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長安動
「二師侄啊,你說那個佛宗的傢伙為什麼要選擇在神泉山莊的山洞酒池裡躲著?」
小胖道人項青牛上山的時候走的累了,在一塊石頭上蹲下來,從袖子裡摸出一包糖果,打開一塊丟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問鶴唳道人。
鶴唳道人回答道:「那天夜裡師侄找到了那個佛宗之人,將他重傷。雖然不知道他是被誰救走的,但如此重的傷勢即便他隨身帶著佛宗至寶菩提丹肯定要找地方養傷休息。而他身上血腥味太重,大內侍衛處,大理寺,刑部,還有咱們一氣觀的弟子滿城搜索,那麼重的血腥味肯定瞞不住人。」
「想安全藏身,就得找個能遮掩住他那一身血腥味的地方。毫無疑問……神泉山莊的酒池……這地方不錯。」
項青牛點了點頭,將嘴裡的糖果咽進去後砸吧砸吧嘴。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山洞裡傳出來獒犬的嘶吼聲,他搖了搖頭道:「不等了,我現在進去看看。我可沒時間在這兒耗著,趕緊完事我還得趕到演武場去看看,希望能趕上小方解最後一場比試。我要是不去那傢伙肯定會說我是在吹牛,我可是堂堂考官啊,怎麼能被他小瞧了?」
他起身,緩步走向山洞。
「小師叔,還是師侄來吧。」
鶴唳道人勸道。
「你覺得我擺不平?」
項青牛白了鶴唳道人一眼,然後甩動著黑色道袍寬大的袍袖扭著屁股往山洞那邊走。鶴唳道人自然不敢掉以輕心,猶豫了一下還是追上去跟在項青牛後面。在進山洞之前,他額頭上的裂縫緩緩睜開,暗紅色的光芒在其中隱隱可見。
「師侄啊,你這神目真是天生的?」
項青牛一邊走一邊問。
「是」
「那你是怎麼發現自己有這本事的?」
「小師叔,這個……不說行不行?」
「你覺得呢?」
「小師叔,第三目能看破世間偽裝,有幻縛之法是師尊指點修行出來的結果。都是師尊的教導……嗯,就是這樣。」
臉有些紅的鶴唳道人一本正經的回答。
「你說我信麼?我問你,是不是你偶然間發現自己額頭上那隻眼能看穿木板,看到小姑娘洗澡露出來的大白屁股,然後才發憤圖強勤以修煉的?別給我裝的那麼正經,清樂山的道人什麼德行我還能不知道?」
「小師叔……您也是一氣觀的人……」
「所以我才知道啊!」
項青牛理所當然的回答道,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們兩個已經走進了山洞。站在洞口,項青牛適應了一下山洞裡昏暗的光線後微微皺了皺眉。能看見那十幾條獒犬就在山洞裡,有些迷茫的動聞聞西找找,卻沒有一點發現。
項青牛搖了搖頭道:「難道找錯地方了?」
「不會」
鶴唳道人的臉色也是微微一變,仔仔細細的的往裡面看了看之後說道:「咱們上山之前,還有人盯著這裡,不曾見到有人逃出去,大內侍衛處的情報不會這般的兒戲。既然他們說佛宗的藏在這裡,應該不會有錯。」
項青牛嗯了一聲,舉步往前走去。
「小師叔,還是我來。」
鶴唳道人跨前一步擋住項青牛,一步一步的往山洞裡面走。那些獒犬找不到攻擊的目標都安靜下來,有的狗甚至因為忍不住誘惑伸出大舌頭舔著那些酒罈子,而且好像很急切想品嚐到美酒似的。狗也有酒癮,項青牛第一次看到所以覺著有些好玩。
這次他沒在爭搶,跟在鶴唳道人身後往山洞深處走。左手食指中指併攏捏了個劍訣,兩根手指上有些微弱的光芒一閃一閃。鶴唳道人全神貫注的搜索著山洞裡,額頭上的豎目中似乎也有一個眼球在來回轉動似的,所以看起來三隻眼睛能往不同方向搜索的樣子格外的詭異。尤其是到了山洞深處光線更暗了之後,他豎目裡的暗紅色光彩更加的清晰起來。
「應該有人在這藏身過。」
鶴唳道人指了指不遠處有幾個破開的酒罈子說道:「若是受傷的人暫時找不到傷藥,用烈酒清洗傷口也勉強有些作用。」
「得多傻-逼的人出門連傷藥都不帶?」
項青牛哼了一聲說道。
鶴唳道人搖了搖頭:「是自負」
項青牛撇了撇嘴:「難道他以為進了大隋之後沒有人能傷得了他?這麼說起來還是自負的很傻-逼啊。」
鶴唳道人心中苦笑,心說就沒見過比小師叔更不靠譜不著調的道人。和小師叔比起來,師尊他老人家正經的都有些不像話。
又往前走了幾步,項青牛忽然站住抽了抽鼻子。
「快走!」
他忽然拉了鶴唳道人一把,身形暴退。鶴唳道人沒明白怎麼回事,但還是下意識的跟著項青牛向後急退。一黑一紅兩道身形似流光一樣從山洞深處往外疾馳,速度快到人的眼睛都跟不上。就在他們兩個才到山洞口的時候,山洞深處的空氣似乎猛烈的震盪了一下,緊跟著一股巨大的氣浪從裡面噴薄而出,再之後就是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傳了出來。
轟的一聲,氣浪從山洞口噴出來,夾帶著大量的碎石泥沙和酒液,似乎整座山都跟著晃動了一下,巨石紛紛落下,幾乎將山洞堵死,看起來場面極為壯觀。
鶴唳道人和項青牛都有些狼狽,雖然及時從山洞裡退了出來卻還是被爆炸逼的有些手忙腳亂,兩位在道宗身份絕高的大人物,身上尊貴的衣服都被氣浪割的有些凌亂。若不是兩個人身上的衣服那些複雜的紋路在關鍵時刻閃爍出光芒遮擋住了部分齊流,說不得兩個人都會受一些傷。
而就在衝出山洞後的那一剎那,鶴唳道人迅速回身,兩手對著山洞口一展,兩股磅礡的斥力狂暴的捲了出去。正是在他瞬間施展出來的斥力和兩個人身上道袍雙重作用下,他和項青牛才能在這樣劇烈的爆炸中全身而退。
「他不是沒有傷藥」
項青牛抖了抖衣服上的塵土歎道:「寧願將至少是靈丹級的傷藥混合其他藥材泡在酒裡做成這樣的大殺器,也不用那藥來治療自己身上的傷勢,這個傢伙……真他娘的狠。居然放棄治傷也要算計咱們,他是不是人?那些獒犬不是沒有發現什麼,之前有獒犬添那酒罈子的時候我就覺著有些不妥了,只是一時之間大意了沒有想到這一點。」
「幸好小師叔發現的早。」
鶴唳道人心有餘悸的說道。
即便他修為驚人,但面對如此狂烈威力巨大的爆炸只怕也抵擋不住。本來對這位小師叔他只是表面上的尊敬,但現在他心裡對項青牛總算是有真正的敬意了。
「在藥物上,你師父也不一定比我強。」
項青牛不忘得瑟一句,然後搖頭歎道:「甘願放棄一顆足有起死回生神效堪比咱們道宗小神丹的靈藥,設下這個埋伏就為了算計找到這裡的人。這個傢伙難道沒想過,萬一找進來的只是幾個官府的差役又或是神泉山莊的下人學徒,浪費這樣一顆靈藥豈不可惜?媽的,這樣浪費寶貝果然不能忍受啊!」
「瘋子」
鶴唳道人想了想說道:「只能說這個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
……
演武場
土城上
本來興致勃勃看著下面考生騎射比試的周半川忽然眉頭挑了挑,他轉過身子看向視線極遠處那有著圓潤弧線的山,略微沉默了一會兒後他對身後人說道:「言卿,去神泉山看看。」
言卿沒問怎麼了,立刻點頭道我這就去。為了不引起考生們的主意,他走到土城後面才一躍而下,身形一展如大鷹一般向前急衝了出去。只片刻之間,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演武場的建築後面。在他身影消失的那一刻,周半川目光盯著的方向忽然傳來一聲悶響。
與此同時,長安城。
那個曾經一掌幾乎廢掉沉傾扇,和老瘸子交手過的藍袍老者正坐在暢chun園的某個涼亭裡喝茶,茶杯舉到嘴邊的時候他忽然愣了一下,然後立刻起身吩咐身邊人道:「請羅指揮使和候鎮撫使到穹廬護駕,我要出城!」
他身邊的侍衛不敢問發生了什麼事,立刻跑出去找羅蔚然。那侍衛才跑出去幾十米,就看到大內侍衛處指揮使羅蔚然臉色有些陰沉的從外面走了進來。他遙遙對那老者點了點頭,那老者身形一閃已經消失不見。
等那老者消失之後,羅蔚然緩步走到老者坐著的亭子裡。要了一隻乾淨的杯子,喝老者剩下的半壺茶。
坐在穹廬土炕上處理奏折的皇帝透過窗子往外看了看,見亭子裡坐著的人換成了羅蔚然微微怔了一下,然後緩緩搖了搖頭,眉宇間似乎有些怒意。但是很快,他就再次將視線注視在桌案上的奏折中。
紅袖招
躺在一條長板凳上哼著一曲不知名卻格外蒼涼厚重小調的老瘸子坐起來,往外面看了看之後又躺下來。三樓的窗子推開,紅袖招的掌櫃息畫眉出現在窗口。老瘸子對息畫眉搖了搖頭,輕聲說了幾句話。
「已經十年沒有人敢在長安城放肆了,有些人以為長安城裡沒了他就不再可怕。所以難免有些狂妄自大,出一點兒事也好,讓那些人再重新認識一遍長安城是什麼地方,無妨……這城裡能殺人的人很多,比我會殺人的也不少。」
息畫眉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關上窗子後走回桌邊繼續讀看了一半的書冊。
與她所在隔著一間屋子的閨房裡,息燭芯聽到老瘸子的話臉色有些不自然。也不知道為什麼,她這不自然中還透著一點點自豪驕傲。
長安四城督軍府
正在與情衙鎮撫使侯文極喝茶談笑的右祤衛大將軍許孝恭忽然止住笑聲,隨即眼神裡有些憤怒不可抑制的往外溢。他轉頭看向侯文極,見對方臉色平靜的坐在那裡似乎並不打算做什麼。他有些不解,但他沒打算問。
許孝恭起身,說了一聲抱歉就要離開。
侯文極笑了笑說道:「大將軍還是再坐會兒吧,我今天之所以跑來督軍府衙門可不僅僅是來喝茶的。」
「哦?」
許孝恭停住腳步,看了侯文極一眼問:「鎮撫使是來做什麼的?」
「陛下說……」
侯文極沉吟了一會兒後認真的說道:「長安城裡這幾天不安靜,有些宵小之輩以為長安城不如十年前可怕了所以就冒出來興風作浪。但還不至於勞動軍方的人出手,若是連這點小事都擺不平還要動用軍方的人,難免讓人看輕了咱們大隋,看輕了都城長安。所以大將軍還是坐下來喝茶吧,請放心,維護陛下威嚴的事絕不僅僅是軍方的責任。」
正在這個時候,有一個看起來很儒雅的中年男子緩步走了進來。看了一眼許孝恭,又看了一眼侯文極後冷聲問道:「陛下怎麼會知道今日會出事?若是你告訴陛下的,為什麼不知會督軍府有人作亂?」
侯文極起身施禮:「見過虞大將軍……陛下自然不會料到今天會出事,陛下只是覺著既然是宗門的人鬧事,那麼就應該讓宗門的人去解決,免得被人說咱們大隋沒有拿得出手的江湖人,大將軍您知道,陛下向來對道宗看的很重,該用的時候自然也不會捨不得拿出來用。養了這麼久,也該看看是好用還是不好用。」
被稱為虞大將軍的正是天子六軍之一,左武衛大將軍虞滿樓。
虞嘯,是他的兒子。
虞滿樓皺了皺眉,嗯了一聲道:「既然這是陛下的意思,那我自然遵從。只是若一氣觀的人又或是別的什麼人沒有足夠的實力來做事,就別站著位子。大隋的軍人,終究是為了維護陛下的尊嚴而活著的。」
這話很重,所以侯文極心裡難免有些不舒服。
虞滿樓話裡的意思很清楚,他信不過一氣觀,也信不過大內侍衛處。軍人的驕傲,在左武衛大將軍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或許在他看來,除了軍方的人誰都不值得信任。
侯文極雖然心裡不舒服,但還是保持著微笑:「大將軍,有些事絕不似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淺薄。既然有些人站在該站的位置上,那麼自然不是只為了吃那口飯穿那身衣服顯擺身份。有人想動長安,那麼就讓他們看看長安動起來有多可怕。」
「我保證」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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