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管家臉色慘白,梧桐苑的奴僕都看到了桌子上擺放的滿桌的飯菜,裡面甚至擺放了一盤烤鹿肉,怕是老夫人的餐桌上都沒有這般奢侈。
沈雲初手中的筷子湊到那盤鹿肉裡夾了一塊,聞了聞,又讓離她最近的小丫鬟聞了聞,「你可吃過鹿肉?」
那小丫鬟觸到沈雲初似笑非笑的眼神,連忙搖搖頭,「奴身份低賤,不曾吃過這等貴重的肉。」
「呵呵。」沈雲初笑瞇瞇地走到孟管家身邊,「孟管家你聞聞,這鹿肉做的真是色香味俱全,我竟不知府中哪個廚子能做出這般好吃的鹿肉來呢。做奴就得守著做奴的本分,你雖然是夫人從韋家帶過來的家生奴,可終究只是個奴,韋家的奴跟沈家的奴一般都是奴籍,你怎就配吃這般貴重的鹿肉呢?」
「現在整個沈府都在勒緊了褲腰帶往公中賬上捐銀子,怕是老夫人都吃不起這盤三十兩銀子的鹿肉,如今沈府公中的銀子,也就只夠闔府上下3日的花銷,孟管家竟還有銀子吃鹿肉,我真是羨慕孟管家啊!」
孟管家心頭一慌,頓時跪下道:「不過是夫人賞下來的,奴若是不吃,便是負了夫人的厚望。」
沈雲初冷笑,「我倒是想問問母親,孟管家的月銀是多少,賞銀又得了多少,怎就比府裡的主子們都吃得好。母親賞你東西定是常有的事情,若是立了大功賞你幾兩銀子也無可厚非,可是你究竟立了怎樣的功勞,讓母親在沈府經濟拮据非常的時候,還不忘了賞你價值百兩銀子的一桌子好菜?」
孟管家知道自己多說多錯,索性閉緊了嘴巴保持沉默。
「孟管家好命啊!」沈雲初歎息,滿臉的欣羨之情,「我來京城許久,母親竟沒有賞過半根雞腿,對孟管家倒是大方,我心裡委實是難過,這就去翠竹園找母親問個清楚去。」
「翠丫,你快你將這些東西都收拾進食盒裡,拎著去翠竹園,讓母親看看她可是賞了管家這般美味的佳餚,胳膊肘子怎能偏向個奴,也不偏向我呢?」沈雲初冷眼看著孟管家的臉色越來越白,「對了,去將廚房的劉媽媽叫過來,讓她跟母親說說大廚房裡哪位廚子做的鹿肉這般美味,也好引薦給母親啊!」
沈雲初帶著眾人浩浩蕩蕩地去了翠竹園,早就有人得了信,先一步告訴了韋氏,沈雲初去的時候韋氏與沈雲顏正在用晚膳,桌上的菜雖然不似尋常那般擺滿了,但是卻比她的精緻了很多。
「孟管家,你看看母親的晚膳,竟然還比不上你個奴用的好,你難道還要誆騙眾人說是母親賞你的鹿肉麼」沈雲初先發制人沖孟管家厲喝道,而後才對著韋氏微笑道:「母親,這孟管家委實可恨啊,我們府裡上下,包括您與老夫人都是省吃儉用的,平日裡連個葷腥都快沾不到了,他倒是吃上了鹿肉,我指責他不該在沈府缺銀子的時候吃喝用度如此奢靡,他竟騙我說是母親賞給他的,可是母親吃的也這般樸素,又怎會賞他價值三十兩銀子的鹿肉呢?」
「孟管家,我何時賞過你鹿肉?」為了逼迫沈雲初讓位,如今沈府上下幾乎都快吃糠咽菜了,韋氏豈會為了一個奴犯了眾怒,就算那鹿肉真是韋氏賞他的,韋氏也不會承認,更何況本就不是她的賞的,她痛恨孟管家在這個節骨眼上被沈雲初抓住了把柄,自然不會幫他遮遮掩掩的。
「是奴胡說的!」孟管家臉色慘白,頓時跪倒在韋氏面前,「奴昨日出門撿了塊銀子,奴的七姨娘因為懷孕的緣故,她嘴饞了,奴這才托廚房做了這盤鹿肉,求夫人看在奴不過是憐惜她腹中兒子的份上,饒了奴這回吧。」
沈雲顏看了旁邊冷眉相對的沈雲初一眼,趕緊跟孟管家道:「孟管家你求錯人了!如今府中掌家的是大姐姐,想來你的銀子既然是撿來的,就算吃山珍海味,大姐姐也會諒解你的。你還是趕緊求求大姐姐,若她心軟饒了你,母親也會饒了你的,畢竟母親對大姐姐從來都是言聽計從的。」
給她戴高帽子?
沈雲初心中冷笑,幾天不見,沈雲顏倒是長進了不少,可是在她面前耍這招未免嫩了,她當即笑著看向沈雲顏,「二妹妹此言差矣,母親是個明事理的,豈會因為感情的親疏遠近,就是非不分,顛倒黑白了。」
韋氏自然不想重罰孟管家,如今見他好不容易給自己找了個合適的借口,也便佯裝沒有聽到沈雲初的話,順水推舟道:「是了,我記得你說過,你的七姨娘腹中懷的大抵是個男胎,念在你一把年紀望子心切,我便不與你計較,只是你不該欺騙大娘,如今她是理著沈府,自然不允許有人比她吃穿用度好,你若是能得到她的原諒,我自然就不好罰你什麼。」
「母親說的也不盡然!」這是她重生後首次敢直言韋氏做錯了,然禮法大於天,自不言母之過,她只能婉約地提示道:「我不是因為他的吃穿用度比我好,這才將他拉過來見您的,孟管家若是守本分,縱使他日日美酒佳餚,又與我何干,我將他綁到母親面前,實在是對孟管家的收入比較感興趣,我想知道沈府的管家何德何能能用如此大一桌子飯菜做晚膳,他每月的月銀是多少,賞銀是多少,外快又是多少,如是這些銀子加起來都不足以買一盤鹿肉的話,我便要懷疑他的銀子哪兒來的,是不是從公眾賬上貪污的呢?不如將休假在家的賬房先生找來,讓他仔細核算。」
「阿初,賬房許大如今就在外面候著,可用招他上前回話?」程思揚突然出現,滿身的風塵,顯然是剛從營裡面回來。
沈雲初衝他笑笑,這位阿兄委實是給力,她扭頭對韋氏道:「母親,您應該也容不下沈府中養只大蛀蟲吧,若是孟管家是清白的,讓賬房許大幫他算算,也好還他的清白,否則沈府的奴心裡面怕是會不服氣。」
「如今是你掌家,你看著辦就好。」韋氏臉色頓時很難看,目前來看這件事倒是像沈雲初一早就編好的圈套,只等著人往裡面鑽了。
「阿初,你委實是調皮,夫人正在用晚膳,你突然拿這些小事情來煩她,你就是打殺了孟管家,夫人也不會說你什麼的,畢竟對夫人來說,養病最要緊,對吧,夫人?」程思揚挑眉看著韋氏,似乎很耐心地等待她回答。
「是的。」韋氏臉色很僵,但是卻不好沖程思揚發作,「孟管家雖是我帶過來的家生奴,對我忠心耿耿的,可到底是個奴,若是他當真做出背主的事情,打殺了他自然是應該的,只是你無憑無據就要查他,若是證明他是清白的,你卻不相信她,豈不是平白傷了他的忠心?」
「我自然不會平白無故地就懷疑他。」沈雲初挑眉看向韋氏,「他方才言為了他家七姨娘府中的男胎,這才托廚房給做了盤鹿肉,但是我們沈府的廚子是不會做鹿肉的。而且我的丫頭去幫他領晚膳的時候,明明才見他家七姨娘從大廚房出來,試想若是他家七姨娘當真有了男胎,孟管家還不得好好供著她,又怎會讓她親自去大廚房忙碌呢?如此滿口謊言的人,母親怎能輕易相信他的話呢?如若不信,母親自然可以喊個大夫過來幫他的七姨娘把把脈,看她可是有了男胎?」
韋氏瞪了跪在地上的孟管家一眼,疲憊地擺擺手,「初娘你自己做主就好。若是查出他手腳不乾淨,你可莫心軟手軟,也莫要看在我的面子上捨不得處置他。」
這是變相地告訴她,孟管家是她的心腹,她若是處置了孟管家便是不顧她的感受,便是不孝?
沈雲初心中冷笑,面上卻越發謙卑,「母親說的哪裡話,阿初平日裡雖然心軟手軟,但是如今母親將理家的擔子交給阿初,便由不得阿初心慈手軟,阿初定然會將母親賞罰分明的家風發揚光大的。」
韋氏被她氣得渾身發顫,但是她看了旁邊的程思揚一眼,不得不壓下脾氣,「我有些累了,如今沈府你理家,你說怎樣就怎樣,以後這般小事都不必像我請示,否則我腦袋疼得厲害。」
「本來不想來煩擾母親,可是孟管家畢竟跟著您許多年了,若是我不跟您打招呼就將他給處置了,豈不是不孝?可如今母親既然讓我做主就好,我便也放心了,您養病要緊,我這就告退。」沈雲初將養病二字咬的很緊,韋氏不過是裝病,她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若是我的病好不了,這理家的擔子怕是永遠要壓在你身上了。可雖說晉王與你退婚了,你終究也要嫁給別人的,沈府不能指望你一輩子。」韋氏笑意不達眼底,明明白白地諷刺她被晉王退婚了,也說待時機合適,她自然會病好,自然會收回掌家權。
沈雲初前腳才走,韋氏就氣勢洶洶地掀翻了一桌子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