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定臨時考慮拿哪個單位開刀，其實誰中這一刀都一樣，因為之後幾乎所有單位都得挨刀子。
人員不僅嚴重超標，而且因為這裡的機關事務很少，所以這標準也得調低，一個單位至少白白養了三分之二的閒人。
萬康縣人口並不多，楊定估算著，縣城裡的家庭當中，每幾戶便有一名公務人員，這現象太畸型了，完全是靠財政工資來養活縣裡的大部分城市居民。
這些人有穩定的收入，不過農村裡的人就慘了，可以用吃了上頓飯思考下頓飯來形容。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萬康縣的公務並不需要那麼多人來做。
「領導，去哪個單位！」
出了政府大院兒，劉小兵問了起來，因為楊定沒有動車的意思。
楊定說道，「就近吧，去商務局，他們不就在隔壁街嗎！」
「就近，哦，好。」劉小兵不知道楊定在想什麼，還以為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其實楊定之前便想好了，萬康縣的招商引資工作，一年也就幾個，而且都是小項目，主要是搞農業的，說白了，商務局便是一個典型，看看他們局裡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事兒。
商務局相對別的單位所設的股室所很少，一共就七個辦公室，但人員可不少。
局長一名，副局長四名，紀檢組長一名，七個辦公室的股長、主任七名，副職有二十名，普通工作人員四十九人，一共八十二人，這還不算已經離退休的職工。
不統計領導和負責人，一個辦公室平均七人，放在經濟發達事務較多的地方，七人差不多，而且只多不少。
不過放在萬康縣裡，七個人加上股長、主任，這可是規模龐大。
商務局到了，就在街邊的一幢老樓裡，停車的地方也沒有，不過街的兩邊滿滿是車，應該都擺在了街頭。
樓下只有一個老大爺，腳都翹在了桌上，不過此時他已經睡著了，頭仰向天花板，要不是椅子有扶手，他很可能會倒在地上。
楊定站在桌子前，順手拿起桌上的登記本，今天仍然是白紙一張，楊定又往前翻去，天吶，這本子是半年前做出來的，只有五個記錄。
當然，楊定認為辦事的人少，再少也不止五個吧，這個老大爺的工作責任心真是太強了，來辦事的人看來他全都認識了，自然不用作登記。
「走吧！」
楊定把小本子扔在桌上，逕直走上樓梯。
老大爺聽到桌上的聲響，一下子睜開了眼，輕輕甩了甩頭，看向兩個上樓的背影，「喂，你們找誰呀，找誰的！」
沒有人理會老大爺，老大爺搖了搖頭，打了個哈欠，又閉上了眼睛。
這裡並不大，一共就三層，楊定和劉小兵從三樓一路走下來，好傢伙，這就是一個有八十二名在編人員的單位嗎，剛才粗略計算，能有二十八個人就了不起了。
在這裡站了十幾分鐘，楊定沒有發現一個辦公室裡有辦事兒的人，看來萬康縣的經濟確實太蕭條了。
站在二樓的走道上，楊定說道，「小兵，給商務局長打電話，讓他十五分鐘內回局裡，否則就別回來了，去我辦公室我給他安排新職務！」
劉小兵就知道領導要發威了，「好的領導！」
商務局張局長接到電話如臨大敵，馬上從麻將館裡跑了出來，開著車子直奔局裡，鎮裡本就不到，於是用了不到八分鐘便回到了單位。
張局長可是記得楊定的樣子，那天在縣委大會議室中便將新縣長的長像銘記於心，看上去是那樣的和藹，畢竟楊定太年輕。
不過張局長現在怎麼也無法聯想到楊定的和藹，來者不善。
楊定笑容居然藏著一把刀子，他那眼神很邪乎，張局長打了一個冷顫，打開了局長辦公室的門，「楊縣，劉主任，快請進來坐！」
楊定一點兒不客氣，走到局長的寶座上坐下，靠在椅背上搖了搖，挺舒服的，雖然辦公樓很差，不過裡頭還是不錯的，特別是領導辦公室裡的桌椅用品。
張局長尷尬的坐在了會客用的椅子上，雙手放在腿上很拘束，這裡彷彿並不是他的辦公室一般。
楊定重重拍了拍桌子，看向張局長。
張局長的心一緊，身子不禁抖了抖，「唉，楊縣，楊縣有什麼吩咐！」
楊定大聲說道，「我有讓你坐下嗎，小兵，你先坐！」
劉小兵坐下時，張局長傻傻站了起來，他知道，楊定今天是來找事兒的，怎麼辦怎麼辦，不知道楊定會從哪方面下手。
張局長一臉委屈的說道，「楊縣，怎麼了！」
「怎麼了，你剛才去哪兒了，你們單位不在崗的人都去哪兒了，給你十分鐘，馬上給我統計一下，不在崗的，寫明去出，使用的哪輛公車，什麼時間到的哪裡辦什麼事情，請假的拿出請假條來，從辦公室到副局長批准同意請假的條子，小兵，你陪著張局長一起去統計統計，我怕他統計不好！」
楊定不是來查張局長的，要對付個別領導太容易，楊定要拋翻整個盤子，他要得到的結果是人多事少。
劉小兵知道楊定的意思，他守著張局長，就是防止張局長臨時造假，和下屬一起編對謊言。
有劉小兵看著，誰也做不了假，劉小兵臨時當起了商務局的辦公室主任，拿著本子跟著張局長一間一間的盤查。
張局長想為下屬說話也沒用，劉小兵在一旁盯著，不在局裡的人都進行了一一聯繫，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電話裡醜態百出，張局長心在滴血。
「張局，我去接我一朋友了你是知道的。」「你接了朋友怎麼現在還不回單位！」
「張局，昨晚不是喝多了嗎，你知道的，現在頭還有些疼，在家裡睡覺呢。」「這都幾點了，你乾脆睡到明天早晨！」
「張局，三缺一，我真的脫不開身。」「那我是怎麼脫開身的！」
張局長暴跳如雷，說到此刻時，尷尬看著劉小兵，「劉主任，我剛才確實在外頭巡視，我肯定沒打牌的，我是在教育他，教育他！」
劉小兵點了點頭，小本子上滿滿記錄著各類情況，「當然了張局，我肯定是相信你的，繼續吧，應該還差三十幾個人，把他們的所在瞭解清楚了，我們也好趕緊向楊縣長匯報，十分鐘時間，咱們可超時了！」
又過了近二十分鐘，張局長總算是和所有不在崗的人員進行了聯繫，電話裡張局長語氣越來越重，已經快要發狂了。
特別是最後一個人，只是喂了一聲，張局長便劈頭蓋臉罵了過去。
「不管你在哪裡，馬上給我滾回局裡，馬上，你們這群沒規沒矩的東西！」
電話那頭明顯詫異了，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講道，「張局，我去政府送份文件，已經到樓下了！」
「……，呃，很好！」
回到了局長辦公室，劉小兵拿起本子向楊定匯報起來。
「楊縣，大部分人員是在外頭忙自己的事情，其中有一半兒是在打牌，外出開會辦事兒的人只有三個！」
楊定點了點頭，比想像中的情況還要糟糕，萬康縣果然是一朵奇葩，不早些糾正過來，以後真會病入膏肓。
楊定說道，「張局長，你都瞧見了吧，這就是你們商務局，無規矩不成方圓，你這個局長當個挺好，非常好！」
楊定的話裡帶著怒氣和諷刺，張局長唯唯諾諾異常緊張。
「楊縣，我一定馬上整頓，立刻整改，希望能迅速以一種煥然一新的面貌出現在您面前！」
楊定抽起煙來，一副社會閒雜人士的樣子。
「把你們商務局前三年的工作總結給我看看，你不用親自去，讓你們局辦的人送一份上來！」
劉小兵心裡知道，領導就快要發招了，不過此時他卻想逗一逗張局長。
「張局，你們這裡的情況這麼糟糕，楊縣長很生氣啊，看看你們的工作總結果，我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對吧！」
張局長還真往劉小兵講的意思想去，對呀，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麼，你楊定今天來一次，就全盤否決了咱們局的成績嗎。
「嗯，楊縣，我們局可是為縣裡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啊！」
五分鐘後，工作人員送來了近三年的全局工作總結。
楊定看得很認真，局長辦公室裡鴉雀無聲，楊定翻閱紙張的聲音清晰可聞。
楊定已經見慣不怪了，一年就這麼一點兒事情，還以為立了多大的功勞，楊定只是一名政府管理者，他不是私企老闆，不想侮辱別人。
要是換作別的強勢領導，這幾份材料現在已經扔去張局長的臉上了。
楊定還是很客氣的，行為客氣，但語言充滿著怒氣。
將幾份材料移到了一旁，怔怔瞪著張局長，「行啊，你們局裡這麼多人，一年就做這些事情，在我看來，這些只是事情，不是成績，我看呀，你們局養的閒人太多了，到了不清理不行的地步，張局，有個心理準備吧，精兵簡政，從商務局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