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顏的及笄典禮十分隆重。
因為太后娘娘親臨的原因,凡是有品級的誥命貴婦們都來了,沈雲初帶著紅煙碧霧到達錦繡閣的時候,那裡早就已經擠滿了人,她的到來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因為這些人的目光,全部都聚攏在明堂之上珠簾之後的那道裊裊的身影之上。
沈雲顏身穿繁複奢華的禮服,寬大的裙裾逶迤在她身後,她雙掌交疊,平舉齊眉,儀態恭謹地對著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與畫像跪拜。
待她跪拜完畢之後,盛裝的皇后娘娘親自為她挽髮,而鳳服威嚴的太后娘娘則親自將事先準備好的簪子,插在沈雲顏的髮髻之上,禮官在旁邊歌頌著什麼。
整個大廳的人都露出欣羨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尚未及笄的嬌嬌,無不羨慕沈雲顏,太后親自插簪子,這可是皇室公主殿下都難得的殊榮啊!
沈雲顏跪拜太后,太后諄諄教導幾句,不外乎你以後成年了,當戒奢戒驕,溫良賢德之類的訓誡,而後,沈雲顏跪拜皇后,皇后說了許多殷切希望,最後,沈雲顏跪拜母親,用成年女子的禮節,向長輩敬茶,感謝她們哺育教導之恩。
也是在這個時候,沈雲初才發現韋氏今日也來了,她坐在椅子上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寶貝女兒終於成人,因為病弱不堪的緣故,眼中再無往日的威嚴與睥睨,而是濁淚好幾行,捧著溫熱的茶盞,激動不已。
沈雲初看著母慈子孝的一幕,心中忽的湧起一股嫉妒,韋氏害死自己娘親之後,還能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長大成人,憑什麼她從小沒有娘親,而害死她娘親的兇手還能堂而皇之地幸福著,炫耀著,喜極而泣著?
寬袖中的手狠狠地攥了起來。
這個時候太后的目光突然掃過來,那是浸淫朝政多年修煉成的目光,睿智又鋒利,臉上卻露出和藹的笑意,「顏娘,這不是你大姐姐?」
全場的目光都跟著聚攏在沈雲初身上,就連身側的紅煙與碧霧都禁不住替沈雲初捏一把汗,太后今日來,擺明了就是要替沈雲顏出頭,這個時候忽然提到她們嬌嬌,準沒有好事情!
沈雲初如京都中最標準的大家閨秀那般溫婉一笑,款款參拜,絲毫不見半分失儀之處,「參見太后娘娘,參見皇后娘娘。」
太后審視了她片刻,才笑著對沈雲顏道,「顏娘,古人都說長姐如母,你這位庶姐雖然是庶出的,雖然只比你年長一歲,可你母親不在沈府的這段日子,她將沈府打理得井井有條,也算勞苦功勞,你快些扶你大姐姐起來吧。」
沈雲顏依言將沈雲初扶起來,柔聲道,「大姐姐,從前是我不懂事,若是有什麼得罪大姐姐的地方,還請大姐姐多多包涵。」
「妹妹多慮了,我們本就是姐妹,哪裡談得上得罪不得罪呢,妹妹以前是有些小任性,今日行過及笄禮就成人了,往後可要改過自新。」沈雲初溫聲笑著說道,做戲誰不會啊,既然太后要在眾人面前表現沈雲顏乖巧懂事,她總要給這個機會的,但是話怎麼說就由不得太后她老人家了。
沈雲顏沒料到沈雲初給桿就敢順著爬,在場那麼多的誥命夫人,韋家還有那麼多的人替她撐腰,沈雲初這幾句話,成功地讓眾人再次想起前些日子她的「光榮事跡」,她怎能不怨恨,剛要色變,看到太后威嚴的目光,她頓時想起今日是她的及笄禮,這等重要的日子,她怎麼能被沈雲初激得失了禮節。她立即搬出兩座大山來為自己撐腰,「妹妹多謝姐姐提點,以後定然謹遵太后娘娘與皇后娘娘教導。」
太后見沈雲顏如此委曲求全,心中頓時不悅,她們韋家的孩子怎能被個庶女欺壓,她輕輕哼了一聲,衝著沈雲顏道,「你如今及笄了,便要學著掌家,別總勞煩你姐姐操持勞頓,她畢竟是庶出的,傳出去也不像話。」
一句話,輕輕鬆鬆就將沈雲初的掌家權給奪去了。
沈雲顏喜上眉梢,柔聲稱是,「多謝太后教誨,我原來也跟姐姐說過,要替姐姐分憂,奈何姐姐要強,不肯讓我替她搭個幫手。」
「那這孩子真是太實在了,你姐姐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太后嗔道,「你姐姐心疼你怕你累著,你就不知道拿出我們梁王朝的規矩來?普天之下哪裡有庶女掌家的道理呢?」
「就是就是!庶出的哪裡能騎到嫡出反對頭上呢,否則就沒規矩了!」
「就好比修剪花花草草,旁支再盛,也不該壓過主枝的風頭,否則就不美觀了。」
眾人都是大家族的主母,或者是曾經是主母的老太君們,最恨的就是小妾們以及小妾生的子女,早就聽說沈家是庶女掌權,心中難免不忿,如今見太后發話,她們自然是要痛痛快快地落井下石一番的。
各種譏諷的目光嘲弄的話語紛至沓來,沈雲初巋然不動,始終帶著微笑,「太后娘娘所言甚是,二妹妹如今及笄了,是該學著掌家了,只是二妹妹年紀畢竟還小,況且母親……額,我是說妹妹的娘親,又不在沈府中了,她身體不太好,妹妹還要衣不解帶床前盡孝,做姐姐的實在不願意看妹妹兩地奔波,這才幫著祖母打理沈府的,想不到讓太后娘娘誤會了。」
有了太后與皇后以及韋家諸位誥命,沈老夫人早就被眾人拋在腦後了,如今沈雲初提起,眾人的目光不由得看向沈老夫人,看沈老夫人的目光,有的是羨慕,有的是不屑的。羨慕是因為能夠跟皇室聯姻,面上太有顏面了,不屑是因為自己孫女及笄,她自己連上前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沈老夫人自然是維護沈雲初的,她點點頭,「初娘這孩子有孝心,也是為了替我分憂。」
太后冷哼,「沈府如今家不像家,哀家看了都難過,不如趁此機會讓秀茹回家,沈老夫人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