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隱藏在暗中的兇手,隨風的心頭便是一顫。若是月夕一人遇上了他……隨風簡直不敢想像那種場景,有自己陪著她總歸要好些。畢竟以隨風的實力來說,若是真的遇上了什麼麻煩,纏住對方給月夕逃脫的時間還是可以的。
這麼斟酌了一下,隨風也只好點點頭道:「也好,你便跟著我吧。原以為派中諸事已了,想不到突然之間又生出這麼一道變數來。」
說著,眉宇之間更是多了幾分黯淡,似是知道隨風心頭的疲倦。月夕輕輕走上去了兩步,拉起了隨風的臂膀,道:「風哥哥不必擔心,常言道好事多磨。風哥哥不過剛剛接管這天山,會有一些作亂之人在正常不過了。再過些時日,一定就不會有事了。」
聽到月夕如此開導自己,隨風的心頭一下寬慰了許多。輕輕地摟了摟身前這個美麗的女子,淡淡笑道:「想不到論見識,你都還要勝過我一籌。我卻是從未想過這點,你反而倒是樂觀。」
月夕婉婉笑了笑,道:「無論是之前的天山派,還是別的什麼門派的。既然能夠下定決心並過來,自然都是傾向天山派的。會有些不服氣的,終究也只是少數罷了。只要這一次,能將這個作亂之人抓住嚴懲一番,想來日後應該就不會有人犯了吧?」
隨風心頭微微一歎,有些感慨於月夕的單純。他現在連這下手之人的身份都不曾確定,更遑論要別人也都不作惡了。一個門派總會有些不成器的弟子。若是想讓所有人都一心向善,簡直比登天還難。嘴上卻笑道:「好啦好啦,我們就不用在這裡猜測了,還是先找到守雲再慢慢聽你分析也不遲。」
隨風本事調笑之語,可是一提到守雲便一下變得鄭重了起來。月夕也識得輕重,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
隨風輕輕摟著她,一步一步緩緩地向著雲橋走了過去。一邊還凝神諦聽著四周的風吹草動,若是有什麼不對也來得及及時發現。他每次去往雲橋都是白天,此次還是第一次半夜而行。看起來似乎並沒什麼區別。可是景象卻是天差地別。
隨風也不停。手扶著月夕一步一步踏上了雲橋。月色經過了層層雲彩的斑駁,灑到雲橋上的時候已然多了一片朦朧,少了一份清晰。冬夜之中的晚風本就要比平時大上許多,更何況此處正好是山谷之地?夜風呼嘯之聲更是明顯。
月夕只是剛剛有了些內功的底子。還並未練出氣候來。並不能抵抗寒暑。隨風怕她在如此夜間著涼。隨風便以手撫著她的背部一點一點緩緩向前行進。走在半道之上的時候可以替她驅寒,月光下,兩人這麼並肩而行。竟彷彿是在散步一般。
美好的時間總是短暫,不多時,腳下的雲橋已然到了盡頭。隨風還未來得及細看,便又聽到身旁的月夕「啊」地尖叫了一聲。
隨風這才看到,月色下,橋邊躺著一人。渾身是血,似乎並未死去,還在緩緩地蠕動著。藉著慘白的月色,極是嚇人,饒是隨風都覺得頭皮一陣發麻。當即輕輕撫了撫月夕的背,柔聲道:「沒事的,你呆在我身後。我來看看。」
月夕看著隨風清澈的眼神,心頭一暖,那股駭人之意一下驅散了大半。輕柔柔地點了點頭,應聲道:「風哥哥,你不必擔心我,我沒有事的。」
月夕雖然說得堅決,可是玉脂般的細手卻因為害怕在微微顫動著。隨風微微一笑,也不點破。一把拉起了月夕的手,向著雲橋旁走了過去。
靠近了些,眼前在血泊中的此人更為清晰。隨風看在眼裡,忍不住就咂了下嘴。此人正是另一個守衛雲橋的弟子守雲,此刻的他早已奄奄一息,極是虛弱地看著隨風走來,嘴角很是費力地彎起了一道笑意。
而他的胸口,有著一道極深的劃痕。簡直幾乎將他整個剖開一樣,五臟六腑都看得清清楚楚。之前隨風還以為是利刃所留,靠近了才看得分明。那劃痕不止一道,看形狀和印記,分明是人的指甲所留!
可是什麼人的指甲能夠有如此之長?
隨風看到這裡,聯想到剛剛守靜身上那股莫名的屍臭味。心中陡然間一顫,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不過此刻顯然容不得他想這麼多了,看樣子,守雲已然在此躺了很久。此時又是冬夜,寒氣侵體,更是嚴重。
隨風一下靠了上去,伸出手指來就想要點他胸前的穴道,暫時封住流淌的血液。可是卻發現他胸口的膻中大穴已然被整個地劃開了,一時之間卻是無法下手。
守雲見到隨風臉上陰沉色神色,輕輕地笑了笑,用只有出氣的聲音道:「掌教不用白費力氣了,我此刻已然不行了。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我了。」
「誰幹的!」隨風的聲音一下冷酷了下來,連他自己都感知得到其中的寒意。
「我也不知道……」守雲輕輕晃了晃搖搖欲墜的腦袋,似乎此舉費了他許多力氣,連他眼中的神采都黯淡了幾分。半晌才稍稍恢復了一些,不過看樣子,卻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那個人我並不認識,不,也許已經不能說他是人了……」守雲的聲音越來越小,隨風一怔,左手一下抵在了他的背後。向著其中輸入了一道真氣,護住了其心脈,有了隨風這股內息的刺激,守雲神色一振,又清醒了些。
「現在先不著急說話,堅持住,很快門中的其他長老就會來了。你只是暫時的失血過多,會沒事的。」隨風看著守雲這個樣子,心碎欲裂,可是卻逼著自己擠出一分笑意來。
「掌教,你不用騙我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體內的五臟六腑都已經碎了,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你讓我好好把話說完吧。」守雲吃力地睜著眼睛,勉強笑了笑,早已氣若游絲,也虧得隨風內力驚人,不然決計聽不清楚。
「好好好,你說便是。」
隨風的臉色平靜了下來,一臉凝神的樣子,等著守雲的下文。
「那個時候不過剛剛天黑後不久,我和守靜師弟正在雲橋旁守衛。不知怎的,從那山道之下走上來一人。此人還未靠近之時便聞到一股濃郁的惡臭味,我守靜師弟有些好奇,便問了他一句。等他轉了過來,我們才發現他竟然一臉的猙獰,青面獠牙,完全不似個活人。我意識到出了大事,便讓守靜下山去通知門中其他弟子,由我…咳咳…由我負責攔住……攔住他。」
說到這裡,守雲臉上又是一陣黯淡,隨風手頭輸入的真氣趕忙又加大了些。守雲吃力地擺了擺手,道:「掌教,卻是不必為了我這個將死之人浪費你的真氣了。」
隨風心頭長歎了一聲,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對了……掌教你碰到守靜師弟了沒有?他沒有什麼事吧?」守雲裂開嘴笑了笑,說話之時幾次喘不上氣,顯然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了。
「我碰上了,他很好,沒有事。」
隨風的心頭如刀絞一般,可是卻還是擠出笑容,將守靜離世的消息隱瞞了下來。也許這是對守雲最後的一絲安慰吧?
「他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守雲一直喃喃念叨著這麼幾句,腦袋一下歪向了一邊,不再動彈了。
隨風看著懷中守雲的屍體,還記得那日,他第一次以易容之後的身份潛入天山。在雲橋上遇到的便是這守雲和守靜兩人,在他逃跑的時候,還阻攔過他的去路。想不到這麼短短的時日過後,竟然已是天人相隔了。
這守靜與守雲兩人也不過十餘歲的年紀,就和當年走出揚州城,闖蕩江湖的自己一般大小。隨風愣愣地看著,心頭一疼,忍不住從眼角滑落了一滴淚珠來。自從他從扶桑回到中原來之後,這是他第一次落淚。
「風哥哥,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要太難過了。」
月夕柔柔的聲音從背後響了起來,依稀還能聽到其中因為害怕而有些顫抖和擔憂之聲。
隨風轉過頭來,只見月光下,月夕淡淡微笑著看著他,她微薄的身子還在晚風中瑟瑟發抖。
隨風心頭一下湧起了一股憐意,幾步走了上去,將其摟在了懷中。心頭滿是感動,久久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這裡有些涼了,走吧,我們去找白長老他們。」
抬頭看了看下方,剛剛星星點點閃出的火光此刻已然消失不見了,想必是松風攔住了那些想要上山一探究竟的弟子。這天山之上一夜之間竟然有兩個弟子殞命,這可以說是從未有過之事。
每每想到這裡,隨風心頭便是一陣不妙之感。而最讓他忐忑的,便是守雲去世之前所說的那番話,再加上他之前所察覺的蛛絲馬跡。莫非此事真的不是活人所為?守雲最後也說,那人是從山道之下上來的,這山道之下除了黃海絕獄之外便是那門中先人的墓塚所在了。
「墓塚……」
隨風心頭沉吟了一番,難不成是先輩的屍身發生了異變?可是這又怎麼可能?
正當隨風沉吟著思索的時候,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縹緲峰白真子等長老休息之所前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