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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三章匪夷所思的念頭
方解猛的一回頭,立刻過去拉了桑颯颯的手臂離開了工坊,桑颯颯也不掙扎,只是有些好奇的看著他任由他拽著往前走。走出去很遠方解才醒悟,將手鬆開之後一邊走一邊說道:「你不覺得自己稍微過分了些?」
桑颯颯將兩隻手揣進長袍的口兜裡,一言不發。
她的長袍看起來款式很特別,上面領口豎起來能擋住半邊臉後面還有帽子,垂著頭走路的話只露出那一雙眼,而她還蒙著金色紗巾所以加看不到面目。藏青色的長袍下擺很寬大,一直垂到腳踝。
她依然赤著腳,似乎這是不會改變的習慣。
方解見她不說話,微微惱火:「按照道理你是蒙元的大國師,我許你跟到這裡你自己就應該有做客人的覺悟,這樣到處胡亂走動不覺得是件很失禮的事?如果我去你家裡做客,不經過你的允許就到處亂走你會不會開心?」
桑颯颯看了方解一眼:「你不許,我還是會跟來。」
方解被噎住,看著桑颯颯道:「你到底跟著我來幹嘛?」
「為桑家延續香火。」
她認真回答。
臉上波瀾不驚。
方解看怪物一樣看著她:「沒別的了?」
桑颯颯點頭:「沒別的了。」
方解語,真不知道該怎麼跟這樣的異類怪胎偏偏還是個絕世美女的人交流。她覺得她在做應該做的事,所以就理直氣壯。而且似乎她已經不怎麼覺得這是件應該特別害羞的事,雖然第一次說的時候很害羞,但這次說的時候比第一次跟方解提及要平靜的多。
「你情我願,你懂不懂?」
方解問。
「懂」
桑颯颯回答:「所以我沒有逼你,只是跟著你。」
方解再次語,沉默了好一會兒後看了看四周沒有人隨即問道:「天選者是什麼意思?你為什麼說我是天選者?」
桑颯颯在石徑小路一側的石頭上坐下來,伸手理了理額前垂下來的髮絲,她看方解的時候,眼波流轉之間才隱隱能看出真實年紀。誰又曾想到,蒙元的大國師,連大輪明王都稱讚不已的人居然是個才十六七歲的小女孩。
「這是佛宗的說法,出自大輪明王。」
桑颯颯語氣平淡的說道:「大輪明王在雪山之巔明鏡台講經的時候說過,出生時平平奇,少年時也看不出什麼特殊,但偶然一個契機下,或是重傷或是重病,大難而不死,恢復之後忽然懂了許多以前未曾接觸之事,不曾讀過書學過寫字的人能出口成章落筆生花。或是不曾接觸過佛宗典籍,突然之間能背誦諸多經文典故,不管問什麼問題,都能釋疑解惑。」
「大輪明王說,這樣的人稱之為天授者。天授者多是平凡奇之人,便是與同齡人相比資質也算下下之人。可經過一場災禍後,忽然之間就變了一個人似的。突然會了很多以前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東西,而且博學精通。」
說完這句桑颯颯看著方解停頓了一下:「我便是天授者。」
她看著方解眼神裡的詫異繼續說道:「大輪明王說,一般嬰兒,出生之後懵懵懂懂,只懂得求索哺育,腦子裡空白一片,什麼都沒有。日後所學,一點一點積攢於腦中,然後嬰兒從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老年,所經歷之事便是他的知道。因為他學,見,聞,所以他知道。」
「而有一種人,嬰兒呱呱墜地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了很多東西。甚至許多博學大才所不知的事,他亦知道。別的孩子還只會啼哭求哺的時候,他的腦子裡已經有別人一世甚至幾世都都不知道的事,生而帶來,需求教,這便是他的知道,被大輪明王稱之為天選者。」
桑颯颯指了指方解:「你就是。」
方解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他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很仔細的看著桑颯颯的眼睛,似乎是想從中看出來什麼。可她依然平靜波,就好像一口老井中風雨狀態下的水,你論怎麼去看,只能看到反射出來的你自己,卻看不透水下。
「你這是……什麼意思?」
方解感覺自己的嗓子有些發乾,心裡有一種從沒有過的驚慌。藏在最深處的秘密,好像被桑颯颯平平淡淡的眼神全都看破了。這個神秘的女人總是讓方解趕到震撼,而她卻沒有任何變化。
「你難道不是?」
桑颯颯反問。
方解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一時間有些失神。
「天選者與天授者,是大輪明王最先說出來的定義。」
桑颯颯道:「他那樣輪迴不滅的人,總是比一般人多一分見解。」
方解皺眉:「你怎麼知道大輪明王輪迴不滅?」
桑颯颯自然而然道:「因為我是天授者。」
「等等!」
方解忽然想到了什麼,心裡立刻翻騰起盡的波瀾,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將心裡的疑惑說出來。桑颯颯一直等著他說話,可方解只是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桑颯颯忽然笑了笑,那雙漂亮的眼睛又彎成了迷人的月牙兒。
「或許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她說。
方解擺了擺手:「不說也罷。」
桑颯颯點了點頭:「好,不說也罷。」
方解沉默了一會兒問:「你為什麼確定我是天選者?」
桑颯颯回答:「你自己知道答案,剛才你恍惚一下,難道不正是想到了答案?既然已經想到,何必再來問我?」
方解默然,心裡的波浪越來越壯闊激烈。
……
……
山道上,一男一女對面而坐卻都都已經安靜許久。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眼睛都不曾離開過對方的眼睛。山風吹過,拂亂了她額前髮絲,拂亂了他心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桑颯颯微笑道:「我大致能感受到你心中的亂意,天選者來歷太過神秘,就連大輪明王也法解釋,他只知道有這樣的人存在卻不知道因何而存在。或許連天選擇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離奇。我曾經想過很久,因為我是天授者,所以我知道想通這一切有多難,我知道許多許多事,偏偏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改變。」
「而你,因為生而帶來的東西或許完全不同於這個世界的所學,所以也會如我當初那樣茫然恐懼。我用了一年才讓自己變得平靜下來,開始適應不一樣的自己。」
方解笑了笑,有些發苦。
桑颯颯側頭看著山中景色,又或許山景根本不在她眼中。
「你都知道什麼?」
方解問。
「很多」
桑颯颯回答:「但我知道,我的知道和你的知道完全不同。我因為獲得了知道,所以突然變得比以往強大起來。也正因為獲得了知道,所以我和自然越發的親近。而你,最初孱弱,逐步變強,所以肯定與我不同。」
「如果你真的知道許多事……」
方解問桑颯颯:「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大輪明王的輪迴不滅到底是怎麼回事?」
桑颯颯似乎對方解的問題有些詫異,美眸流轉看了方解一眼:「我以為你會問關於你自己的事,又或是關於我的事,又或是關於你我的事,沒想到你問的竟然是關於大輪明王的事。」
「請告知!」
方解抱了抱拳鄭重道。
桑颯颯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是在猶豫該怎麼說。
「大輪明王所謂的輪迴不滅,是選中最優秀體質的幼童或是少年,定為佛子,然後以紇人的一些秘法控制,據我推測,應該是以蟲蠱再加大輪明王的一滴血液,種入佛子體內,佛子便與大輪明王之間有了莫名聯繫,大輪明王能感知到,哪個佛子和他的最為親近,然後便會選擇這個佛子為繼承者。」
「佛宗對外宣傳此術為傳承,是指大輪明王終老之前將畢生修為傳入佛子體內,歷時七天。七天之後,老一代明王殞命,一代明王自密室走出。可這不過是掩人耳目的說辭罷了,我猜,應該是大輪明王以密法,奪了佛子的軀殼,其實自始至終,大輪明王都沒有死去過,只是用這樣一種方式來躲避輪迴。」
方解點了點頭,桑颯颯的話也印證了他的猜測,相差幾。
「那為什麼大輪明王會修為大損?」
桑颯颯看了方解一眼,似乎很好奇為什麼方解問的問題都是關於大輪明王的。
「我不知道。」
桑颯颯搖了搖頭:「我也只是猜測,大輪明王在多年之前,忽然又生出什麼異想天開的念頭來。我在王庭閒來事的時候也苦思此事,想來想去,或許只有一個可能。可每次思慮至此,我又覺得太過匪夷所思。」
「什麼?」
方解立刻問道。
桑颯颯沉默了片刻後問方解:「如果你是大輪明王,最初機關算盡從我先祖桑亂手裡獲得了一切,自此之後西方天下你便是名符其實的至尊,就連蒙元皇族都要任你擺佈,只是你手裡捏著的一個玩具而已。在最初一個百年,或許你會覺得很有成就感,然後便是深深的危機感……」
「是!」
方解點了點頭:「他獲取了太多太多,已經站在了那麼高的地方,所以他肯定比別人都怕死,怕失去他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所以他才會絞盡腦汁去想,如何才能不死!」
桑颯颯嗯了一聲:「然後終於被你找到了長生之法,你會欣喜若狂。第二個百年,第三個百年,每一次奪取年輕軀殼,或許都會讓你感覺到滿足興奮。因為你有了多的時間去享受去創造去繼續霸佔,可是……十個百年之後呢?你看著太多的人死去,沒有一個人可以陪著你一起長生,要經歷比尋常人多千倍的離別,你會如何?」
「會……」
方解沉思了一會兒後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聊!」
「是啊……」
桑颯颯點了點頭道:「若換做是我,也會覺得聊吧。也許還有悲傷,憤怒,和不知所措。他肯定有自己喜歡的人喜歡的事,可這些人這些事都漸漸的離他遠去。比如他喜歡一個女子,從少女時他便喜歡,可是他卻看著這女子從少女到老婦再到死去,而他卻依然活著。再比如他喜歡下棋,與他對弈的人最多也就幾十年光景,雖然棋常在,可一種愛好誰能喜歡千年?」
「如果一千年都在下棋,再看到棋子我就會吐。」
方解道。
桑颯颯嗯了一聲:「所以,大輪明王是這世間最強大的人,或者可以稱之為近神。但他也是最聊的人,有可悲的一面。」
「於是……」
桑颯颯看著方解:「他便有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
這是桑颯颯第二次用匪夷所思四個字,方解心裡已經漸漸明亮起來,他知道,也許只有這四個字才能求形容那般離奇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