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陽背著手,好看的唇角緊緊抿起來,馬車猛然一頓,車簾掀開一條縫,露出蕭九傾國傾城的容貌,他清涼的眸中閃過一絲得意,揚聲問道:「少師大人攔住沈府的馬車所為哪般?」
荀陽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清泉般的眸子中有些凌厲,兩人隔空相看,一個眉如刀,一個目似劍,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了敵意,好在這種對視不過是眨眼功夫的事情,荀陽揚了揚手中的藥瓶,淡雅一笑,「我來給阿初送藥。」
蕭九風姿綽約地倚在車門處,伸手道:「給我就好。」
荀陽清清涼涼地看了他一眼,招呼掀簾而出的翠丫道:「這瓶藥就先交給你保管吧,每日睡前幫你家主子用溫水清理傷口,然後塗抹在傷處,這幾日切莫要沾了涼水,抹藥前記得先淨手。」荀陽站在車前絮絮叨叨。
沈雲初終於忍不住,帶著怨氣扯開簾子,「阿初勞煩少師大人記掛了,少師是忙人,阿初不敢叨擾,若是少師交代完畢了,還請少師趕緊讓讓路。」
荀少師在湘王府門口攔住沈家大娘的馬車,像位老媽子般囉嗦,這件事若是傳出去,荀陽的聖名何在?他正是篤定沈雲初不會坐視不管,所以才故意攔住馬車仔細交代,沈雲初越是不掀開簾子見他,他便會一直絮絮叨叨地囑托下去,直到沈雲初忍不住為止。
如今終於見到她氣鼓鼓的小模樣,荀陽忽然揚眉一笑,「沒有交代完,需要進馬車仔仔細細地告知你用藥的注意事項。」
得寸進尺。
沈雲初沒好氣地替他掀著車簾,「少師請上來吧。」
荀陽等的便是這句話,長袍輕輕晃開便上了馬車,蕭九不悅地看著他進馬車,卻也沒有阻止,緊跟在他後面也掀簾彎腰進去了。
荀陽厚著臉皮坐在沈雲初面前,將手中的藥瓶子遞給她,「這可是治燒傷的靈丹妙藥,裡面帶著少許的麻醉藥物,你若是感到疼了就多塗些,若是不覺得疼,便少塗些。」
沈雲初靜靜地聽著,荀陽說完之後,發現她鬢前有幾絲碎發,想幫她理上去,沈雲初去側頭避開了,荀陽玉般的手頹然停在空中,長長的睫毛眨了眨才將手收回來,笑道:「阿初這是生我的氣了?」
「沒有。」沈雲初回答的很乾脆,「少師的身份擺在那裡,少師為阿初已經做了許多,阿初感激不盡。」
荀陽見她如此見外,胸中也憋了口悶氣,他不是蕭九,他不能在眾目睽睽下,衝著晚他一輩的爾玉公主動手,可是看沈雲初受傷,他比誰都心疼,「你好好養傷,我走了。」
沈雲初沒吭聲,也沒動彈。
荀陽才下了馬車,蕭九便吩咐道:「童老,趕緊回沈府,想來你家嬌嬌餓了。」
馬車疾駛而去。
荀陽側頭看著馬車蕩起來的塵埃,轉身對臨江王道:「陽有份厚禮要送給王爺。」
臨江王默默歎氣,荀陽與蕭九的明爭暗鬥他可是看在眼底了,「少師客氣了,不知道是怎樣的禮物?」
荀陽淡雅揚眉,從袖中掏出一份折子,「此是擁護秦王殿下的大臣們的諸多把柄,關鍵時刻必然能幫到王爺。」
「從前讀書讀到衝冠一怒為紅顏,只覺得是古人誇誇其談,如今算是信了。」臨江王意味深長一笑,接過荀陽手中的折子,道:「如此倒真是份厚禮了,本王將這份人情記在心裡了,只是犬子若是哪裡唐突了少師,還請少師海涵。」
荀陽搖頭,「王爺多慮了,我這些年在他身上投注的心血絲毫不比王爺與陛下少,又怎會無緣無故責怪他呢?」
臨江王見荀陽表情誠懇,知他不是虛言,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這時候突然有人前來稟告,「王爺,函谷中的存糧突然著了大火,陛下急招王爺入宮商議此事。」
臨江王猛然看荀陽,但見他一襲青衣,風輕雲淡的模樣,好似萬物萬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隱然覺得此事絕對是荀陽做的,別的他不知情,函谷中的存糧是秦王蕭逸負責的,如今出事了,蕭逸自然脫不了干係。
至於荀陽為何突然對秦王出手,臨江王直覺是因為沈雲初,可是他卻又想不通此中的關係,便對荀陽越發尊重,此人的心智手段皆在他之上,蕭九不過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又怎會是他的對手呢?
臨江王微微皺眉,吩咐身邊的侍衛道:「你馬上去沈府找世子,就說我有要事找他相商,無論如何要他馬上回府。」
那侍衛應聲而去。
臨江王轉身對荀陽道:「陛下宣召少師的口諭怕是也快到了,不如少師陪我一同進宮去吧。」
荀陽道:「微臣體內餘毒未清,今日回府探望祖母,已經是勉強支撐,此時已經疲累至極,縱使陛下相召,怕是也無力替君分憂了。」
擺明了是裝病!
但是臨江王也不欲拆穿他,他裝病自然有他裝病的理由,登上王府的馬車直奔皇宮去了。
沈雲初才被蕭九從馬車扶下來,那侍衛便到了,轉述了臨江王的幾句話,蕭九卻根本不理會,沈雲初蹙緊了眉頭,勸道:「阿九,你父王找你必然有急事,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蕭九撇嘴,撒嬌一般晃著沈雲初沒受傷的那邊的胳膊,「他能有什麼要緊的事,不過是督促我好好讀書,好好做功課,我都餓的前胸貼後背走不動了,縱有天大的事也得等我吃飽了再說,阿初,如今我都到你家門口了,你就不留我陪你用午膳麼?」
沈雲初無奈,妥協道:「好吧,你想吃什麼,我吩咐廚房給你做。」
蕭九圓滿了。
羅媽媽早就已經得了消息,帶著春煙她們在梧桐苑門口迎接沈雲初,羅媽媽看著沈雲初精神不濟的模樣,趕緊迎上來,心疼地問道:「嬌嬌傷的重不重?」
沈雲初搖頭,示意羅媽媽先將她扶進屋去再說,羅媽媽趕緊然後轉頭吩咐翠丫道:「遣人將我的午膳領回來,再加銀子舔幾道菜,我家阿弟餓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