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村中兵荒馬亂,太醫院的醫侍與奴僕們進進出出,沈雲初心中陡然發沉,看來老夫人為此事氣病了。舒榒駑襻
韋氏端著茶盞坐在簷下,高傲的眉眼間一派冷酷,幾個小丫鬟被按在地上打板子,堵著嘴發出「嗚嗚」的哭聲,各個都是血淚縱橫,很是慘不忍睹。
沈雲初淡漠地掃過滿地「瘡痍」,抖抖手中的娟帕,從容不迫地矮下身,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女兒給母親請安。」
韋氏高傲的眸光終於落在她身上,陡然射出森寒的殺氣,「來人啊,將這個不孝女拖下去,重重的打!」
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不問青紅皂白,直接賞一頓板子,韋氏素來如此跋扈,這就是沈府的規矩,當家主母一手遮天,她就是王法與家法。
兩位粗壯的婆子逼過來,拽著她的手就走,手中髒臭的抹布就要往她嘴裡塞,翠丫大急,幾十板子賞下來,嬌嬌的後背得留下多大的疤痕啊,將來必然不得夫君喜愛,「求夫人饒了嬌嬌,奴願意代主受罰。」
周媽媽一腳將她踢翻,「賤婢,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在夫人面前求饒!」
梁國帝都的貴族向來如此,主子犯錯,奴僕代為受過,今日輪到她這裡,偏偏就成了賤婢沒有資格代主子受罰,韋氏擺明了要藉機收拾自己,若是日後事情查清楚她是冤枉的,頂多虛情假意的道歉與賞賜而已。
當真是個好算盤!
沈雲初冷笑兩聲,甩開她們,「母親,就算賞板子,你也總該讓女兒明白,女兒究竟犯了什麼錯,省的別人說沈府嫡母虐待庶女的時候,女兒能為您辯解幾句。」
韋氏瞳孔緊縮,冷酷的眼中浮出一絲譏誚,恨毒了她能言善辯的樣子,「你養的鷹抓死了老夫人的玉兔,老夫人聽聞噩耗暈厥過去,林太醫至今都沒有救過來,你還有臉面問你究竟做錯了什麼,若是氣死了你祖母,你就算青燈古佛一輩子,也贖不盡你的罪,還不快將這個孽畜拖下去狠狠地打!」
不僅要打她,還要扣個不孝的帽子,當天陛下以孝治天下,忤逆不孝氣死祖母的罪名扣下來,她以後都不要再做人了,韋氏還是一如既往的毒,招招都陷她於永無翻身的絕境。
「母親就算打殺了女兒,女兒也不該有怨言,使母親仁慈的名聲受損,然而若是問罪的話,母親總要女兒心服口服才好!」沈雲初手心蒙上細密的汗,心中很是緊張,臉上卻依舊是淡漠的表情,為自己據理力爭。
「牙尖嘴利!」韋氏輕蔑地掃她一眼,「你的意思是,若我不能拿出證據,讓你心服口服就的話,我就不是你的慈母嗎?」
「女兒絕無此意,女兒只是覺得母親治理沈府從來賞罰分明,凡事都靠證據說話,沈府上下數百口人莫不心服口服,今日定然也會讓女兒心服口服!」沈雲初解釋,她可不能讓韋氏抓住她話中的把柄,名正言順地甩她幾十板子。
韋氏冷笑,「我會讓你心悅誠服地領賞。」
周媽媽一擺手,立即有人將「證據」捧上來,沈雲初淡漠的眸子掃過去,頓時色變,嫩白的牙齒狠狠地咬住紅唇,眼淚在眸中打著圈圈兒,她微微仰頭,滾燙的液體在眼眶中變涼,終究還是沒有落下來。
「這可是你養的鷹?」韋氏冷冽的聲音像把銳利的刀,劃開她偽裝的堅強。
小瓜奄奄一息地躺在籠子裡,原本威武漂亮的羽毛血淋淋的,銳利的雙目失去了光澤,像是瞎了般暗淡無光,沈雲初眸中的淚終於滾落。
旁邊是已經死透的玉兔,潔白高貴的皮毛上灑著殷紅的血痕,尤其是玉兔胸膛處印著的血紅色的鷹爪痕跡,還有玉兔的內臟,被蠶食得血肉模糊的,看起來格外的慘烈。
玉兔猩紅的眼睛倉惶地瞪著,像是死不瞑目的模樣,沈雲初看到這樣的玉兔,翻江倒海得想嘔吐,更別提跟它感情深厚的老夫人了,看到這一幕,暈厥過去都是輕的,搞不好半口氣喘不上來就氣死了。
「是我的鷹,從雲州帶過來的。」沈雲初目光破碎,重生後第一次忘掉了偽裝自己,仰天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母親當真是好手段啊!」
「你可知罪?」韋氏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眼中藏著嘲弄的冷笑,「你養的鷹將老夫人的玉兔開膛破肚,老夫人驟聞之下,被你氣得暈厥過去,你不但沒有絲毫的悔改之意,還敢在稻香村放肆,我們沈府豈能容你這樣不肖子孫!」
看韋氏義正言辭的模樣,沈雲初覺得諷刺極了。
「我說過會讓你心悅誠服的領罰的。」韋氏慢條斯理地抿口茶,潤潤嗓子繼續說:「你若是還有半分良知與孝心,你就主動爬到那邊領三十板子,然後去菩提寺旁邊的庵裡面帶髮修行,為你祖母祈福,祈禱她趕緊康復!」
「在你祖母醒過來之前,我依然會當你是沈府的女兒,每個月的吃穿用度不會苦了你,若你祖母不肯原諒你,再也醒不過來的話,你也別怪我這個做母親的無情,將你逐出沈府,從族譜上除名,沈家不能因為你壞了多年的好聲譽。」
多麼冠冕堂皇啊,陷害了她,還要在眾人面前扮作慈母的模樣,沈雲初很想對她說,韋秀茹收起你虛偽的嘴臉吧,可她不能,封建禮法大於天,韋氏能對她趕盡殺絕,她卻不能光明正大的反抗,表現出丁點的不孝。
「僅憑這個鷹爪印,母親就能認定玉兔是女兒的鷹抓死吃掉的嗎?」沈雲初仰起頭直視她,「府中可有人親自看到我的鷹抓了兔子開膛破肚嗎?」
「自然是有人親眼所見!」韋氏道,高傲的眸光睨向理離她最近的那位小丫鬟。
她微怔片刻,陡然跪下,指著已經死掉的小瓜道:「奴親眼看到的,這只鷹在空中旋了兩圈,然後撲下來抓走了老夫人的兔子!」
沈雲初冷漠的眸光掃過去,「你親眼看到?你哪只眼睛看到的?你確定你看到的是這只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