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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三十一章 踏上那片草原 文 / 知白

    方解沒有去管闊克台蒙烈出關之後會面對什麼樣的局面,也對峽谷西口那數十萬牧民沒有任何興趣。峽谷沒留一個兵,他也不擔心蒙元人會回來。現在蒙元亂的比大隋還徹底,黃金家族正在進行一場對他們後世影響巨大的戰爭。如果闊克台蒙哥贏了,這個龐大的帝國將真正的屬於黃金家族。如果佛宗贏了,蒙元或許會分裂成許許多多的小國。

    在認為時機已經到來的時候,蒙元的大汗闊克台蒙哥拿出了破而後立的決絕勇氣。這是一個不甘心做傀儡的男人,所以他從來就不會接受神權遠高於皇權這樣的社會結構。當佛宗強大到無可匹敵的時候他選擇了隱忍,而當佛宗內亂的消息一傳出來之後他立刻發動了戰爭。

    其果決,令人欽佩。

    或許這場戰爭將使黃金家族實力大損,即便打贏了的話蒙元帝國也將元氣大傷。可這只是十年之內的傷痛,闊克台蒙哥看到的是十年之後的輝煌。到那個時候,黃金家族將真正的迎來最巔峰的時刻。

    方解將大營的事都交給了孫開道,然後帶著一行隨從西行。

    西行

    這兩個字具有著太多太多的含義。

    方解知道羅耀當初說了假話,羅耀所說的那位神偷師父或許只是一位虛構的人物。所以真正來說,第一個用於西行的人還是忠親王楊奇。

    選擇去挑戰世間最強大的力量,或許有人將這種行動視為自取其辱飛蛾撲火,可在另一部分人看來,這種行動有著和大隋開國皇帝將蒙元大軍擋在狼乳山以西那場戰爭一樣的壯闊。總會有那麼幾個人,走在卑微的前面挺直了脊樑去實現自己的夢想。

    這種人或許最終都不會有什麼美好的結局,但他們走過的每一步都光彩奪目。

    當方解做出西行決定的時候,心裡想到了許多許多。他的西行和忠親王楊奇,和蕭一九,甚至和項青牛都不同。他的西行只是去追尋一個答案,去報答一份人情,去做一個解釋,而不是去挑戰。

    可這也是一種偉大,不是嗎?

    他本來不必去。

    方解帶著自己的三個女人,帶著麒麟,帶著大犬,帶著也一直夢想著去大草原走一走的卓布衣,帶著燕狂和聶小菊,帶著一隊精選出來的飛魚袍。

    一行數十人的隊伍從穿過峽谷的時候,每個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就在不久之前,黑旗軍的將士們在峽谷中阻擋住了蒙元人十天,如果不是方解最終想到了皇帝的圖謀而撤出,或許他們會擋上兩個十天,三個十天,十個十天,一直到戰死最後一人。

    峽谷中大戰之後的痕跡還在,灑在石頭上的血跡依然清晰可見。石頭牆上都是被羽箭射出來的小坑,密密麻麻。有不少野獸在峽谷中聞著血腥味尋找屍體,見到騎士們過來後滿是戒備的盯著。

    有些時候事情就是這樣的出乎預料,在下令死守峽谷的時候方解從沒有想到這道石頭牆竟然會這麼快的結束自己的使命。很多準備都沒有用到,可沒有用到反而是一種幸運。如果將所有的準備都用到,那麼將是面臨一種多麼艱苦的困境?

    「咱們的目標是哪兒?」

    完顏雲殊跟在方解身後問。

    她是方解三個女人中最不瞭解方解的人,但絕不能說她是對方解感情最薄弱的人。北遼地的女人敢愛敢恨,而且一旦愛上一個人就會如烈火般猛烈。她們遠比溫婉的中原女子會表達自己的感情,她們也絕不會認為對自己的心上人表達愛慕是什麼難為情的事。

    「沁林郭勒」

    方解回答。

    沁林郭勒是距離王庭最近的地方,屬於黃金家族的直系領地。

    「咱們就這樣直接闖過去?」

    完顏雲殊又問。

    「嗯」

    方解點了點頭:「不用擔心什麼,咱們人數少目標小,何況現在就算是一支萬人的隊伍經過都不見得有人注意到,若是此時大隋天平國富民強,真是個絕對的好時機,大軍若是在這個時候才開始征西,此時只怕已經有萬里草場上飄揚的都是烈紅色的戰旗。」

    方解說的沒錯,如果大隋皇帝楊易在三年多之後才決定對蒙元動兵,此時大隋朝廷上下說不定是一片歡聲笑語吧。

    命運作弄,因為皇帝伐蒙而導致中原大亂。而在中原亂了蒙元人有機會揮師東進的時候,蒙元也亂了。

    這兩個強大的帝國,先後陷入了危機。

    出峽谷的時候,先一步探路的飛魚袍回來稟報說廝殺在幾天前已經結束,佛宗弟子帶著的牧民自然不是闊克台蒙烈麾下那二十萬歸心似箭的狼騎的對手,草原上百里流血,屍橫遍野。

    方解一行人出峽谷進入大草原,方解雖然在樊固生活了三年卻也是第一次真正的踏上這片廣袤的土地。看到面前那種蔚藍的天空和草原在視線極遠處交匯在一起的景色,總會有一種想放聲大喊的衝動。

    ……

    ……

    出峽谷十幾里後開闊的心情逐漸變得陰鬱下來,漂亮的景色被血塗抹成了另一番景象,如果地獄中到處都是屍體的話,那麼方解他們現在到達的地方就是地獄。屍體幾乎鋪滿了視線可及的地方,在屍體四周幾乎看不到一棵綠色的草。血液被風乾失去了鮮艷的顏色,可正因為這樣才顯得格外慘烈。

    不少野狼和禿鷹在草地上吞食著屍體,忠心耿耿的戰馬依然站在主人的身邊嘶鳴卻不肯離去。那些野狼和禿鷹已經吃了幾天的屍體,所以變得不再怕人。當隊伍穿過的時候,從狼群裡甚至有貪婪的目光看向這邊。一個飛魚袍彎弓一箭將朝著隊伍呲牙的頭狼射死,立刻引來幾聲淒厲的嚎叫。

    不只是野狼,狼乳山上的山狗,鬣狗,豹子,還有一群規模大不的獅子。它們應該都很高興,因為屍體多的讓它們撐死也吃不完。

    打贏了的狼騎連戰場都來不及打掃就立刻離開,可想而知他們回家的心有多急迫。

    方解看了看不遠處地上的一面已經破碎的飛狼旗,忍不住長長的舒了口氣。

    看眼前的場景就知道當時有多慘烈,內戰,永遠是回憶起來會心口疼的災難。

    方圓二十里是主戰場,但百里之內都會看到倒在草叢裡的牧民或是狼騎士兵。而最讓人驚訝震撼的是,走了半個滿都旗草場竟然再也沒有看到一個牧民出現。有時候經過一片氈房,進去才發現都空了。

    沒有人居住,野獸變得格外多了起來。

    到了第七天的時候,方解他們才看到一支牧民隊伍經過,男女老少,驅趕著為數不多的牛羊警惕的看著方解他們。壯年男人們握著彎刀和黃楊木彎弓,隨時準備好廝殺。

    方解讓懂蒙元語的飛魚袍過去問路,當得知他們是漢人的時候這個部族的牧民顯然鬆了口氣。在這個時候,他們竟然認為漢人更加親近些。

    飛魚袍帶回來幾個草原漢子,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至少六十歲的老者。穿著皮袍,頭上的氈帽和蒙元人不一樣。

    方解下馬,用草原人的方式將右手放在胸前微微俯身施禮,老者連忙回禮,然後仔仔細細的打量了方解幾眼。

    「漢人,你們要去哪兒?」

    他問。

    方解從腰畔將酒囊解下來遞過去,老者雙手接過來喝了一口,只要喝了對方遞過來的酒,就是朋友了。

    「我們要去尋找一些失散的朋友。」

    方解回答。

    老者歎了口氣:「如果是幾年前那場大戰中倖存的漢人,你們就不要再去找了。能逃的都已經逃走,沒走的都變成了骨頭。我勸你們還是趕緊回去吧,長生天的子孫們忘記了應該如何有愛團結,現在只會互相拿彎刀打招呼。再往前走就是獵莫旗,幾天前那裡還在打仗,你們這些人去的話很危險。」

    方解道了謝,然後問:「去沁林郭勒還有多遠?」

    「你們要去沁林郭勒?!」

    老者顯然吃了一驚,然後看著方解的眼睛真誠的說道:「雖然我以前不喜歡漢人,可既然遇到了你們就是緣分,我必須提醒你們,那裡現在就是真正的地獄。」

    「謝謝您的提醒,但我必須去找到我的朋友,他對我來說很重要。」

    老者見方解說的真誠,讓人取了一份地圖給他:「我們只是一個小小的部族,人口不過三百多人,現在草原上已經沒有安詳太平了,我們打算一直往南走尋找個安全地方落腳。這地圖送給你,希望你們吉祥。」

    「謝謝」

    方解再次道謝。

    「對了」

    方解忽然想到一件事:「請問,我走了這麼久怎麼一座寺廟都沒有發現?」

    老人怔了一下,然後笑了笑說道:「漢人,你們是不是以為草原上遍地都是寺廟?那你們就想錯了,寺廟只建在有神靈之氣的地方,而佛宗的人在以前也不會隨便走動。我們這些沒有地位的牧民,想要去寺廟參拜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方解點了點頭,然後揮手道別。

    一路走走過來,草原顯得特別空曠。

    想到這空曠背後是因為死的人太多,就連那壯美都變了味道。

    ……

    ……

    到了第十三天的時候,方解的隊伍不得不停下來。

    已經貼著沁林郭勒的邊,血腥味越來越濃了。一路上遇到了幾個佛子弟子,行色匆匆,看樣子是被派出去召集牧民的使者,方解一個沒剩全都殺了。沁林郭勒是蒙元罕見的城市之一,雖然修建的只是土牆,但規模不小。如今城市還在狼騎手中控制,可外面最少圍著超過四十萬牧民。

    方解帶著人找地方藏好,然後讓大犬帶著幾個飛魚袍離開趕往王庭。

    進不去城了,方解也不願意靠近王庭。

    幾十人的隊伍在這樣茫茫的草原上想找個地方藏身並不難,更何況現在草原上的人口已經減少到讓人心裡發涼的地步。

    方解在沁林郭勒東南五十里的地方找了個廢棄的部落駐地休息,安排了值夜的人後就鑽進氈房裡休息。

    就在睡意來襲的時候,他忽然眉頭一皺。

    沉傾扇也坐了起來,看向外面:「有大修行者交手。」

    「過去看看!」

    方解起身,只和沉傾扇兩個人出去,讓卓布衣護著營地,兩個人隱藏著身形朝著遠處天地元氣波動極為劇烈的地方靠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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