,「我在臥室裡,聽見那個方向,傳來了很奇怪的嚎叫聲。」
客廳裡也有一扇窗戶,莉雅轉過身,走到窗戶邊,手指著北方偏東的方向。
「當時,因為有些心事……睡不著,但是,我相信我沒有聽錯。」莉雅不由自主地交叉著手指,似乎心裡有些忐忑,「很奇怪的聲音……好像憤怒的野獸發出的嚎叫聲,響了好一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