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隨風也沒在意,不願再理睬那個只知榮華富貴見利忘義的小人。可是眼前突然出現的這個女子卻讓他停下了腳步,倒不是因為這個女子生得美麗,而是因為隨風很早之前與她有過一面之緣,據說好像是劉振龍的某個庶出之女。
在隨風灼灼的目光下,女子有些怯懦,走到了王昌明身邊,撫著他剛才被隨風一巴掌扇得腫了起來的側臉,柔聲道:「相公,怎麼樣,疼不疼?」
「熙雯,我沒事的。」王昌明握著她貼在自己臉上的玉手,眼裡滿是柔情,又抬頭看著駐足的隨風,嘴唇翕動,還想說些什麼,可是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隨風有些無力地又看了他一眼,迅速瞥過了頭去。心裡對他的最後一絲幻想和希冀已然完全泯滅了,幾年之前,與他相見時,他還和自己說只是假意投靠於劉家。不想這麼短短三年過去,劉家不過嫁給了他一個並不受重視的庶出之女,竟讓他整個改變了氣節。
之前那些勸導他不要放棄,忍受得了磨練,讓他做個真正男子漢的話語似猶在耳邊,可是當初說這話的人卻早已面目全非了。
「劉振龍,江湖上傳言你如何了得,怎麼劉家這麼多嫡系子弟做了我劍下之鬼,你還依舊閉門不出嗎?今日我必殺你,不論誰來都是一樣。就連王昌明都沒能說動我,怎麼你還有什麼其他手段嗎?儘管使出來吧。」隨風邁步向前,步步都極為堅定。
「隨兄,這些年來,你還好嗎?」他又走了幾步,進到了最後一片庭院之內,出了這片庭院便是劉府的後院,也即是劉家那些核心弟子、長老的住所。他剛邁入其中,身前出現的又是一道極為熟悉闊別已久的身影,正抿著嘴,說話聲音不大,還帶著幾分複雜的情感。
看到他,隨風腦子裡很自然地就回想起了,當初在慕容家的水龍堂內,那個唇紅齒白,一身書生氣,方巾白袍和自己對決的那個少年。從那之後,兩人不打不相識,竟成了至交好友。一個是家破人亡,流浪江湖中的落魄少年,一個是大家子弟中難以出頭,備受壓迫的第三公子。兩人本就年齡相仿,又有類似經歷體會,很容易就聊到了一處。
隨風看著他,好似忘了此行的目的一樣,滿是感慨地一笑,搖了搖頭道:「我一直漂泊慣了,沒什麼好或不好。倒是你,這幾年來在慕容家的地位可有絲毫的改觀?」
隨風面前站著的,自然便是位列於慕容家玄回清三英傑之一的慕容清風,人稱清風公子了。
聽到隨風問及自己,慕容清風臉上微微閃過一絲苦笑,語氣也很是無奈,「哎,一切和以前相差不遠,並沒什麼實質性的改觀。」他與隨風闊別已久,卻未料到會在如此場合相見,縱使心中有無限話語想要與他把酒言歡,可是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隨風點頭會意,彷彿並沒看見慕容清風臉上有些為難的神情,而是自顧自地長歎了一聲,「想當年,我與梁大哥一同去往你錢塘慕容世家做客。為了能夠趕上花伯伯在蓬萊道派納徒的大會,你們特意以水龍吟相送。我記得為了能夠取信於人,還是你親自陪我上的紫荊山。即便這麼幾年過去,這些往事仍舊在我腦海中,猶如昨日一般。怎麼今日,你會在我去報家仇的路上阻我呢?」
隨風的那一聲默然的歎息,簡直就想把尖刀一般,刺得慕容清風心裡生生地疼。那張俊俏飄逸的臉上哪裡還有昔日的半點英姿?有的只是深深地慨歎,「對不起,你爹的死和你們隨家的覆滅其實都是因我慕容家而起。若非有我慕容家在其後的推波助瀾,事情絕不會發展成今日這樣……」
隨風不願聽他解釋,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也沒什麼好解釋的。只冷冷地問道:「你這麼說,是下定決心要阻攔我了麼?」
慕容清風心中一酸,更加覺得造化弄人,將他們兩個至交好友生生地逼到了對立面。神色更添了幾分惆悵,「我也一直都不知曉,原來你一直以來的家仇竟與我慕容世家相關。先前那些人,你殺便也殺了,只是裡面的乃是我自家的族叔。而且自從七年前隨家敗亡一來,他便一直都在懊悔,以致於練功出了岔子,現在更已是半身殘廢。」
「家主也曾對我說過,當年之事本意只是為了奪你家的家傳寶劍和析天法訣而已。卻沒想到牽扯出如此多的人命來。他也覺得當年之事是我們太過了,心中實在有愧。所以之前你去我慕容世家做客之時,他才沒有對你下手斬草除根。」
聽慕容清風這麼一說,隨風雖表面上是一臉平靜,可是暗裡卻早已風起雲湧!竟然內裡有著這麼多不為人知的事。他不說,隨風也沒想起來,難怪隨家的破滅既然和慕容家有關,當時他去慕容家拜訪時,雖然多有排擠,卻仍舊毫髮無損了。
隨風心中也滿是慨歎,造化弄人,即便他內心極度不願和眼前的這個少年動手,但還是搖了搖頭,「現在說這些實在是太晚了,即便他有愧、後悔又有何用呢?我隨家上上下下八十多口人,卻是真真切切地都死了,我的父母雙親也確實都是因為此事而逝。當年既是劉振龍動的手,若是我便因為你的一席話就放過了他,你要我如何面對我隨家的列祖列宗?如何面對我的父親母親?你若是真拿我當做朋友,便讓開吧。我實在是不願和你動手,但若是你執意阻攔,那便怪不得我不客氣了。王昌明都沒能說得動我,你更是不行。」
看到隨風果然如同自己想像的那樣堅持,慕容清風心裡又是苦澀,又是幾分同情,很是複雜地道:「隨兄,我此刻既是慕容家的弟子,又是你的好友。裡面的是我的長輩族叔,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開,可是你要報父仇,作為兄弟朋友,我不該欄你。我實在是無法,我不能讓開,但也不會與你動手,你要過去就把我打倒吧。」
他這番話說完,眼角都溢出了些水花,心裡一遍又一遍地訴說:我不與你動手,好讓你能多留幾分功力出來。我的那個玄風哥哥,卻早已不是我能望其項背的了。你待會與他動手時,一定要小心些。
隨風聽著他這番誠摯真心的話語,心裡也是感慨萬千。若是可以,他是萬萬不想與他對上的。可是如今,也只能依照慕容清風所說的做了。
稍稍運起一小股勁力,大袖一揮,一道無聲勁風席捲而出。直接擊在了慕容清風的身上,將他一下給扇飛了出去。這一下雖然又急又快,可是隨風卻控制得極好,真正打在他身上的並沒有幾分力道。
直到剛才隨風才發覺,時過了三年,眼前的少年也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稚嫩的小書生了。一身武功也有了長足的進步,向前邁出了極為堅實的一大步,到了後天的巔峰,距離先天不過半步之遙。比之三年前的慕容玄風,可謂只強不弱。假以時日,定然又是傲視一方的絕世少年。
而最引得隨風注意的是,慕容清風的體內並不像劉近和慕容玄風一樣盤庚著一道濃厚的陰邪之氣,一片坦坦蕩蕩,全是水龍吟之法修出的正統內功。隨風也暗自點頭,他沒有像他哥哥一樣,走上邪路。
慕容清風也不運功抵抗,任由自己被扇倒在地。看著隨風繼續向前邁步而去,忍不住地提醒道:「你一定要小心。」
你一定要小心,這四個字聽在隨風耳中就如同巨鐘大響一般。小心?小心什麼?難道前面還有什麼人阻攔?這麼一想,腦海中很自然地躍出了那道在盤古山腳他爹娘的墳塚之前所見到的那道紫衣身影。
慕容玄風!
隨風一驚,雖然還未確定,一想到盤古山就在揚州城外,既然之前不久才在那裡見過他,而這裡既是慕容家的地盤,那麼裡面的那個慕容清風說要小心的對象便十有**就是他了。隨風完全沒有料到竟然這麼快就會和慕容玄風遇上,他根本沒有做好準備,可謂措手不及。
即便自知自己現在還不是慕容玄風的對手,隨風也只不過是微微一愣,便冷靜了下來。看著前方的眼神裡非但沒有一絲的懼怕,反而滿是狂熱之色!他期待與慕容玄風的一戰已然很久很久了,有些話言語根本無法表達,只有用手中的劍來說清!
他比自己強又能如何?難道便會怕了他嗎?隨風在熔煉了遮天掌的掌意之後,潛移默化中也沾染上了其中一絲至陽至剛的霸者氣息:無論遇見什麼敵手,什麼神通,我皆一掌拍下!而他現在便是如此,無論面對的是怎樣的高手,我皆不退避,遇強則強,一戰到底!
而且踏入先天之後,即便分得出輸贏,想要一決身死卻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最為關鍵的是,隨風此行即便免不了與慕容玄風一戰,可是他的目的卻只是要殺了劉振龍而已。
「哼哼,慕容玄風又如何,我已不是從前那個唯唯諾諾的孩童了。還會怕了你不成?」隨風自語道,一把推開了庭院盡頭的後堂的房門!
房門一開,一道強絕無匹的絕世氣勢迎面而來,這道氣勢的主人想的很簡單,要讓隨風未進門前氣勢先就弱上一籌!
只是隨風尤其是那麼容易吃癟的人?一聲悶哼,玄功運起,大袖一展,橫掃而過。朗聲說道:「怎麼,你們慕容世家的弟子就只會這般下作的手段麼?」這麼一席話,話音朗朗,字字洪亮,如同流星墜落星空,先就帶了一絲剛強無匹的無敵之氣。
「啪啪……」一陣的擊掌聲,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來,「果然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