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又沒人心疼,餓死了正好!」荀陽索性在她身邊坐下來,見她不說話,他將那盞茶遞給她,柔聲道:「你方才吃的那麼油膩,待會該睡不著了,先喝口茶清清胃。使用閱讀器看千萬本小說,完全無廣告!」
「不喝!」沈雲初瞪著他,氣鼓鼓的,就沒見過這種人,糟踐自己的身子來博同情,可是最要緊的是她居然心疼了,真想扒開他的心看看究竟在想些什麼,「沒人心疼就不吃飯,那你幼時沒人疼愛你的時候,你是喝西北風長大的?」
荀陽抿緊了唇角,靜靜地看著她,清泉般的眸中流露出一絲哀傷,很淡,卻讓沈雲初跟著揪心。
沈雲初頓時想到他缺愛的童年,想起他那為了留住他嫡長子的位子而自縊的娘親,臉上有些訕訕的,與他靜靜地對視幾秒,只覺得他的眼神太熾熱,像是要焚燒了她,她抿抿唇,不是不理她,不是不讓她碰,不是生她的氣了?如今這般目光灼灼的,又是為哪般?
「敗給你了!」沈雲初終究心虛不敢與他對視太久,沒好氣地撕下烤架上的另一根雞腿,遞到他面前,「賞給你吃的,就當我報答你的一箭之恩。」
「不吃!」荀陽輕聲道,很像個鬧彆扭的孩子,將頭扭過去,「我救的是你的性命,你卻拿別人烤的雞腿給我吃,半分誠意也無。」
「那你究竟想怎樣?」沈雲初拎著手裡的雞腿,往他鼻子前靠了靠,「多香的肉啊,你居然能忍住不吃,那說明你還是不餓。」
「我想吃你煮的肉粥。」荀陽道。
「大半夜我去哪裡煮粥給你,愛吃不吃!」沈雲初就沒見過這樣的,將盡而立之年的大男人,跟阿九那般十四五歲的少年一樣,吃飯還要被哄著,她果斷將那根雞腿也咬了一口,現在他想吃都沒了。
荀陽默默,堅持將茶渣遞給她,「你若是不煮粥給我吃,我就餓著,一直餓死為止,到時候你也別覺得對不住我,反正我對你來講,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餓死就餓死吧。」
沈雲初瞪他一眼,接過他手中的茶盞喝了一口,頓時唇齒間茶香四溢,禁不住又喝了一口,見荀陽正在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惱怒地將茶放在石塊上,「真真難喝極了!」
荀陽盯著她水潤的小嘴巴,喉結翻了翻,端起那盞茶,看到她方才飲過的地方還留著油印,可他竟然將自己的薄唇印在哪裡喝了一口,輕聲道:「比你煮的茶好喝許多倍,你覺得不好喝,大抵是你喝慣了難喝的,因此覺得好喝的反而不好喝。」
「我看你根本就不餓,否則沒有力氣講這些廢話給我聽!」沈雲初也不覺得雞腿好吃了,人家一天沒吃東西,她再津津有味地啃自己的雞腿,委實有些不厚道。「你嘗嘗,雲州產的野山雞,蕭九特意抓過來的呢。」
「我只吃你煮的粥。」荀陽軟硬不吃,脾氣又臭又硬的。
「你究竟是要鬧哪樣?我今日分明煮了粥給你吃,讓翠丫給你送過來,你不吃,非要讓我親自來送,如今又要吃我煮的粥,若是我煮出來你又不吃,你以為我當真很閒?」沈雲初狠狠地咬了口雞腿,最好將雞腿當成荀陽,狠狠地咀嚼了幾口。
可是荀陽清泉般的眸子一直溫柔繾綣地黏在她身上,她將啃了幾口的雞腿仍在旁邊,起身道:「走,煮粥吃去!」
荀陽很滿意,「就吃你下午在沈府大廚房裡面煮的那種,但是這次你只能煮一碗,只給我一人吃,不讓程思揚與蕭九吃。」
「好!」沈雲初在前面走,就當她欠他的,本就欠他的,餓了一天不吃飯原來是嫌棄她煮的粥不是特意煮給他吃的,什麼怪毛病,大鍋煮出來的粥就不好吃麼?
夜風吹過來,沈雲初在前面走,荀陽背著胳膊跟在後面,兩人沒多久就來到荀陽的院子裡,沈雲初輕車熟路似的,直接進了他的小廚房,隨意瞥了一眼,見煮粥的各種食材都有,且是新鮮的,定是剛買回來不久,「你是不是算到我今晚會來,特意準備了這些?」
「嗯。」荀陽大方承認,淡淡應了一聲,「我知你定然不會眼睜睜看我餓死的,你今晚若是不來,大抵明日也會來的,還好你今晚來了,我不用餓著肚子睡覺。」
沈雲初默默翻白眼,淨手,然後舀出來一瓢涼水,將米丟進去,懶得搭理他。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你這次該是首次到少師府來才是,怎就能這般輕易地找到廚房?」荀陽站在她旁邊,清泉般的眸中一派疑惑,他的少師府中處處有陣法,從沈雲初的步法來看,倒像是輕車熟路的感覺。
沈雲初淘米的動作一頓,她重生後自然沒有來過少師府,可是前世為了蕭銘的東宮之位,她可沒厚著臉皮來少師府討好他。
「只覺得處處都能熟悉,大抵是夢裡依稀來過的。」沈雲初嫻熟地將肉切成小肉丁,浸在作料裡面祛除腥氣,隨口編了個謊言,反正縱使他智謀出眾,但是她作甚麼樣的夢,他也推算不出。
「與君初相識,疑是故人來。」荀陽低聲念了句,聲音低沉卻格外的好聽,他的眸中忽然染上一抹喜色,「阿初,這大抵便是天意,你終究該是這座府邸的女主人,連夢裡都來過,人家說日之所思,夜之所夢,可見你心底惦念這裡很久了,也便夢到了。」
「先生想多了。」沈雲初神色淡淡,目光有些躲閃,「不過是大部分府邸的佈局都差不多的,你這裡也沒什麼與眾不同。」
荀陽眸中的喜色褪去,沉眸看著她切菜,看她將米放到砂鍋之中,看她認真地調著小灶的火候。
「阿初你果然狠心,你都不想讓我開心一下。」荀陽語氣陡然沉下來,「你總是這般,好似說什麼都不用顧及我的感受,說句假話騙騙我也是好的。」
沈雲初將幾根帶著幾把的青菜扔給他,「你去洗菜!」
「好。」荀陽勾起唇角,「聖人說君子不入庖廚,那是因為君子沒有找到令他癡狂的那人,他若是找到了,定會願意日日呆在油煙之地,看她為他洗手作羹湯,一顰一笑都有別樣的風情。」
甜言蜜語不要錢。
沈雲初被他說的全身都是甜蜜蜜的,腦中迅速想到了以後圍著圍裙煮飯,旁邊是夫君與孩子環繞的景象,而那夫君儼然就是荀陽的模樣,她驀地驚醒,將食材都放進砂鍋中,然後慢火熬著,聽他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心中冒著歡喜的泡泡,臉上的神色始終淡淡的,偶爾淡淡應一聲。
荀陽玉般的雙手浸在清水中,仔細地清洗著菜根上的泥巴,見她興致不高,只好轉移了話題,說些她可能感興趣的,「你今日對付孟管家時候,有些急躁了,你不該衝他發火,若是他因為你的責罵,事先發覺到你對他的殺機,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會那般順利了,他跟著你母親這許多年,很是老辣。」
「那老東西,我看到他,我心中就不痛快!」沈雲初冷哼,但是她知道荀陽說的很對,解釋道:「我對他發火之後也發覺到了自己的錯誤,所以我連忙對他說,即便看著韋氏的面子上我也會留他一條命的,還讓他將各院的花銷賬目整理給我,他大抵是以為,我此時還要指望他渡過沈府的銀子危機,不會將他怎樣,所以對我放鬆了警惕。」
「不說他了,別生氣。」荀陽往她跟前湊了湊,柔聲問道:「我的胳膊如今還疼著,疼得不想吃東西,我等著你來給我送粥,你為何不來,是打算這輩子都不理我了麼?」
「你是我先生,縱使你不理我,我也不會不理你,我本打算親自登門拜謝的,你若是不信,你問問,拜帖都讓翠丫親自送過來了。」沈雲初原以為見到荀陽會被他冷嘲熱諷的,可是他卻一直隱忍不發,就連她為何替蕭銘擋那一支冷箭,他也不問,可他越是這般,她越是看不透他了。
「我若是你的先生,怎會抱你親你呢?」荀陽的聲音聽起來一本正經,沒有絲毫的褻瀆之意,但是他話中的意思讓沈雲初一噎,荀陽將胳膊給她看,「我若是你的先生,怎捨得廢掉一直胳膊給你,我對蕭九和蕭昂,可不曾這般拚命,事到如今你還非要說我只是你的先生麼?」
沈雲初看他胳膊上的血都染上了青衣,想來是傷的很重,不忍他再辛苦,趕緊將他洗了半截的青菜要過來,「算了,洗都洗不乾淨,還是我來吧。」
荀陽眸光幽幽,沉默了片刻後繼續問道:「那日在崖間生死一線間,我說的話都是真的,那日在山上屋中與你我說的那番話亦是真的,我願意為你披荊斬棘,你只需享受現世安穩,阿初,你若是從未想過嫁我,你方才在馬車中怎會跟程思揚說出那樣一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