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有嘉下了車,在一眾保鏢打手以及錢森的陪同下,緩緩步上街道辦臨時在廣場內搭建起來的主席台上,坐了下來。
下方剛才還在議論紛紛的街坊鄰居,見駿發地產的人坐上台,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盯住了盧有嘉,連錢森這個矮胖子都這麼小心對待的人物,應該就是決定駿發地產這次拆遷項目的負責人。
項目負責人,那可就是有權利直接決定地皮收購價格的主兒,他說一句話做的決定,很可能影響到他們將會得到的拆遷賠償款的多少,關係到切身的利益,容不得這群老街坊不小心翼翼地對待。
「各位舊城區的街坊鄰居,這位是我們的駿發地產的大股東之一盧有嘉盧少爺,這次有關德成街以及附近幾條街的項目收購,從即日起將由盧少爺全權做主,各位街坊鄰居有什麼關於拆遷的問題,都可以向盧少爺提出,現在讓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盧少爺!」
錢森很精明,沒忘了盧有嘉這個草包衙內最喜歡受人追捧,所以特意在開場白上,狠狠地拍了幾下他的馬屁,故意托高了盧有嘉的地位,還把項目負責人的名頭扣在他頭上,明著是給對方擦鞋,實際上卻是把責任平白推到盧有嘉的頭上。
待會要是真鬧出什麼事情,自己也能往這個草包衙內頭上推,讓那些街坊去跟盧有嘉發生爭執。如果真有什麼人敢對他們的收購價有異議,鬧騰起來,到時候直接來個殺一儆百,反正有盧有嘉那個副市長的老子在後面撐腰,出了事也有高個在上面扛著,自己這些小人物完全可以抽身事外。
街坊鄰居聽得錢森這番話,都是愣住了,往常錢森過來和他們談土地收購的時候,一上來就是拋出一個價位和一份協議,態度異常的強硬。你愛要就簽字,你不愛要也不行,什麼恐嚇威脅,樣樣出齊,哪裡會有跟你商量的餘地。
今天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換了一個項目負責人,駿發地產的收購方針也跟著換了,要惠益這裡的街坊鄰居?
揣著滿肚子的疑惑,街坊鄰居還是紛紛鼓起了掌,能坐下來大家一起談,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他們也樂得預見。
廣場內響起大片掌聲,坐在主席台上,盧有嘉那張高傲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些許的笑容,似乎很享受這種待遇。
「盧少爺的時間很寶貴,如果大家對於收購項目有什麼意見,現場就可以派代表提出來,我們會現場為你們解答疑問。」將台上台下的情況看在眼裡,錢森適時地說了一句。
此話一出,下面的街坊鄰居頓時在下面低聲議論起來。
實際上,早在市政府貼出公告沒多久,舊城區這裡的街坊鄰居就已經通過氣,大家的意見基本上一致,只要地產商給出的價錢合適,他們隨時都可以簽約賣方。
畢竟,舊城區這地方都建了那麼久,各項基礎設施又沒有得到有效維護,壞的壞,破的破,他們早想搬出去了,奈何住在哪裡的人要麼是單親家庭,要麼是工薪階層,哪有那麼容易說想就搬。
而這次市政府的改建計劃,無疑讓他們看到搬出去的曙光。只可惜,先頭兩次的磋商,均已不歡而散收場。
頭一次恆昌集團給出的價碼還算讓他們可以接受,所以大家都簽了協議。可是一轉眼沒多久,項目承建方又換成了現在的駿發地產,承建商都換了協議自然變成無效,這讓舊城區的街坊大是失望。
後來駿發地產上台的項目負責人,比葛朗台還要摳門,簡直就是現代版的吸血鬼。
市政府紅頭文件列明,舊城區的土地收購,必須以市價為基準,至於具體價錢可由交易雙方自由協商。按照江平市現在的市價,一平方的房價大概是五千到六千之間,就算舊城區的房子普遍陳舊,但一旦這裡全部改建,地皮的升值前景可是不小,現在買個四千五到五千的價位,也不算太過分。
偏偏駿發地產上一個項目負責人,只肯給一千到一千五左右的價位,還不帶還價,只能降不能升。這價位明顯就是白菜價,街坊鄰居哪能答應,所以雙方也就鬧得不可開交,還差點演變成武力衝突。
其實街坊鄰居的要求也不過分,只要地產商能給一個合理的收購價,哪怕比市價低一些,他們也能接受。只想能快點那道一筆錢,在外面重新買一間房子,安安樂樂地過生活。
街坊們交頭接耳地議論了好一陣,德成街最有聲望孫大爺被人們推為了代表,走向主席台。這孫大爺也是秦歌的老熟人,秦歌常去光顧的那家快餐店的老闆,就是這位孫大爺。
「那個盧少爺,請問貴公司這次能給出收購價位是多少?」孫大爺顯得有點緊張,但還是把問題問了出來,這是他最想知道的問題,也是在場所有街坊最關心的問題。
地產商收購價的高低,可是直接影響到他們能得到賠償款的多少,單是百位數上的變動,都可能讓他們多拿幾萬塊。
盧有嘉眼角一瞄,瞥了一眼台下戰戰兢兢的孫大爺,雲淡風輕地道:「根據我們公司商量決定,每平米的拆遷安置費為九百塊,賠償面積以市規劃局的圖紙丈量數據為主,後來搭建的那些大棚,倉庫等違規建築,一律視為無效。」
九百塊!
台下孫大爺一聽頓時傻眼了,後面跟著的一眾街坊鄰居也傻眼了,全場嘩然一片。
之前那個矮胖子就夠扣了,撐死了就願出一千五一平米,還不帶還價。這回這個西裝青年更絕,直接把賠償地價砍到三位數,還搬出那麼多限制條件,感情穿西裝打領帶的人,沒一個是好玩意。
要知道,在場這些街坊鄰居,誰家沒有違規擴建的建築,城建規劃局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是默認了這些行動。所以街坊鄰居們在計算賠償款的時候,都下意識把那些私建的建築面積也算進去。
街坊鄰居們之前私下商量好的賠償底線是三千五到四千塊,按這個價格在加上那部分私建的房屋面積,買了房子的拆遷賠償款,足夠讓他們在市裡其他地方全資買下一間新房,過上新日子。
可要是不算那部分私建面積,他們手上的房屋面積少說得蒸發掉三分之一,再加上盧有嘉給出那低得不能再低,堪稱跳樓價的收購價格,普通居民能不能拿到兩三萬塊還是個問題。
試問誰會樂意,為了這麼一點錢就賣掉房子,過上流離失所的日子。
短暫的沉寂過後,街坊鄰居們開始爆發了。
「虧你說得出來,知道外面的房價現在是多少,九百塊一平方,得了拆遷款的錢,還不夠付新屋的首付,去你蛋蛋的黑心商人。」
「九百塊一平方,你這種人穿西裝打領帶開好車的人,出去吃一頓飯都不止這個價,竟然還不算那些棚子倉庫,你們這不是逼我們去死嗎?」
「房子打死我都不會賣,人在房在!」
兩三百人同時大聲喊著口號,並且扯出早就準備好的橫幅,聲討黑心地產商。
街坊鄰居早在接到駿發地產開會通知的時候,就料定今天這場會不是什麼好會,所以做足了兩手準備。要是駿發地產給出的價格合理,大家當然開開心心賣房。可若是對方存心找茬,他們也不用跟這夥人客氣,街坊們手裡,什麼小旗,橫幅,廣播器可是一應俱全,把傢伙擺出來,隨時可以發起強烈的抗議,就像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