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裡突然冒出一個人,差點將葉茵活生生嚇破膽。舒殢殩獍她惱怒地瞪向席白城,「你腦子有毛病是不是?想嚇死人啊?」
席白城半點不好意思都沒有,赤果上半身,優哉游哉地靠在泉壁上,以最舒服的姿態舒展長臂,別提多愜意了。「看你平時天不怕地不怕,沒想到膽小如鼠!」
「你才膽小如鼠,身後突然冒出一個人,能不嚇到嗎?」葉茵驚魂未定,安撫著受驚的小心臟,實在討厭他討厭得要死。但她很快發現不對勁,警惕地瞪著他。「怎麼是你?」
「這是我家,為什麼不能是我?」
「可我不是找你!等等……你剛剛說,等我很久了?你從一開始就料到我會來,特意讓女傭引我進來?」漂亮的雙眉緊蹙,因為惱怒,臉色變得極度難看。「你個王八蛋!我要去找老太爺!」
「沒用的……」席白城側對著她,給自己倒了杯紅酒,手執高腳杯,輕輕搖晃,通過炫目的紅酒打量她生氣的樣子,覺得愈發可愛,經不住揚唇。「你找不到他!」
「我不會坐以待斃!」
「你這叫浪費力氣!你之前說過,如果我不想結婚,老太爺拿我沒辦法。同樣的,我想結婚,他也無可奈何!你覺得我會因為任何人反對而改變自己的決定?」眉梢輕佻,那神情很明顯在說,就算天王老子,也奈何不了他。
「但至少可阻止你現在卑鄙的行為!」
「商場如戰場,向來都是弱肉強食。我為了公司的發展,清除一些障礙,卑鄙嗎?」席白城笑著反問,一副完全佔理的姿態,瀟灑得不得了。
「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想要站在世界的頂端,就必須不斷往上爬,將其他人踩下去。蘇東昇被我踩在腳下,成為我的踏腳石,是他沒本事,可怪不得我……」
「你這個瘋子!」
葉茵懶得和他多說一句廢話,扭頭走人,卻因為席白城的一句話頓步。
「今晚12點,就是『東昇』帝國終結的時刻!」
她猛然停步,眼中同時湧現各種複雜的情緒。恐慌、不安、焦灼、猶豫、矛盾……不同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令她心亂如麻。彷彿遭到一記猛烈重創,目光凌亂不堪。
席白城看穿她背脊的顫慄,她在風中瑟瑟發抖。也許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在顫抖,也沒有意識到她的顫抖洩露了她的恐慌。在他眼裡,她就像只被比逼入絕境的,毫無反抗之力的,孱弱的小獸。明明知道自己瀕死,無從選擇,卻還要做一些無意義的掙扎。
也對!求生是一種本能,沒有人會放棄抵抗,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撕裂。
若是她絲毫不反抗,從一開始就屈從,他反倒會覺得她太無趣,興趣度銳減。
夜風微量,吹亂了葉茵的頭髮。她眼裡,微微泛紅色,鼻息也微微濕潤了。深吸一口氣,竟發覺喉嚨腫脹酸痛得厲害,一開腔,就痛得快說不出話來。全身充滿了無力感,彷彿連站立都顯得那麼辛苦。
她握了握拳,積聚力量。自嘲地笑了笑,轉頭,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只要你看中,不惜任何代價都要得到,這就是你一貫的手段?」
席白城抿了口紅酒,只是對她微笑,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背後是黑洞洞的山景,地轉的燈光由他身後投映而來,他週身亮晃晃的,臉卻隱藏在陰影之中,詭異得很,就像黑夜中的吸血鬼。
「你真的認為,威脅來的婚姻,會幸福?」
「我沒有說過會幸福,我也不在乎!我這人做任何事都喜歡順著自己的心意,我對你有興趣,想娶你,就這麼簡單!」
「婚姻不是那麼簡單的兒戲!」
「不過是你把它想複雜了而已!」席白城目如青墨,淡淡的,柔柔的,同時也是輕蔑不屑的。「葉茵,我對你已經夠有耐心了,別再挑戰我!否則,我不確定自己還會做出什麼事情。」
「即便毀了蘇家仍不夠?你還想用其他人威脅我?」
「這要看你了,他們的命,可都掌握在你手裡!」席白城的目光沉了沉,又露出了那種野獸般的陰鷙,嘴角卻依然噙著耐人尋味的淺笑,奇異地危險。「你是我的寶貝,我不捨得傷害你!但如果你不乖,我不介意毀了你周圍的整個世界,給你個小教訓!」
毀了她的整個世界,給她教訓……呵,多麼殘忍的話,可他說得是如此輕鬆,他骨子裡流的究竟是人血嗎?他的心是黑的嗎?又或者,他根本沒有心!
絕望的陰霾籠罩了葉茵整顆心,嘴角揚起苦笑,「似乎我沒有其他選擇了?」
「你可以繼續和我對抗,只要你不在乎你周圍的人……」
「你明明知道,我在乎他們,不會讓你傷害他們!」
「你知道人最可怕的是什麼嗎?」席白城品茗著紅酒,感受絲滑的液體在喉嚨旋轉泛起的醇香,以及滑過喉嚨燒痛灼燙的kuai感,他緩緩望向她,輕輕吐字。「是有軟肋!只要抓住軟肋,就能將對方致命!而你葉茵,有太多軟肋!我想讓你就範,輕而易舉!」
「但凡有人性的人,都有軟肋!只有你這種冷血惡魔才沒有軟肋!」
「你說的沒錯!否則你認為,我是怎麼走到今天?如何建立『天逸』帝國?我靠的就是冷血,無所畏懼。」
葉茵不知道該替他自豪還是該替他難過。誠然,男人要建立一番事業,必須殘酷無情,不能有軟肋。可是,這將他人性中最原本的東西徹底毀滅、扭曲,他心裡只有功利,只有掠奪和索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快樂。
和他在一起越久,越能感受到他的殘忍。他,早已不是一個人,而是魔鬼!
「還有一個小時就到12點,你可以選擇走,也可以選擇和我結婚,你自己決定!」
「我根本沒得選……」葉茵搖頭自嘲,全身充滿了無力。她低下頭,眉眼滿是絕望,聲音也極度無力。「我輸了,我願意和你結婚,請你放過蘇家!」
「用如此沮喪的語氣說出『結婚』兩個字,我可不喜歡……」
「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還會在乎我是不是高興?」
「我沒說要你高興,我只是不喜歡你沮喪的語氣!」席白城笑著皺眉,「看了晦氣!」
果然……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的感受。她冷淡回答。「我笑不出來!」
「那就裝!」
「明知道是裝的,是假的,有意思嗎?」
「我看了舒服……」
葉茵吸了吸氣,用盡最大的力氣,勉強衝他擠出一道笑容。「我願意和你結婚!」
「太假了,再來一個……」
王八蛋!本來就是假的,還要多真?
但葉茵只能重新打起笑容,「我願意和你結婚!」
席白城這才滿意地笑了,「乖!你早答應,蘇東昇和蘇可卿也不用遭那份罪!」他撩過手機,邊沖葉茵笑著,邊打電話。「是我!停止收購!明天,一切恢復原狀!」
聽到這句話,葉茵心頭的大石總算落地了。同時,愈發覺得這個男人可怕。他殘酷冷血,卻偏偏擁有無人能及的能力。整個白城的經濟被他攪得動盪不堪,東昇集團風雨飄搖,他卻一通電話就終結了一切。
鐵血手段,通天能力令人驚愕。同時她愈發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能力之微弱,和他抗衡,無異於螳臂當車,可笑得要命。
席白城放下酒杯,看她的眼神高深莫測。「我要做的已經做了,現在,我要你的保證!」
……
醫院。
病房。
門虛掩著,斷斷續續傳出低低的交談聲。
蘇東昇躺在病床上,臉色憔悴,只是精神看上去比之前好了很多,也很清醒。「小茵去找席白城了?」
「嗯!我派去跟蹤她的人是這麼回報的!」蘇可卿干了眼淚,眼神很緊張。「希望她能夠答應席白城,給他他想要的,求他放過蘇家!」
蘇東昇操碎了心,「不知道小茵會怎麼選擇。」
「她知道你被送進醫院,情況危急,應該會答應席白城的要求。否則,也不會去找他!爸,你放寬心,小茵是個善良的女生,而且血濃於水,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出事而置之不理!」
「唉……我竟然要卑劣到用這種方法騙自己的女兒,眼睜睜看她走進陷阱。我、我真的……我真恨不得死了!我對不起她媽媽,發過誓要好好彌補小茵,照顧小茵,可現在……竟然要她來救我,犧牲她的幸福……」
蘇東昇捶著胸口,愧疚讓他心痛不堪。
「爸,你別這樣!這個辦法是我想出來,是我的錯!但我們也是沒辦法才走到這一步,但凡有其他法子,我絕對不會犧牲小茵!而且,席白城的目的原本就在於逼小茵就範,只是將『東昇』當做武器,我絕不允許他因為這種原因搞垮『東昇』!」蘇可卿握了握拳,堅定地說:「絕不!」
「可是席白城是個怎麼樣的人你很清楚……他為人歹毒,心狠手辣,小茵落在他手裡,只怕……」
「我看他對小茵還不錯,應該不會傷害她!」蘇可卿嘴上這麼說,但心裡也很不安。之前她跪在他面前求他都無濟於事,天知道他會怎麼對小茵。如果他只是以此威脅,讓她心甘情願當他的玩具,那小茵被拋棄後,該多痛苦!
想到這,蘇可卿擔憂不已,覺得自己太自私太惡毒,竟然將自己的妹妹推入火坑。可是,她也沒有辦法,『東昇』是蘇家的人的命,決不能倒閉。
「護士快來了,我先出去了!」
蘇可卿想清靜一下,走出病房,卻意外看到了門邊的景泊。顯然,他已經聽到了一切,目光滿是沉痛。
她怔住,隨即慌張起來。「威廉,我……」
「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景泊痛心地說出這句話,快步離開了。
「威廉,你聽我解釋,威廉……」蘇可卿忙追上去,在走廊角落追上他,攔在他面前。「威廉,求你聽我解釋好嗎?」他對她一向溫柔溺寵,連大聲說話都不會,此刻臉上的失落與痛心,令她慌張不已,害怕會失去他。
「剛剛的話,我都聽到了,是你讓伯父裝病,逼小茵去找席白城。可卿,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小茵是你的妹妹!你怎麼能這麼對她?」
「你以為我願意嗎?我也想保護她!這些天我所有能想的辦法都想過了,我甚至親自去求席白城,可他要的是小茵,只有小茵才能救『東昇』,我沒有其他選擇!」
「可你知道席白城要的是什麼嗎?他要的是小茵的……身體……是和她……上床!」光是說出這幾個字,景泊已經很痛心。不敢想像,葉茵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蘇可卿苦笑。很想告訴他,為了挽救『東昇』,她也願意和席白城上床,可他要的不是她!他不知道,『東昇』對她有多麼重要的意義。
「我知道你很在乎『東昇』,我看你為它奔波操勞,我很心疼,我甚至……甚至勸過小茵去找席白城……可我沒想到,你會以伯父的健康騙小茵……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毀了她一生?」
蘇可卿眼角泛起了淚光,「我知道……可是我沒有選擇……」
「公司重要,但親情更重要!我不會讓小茵做出錯誤的決定,我要去阻止她!」
「威廉,不要……別去……」
蘇可卿想拉住他,但被他一把甩開。
「威廉……」她從身後緊緊抱住他,死死抱住,怎麼也不肯鬆手,「求你別去,席白城想得到任何東西,就一定會得到,沒有人能阻止!我不想他傷害你!」
「可我不能眼睜睜看他傷害葉茵……」
「難道你就忍心傷害我嗎?」蘇可卿哭喊出聲,哭得很痛,「求你……如果『東昇』垮了,我也活不下去了……難道小茵比我更重要嗎?」
痛苦在景泊胸口肆虐,一面是自己最愛的女人,一邊是無辜的葉茵,他陷入了矛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