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自臨江的南門進的揚州城,而當年的隨家在揚州城東,劉家在揚州城西。這兩戶人家一東一西,可謂是平分秋色、勢均力敵。只是如今,隨家早已破滅,之前的種種繁盛只留存在了一些人的記憶中了。劉家沒了隨家這個敵手,可謂是風生水起,雄踞整個揚州一塊。
隨風站在城門下,淡看著眼前人流不息、車水馬龍。自語道:「也許我該先回家看看。」
這句微弱的呢喃之語,很快就消散在淒厲的北風裡。若是有人聽到,一定會吃驚,怎麼這個少年說完話的下一刻,已然失去了蹤影呢?
隨風腳踩幻步而行,一步落下,現出身形的時候已是丈餘外了。步法雖不快,可是偌大的揚州城,不過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已叫他從城南走到了城東了。「看起來還是和之前一樣啊。」抬著頭看著眼前層層疊疊幽深曲折的大院,青磚碧瓦都是如此的熟悉。時間彷彿還一如從前,那些傷心的痛苦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好像他還是那個會在每日的傍晚外出遊玩的稚童,會在聲聲的催促中回家。只是當年隨府上上下下足足死了幾十口人,只剩下了些分支的勢力。於是王昌明便依照隨天的遺訓將隨家能夠分的財物盡數分了,剩下的一些不能帶走的不動產,便盡數落入了劉家的手裡。就連在揚州城東的這片廣袤的宅院也被劉家毫不客氣地收入了囊中。
隨風當時就混跡於揚州城內外,對於自家的種種消息又豈能不知?只是他知曉歸知曉,又能如何呢?他當時不過一個稚童,不要說阻攔了,便是被劉家發現都會危及自身。而自家的這片府邸,從那之後,他更是再沒進去過。
有好幾次,他路過此地,也只敢偷偷地躲在遠處遠觀一番,回味一下之前的歲月。現在想想,當真是感慨萬千。
「什麼人?!劉府重地,不得亂闖!」門前兩名家丁服飾的人一見隨風提腳就向其中走去,忙將他攔了下來,厲聲喝道。
「劉府?」隨風輕聲一疑,抬頭一看,果然之前隨府的牌匾已被換成了劉家的了。
隨風輕哼了一聲,先天高手的氣勢又豈是等閒?含怒一聲,足足帶上了千鈞的力道,兩名家丁胸口如受重錘,連血都來不及噴一口,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是時候收回我們隨家所失去的了。」隨風輕聲自語,同樣的一道輕聲的劍吟聲,頭頂上的那一方劉府的牌匾,應聲而斷,從房樑上掉落下來。隨風看也不看,繼續邁步向其中走去。
「不好!有人闖宅!」那些個家丁、護衛一見隨風如此強勢,個個就跟瘋了一般興奮,四處奔走。這些年來,連那般強大久遠的隨家都被劉家給徹底地扳倒,揚州城裡還有誰是其對手?官商兩道,紛紛與之交好,又有誰敢說個不字?儼然間,劉家已成了揚州的霸主,雄踞整個揚州,不想今日竟來了個無名的毛頭小子,要在老虎頭上拔毛,眾家丁知曉他有武功在身,不敢靠近,卻遠遠地聚集緊盯著他,紛紛等著看他吃癟。
「這小子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到這裡撒野?」
「不好說,說不定就是哪個大世家培養出來的精英弟子,要拿我劉家立威呢。」
眾人紛紛議論,卻沒一人膽敢上前,隨風剛才只憑一聲冷哼便將兩名侍衛給震暈了過去,那麼他真實出手又會有多麼厲害呢?
「閣下是誰,為何硬闖我劉家?」突兀的一聲斷喝打斷了隨風前進的腳步,隨風轉過頭去,右側站著的是一個和他一般年紀的少年。少年腰間佩把長劍,一身紫色衣衫,濃眉大眼,氣勢倒是不凡。
「你不配和我說話,換個管事的來。」隨風隨意地瞥了他一眼,根本不願理睬,抬腳就繼續向前。
「放肆!」看到隨風完全不將自己放在眼中輕蔑無比的眼神,紫衣少年心中一股怒火噴薄而出。他也沒看到隨風出手,見他的樣子,只當做了一個和他差不多的世家弟子,大吼了一聲就撲了上來。
輕輕一劍,平緩緩地刺出。
一聲細微的悶響,純鈞劍的劍尖已沒入了紫衣少年的胸口,接著又從他的背後穿了出來。只是穿出來的劍尖,已然帶上了鮮血。隨風冷眼看了他一眼,就瞥過了頭去,手腕一震,又一把將純鈞劍拔了出來。
紫衣少年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他都未看到隨風是如何出劍的,便這樣倒了下去。
「看你的樣子,應該也是劉家的嫡系子弟,殺你倒也不冤。」隨風輕聲自語,聲音雖不大,可卻傳遍了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那些家丁護衛一個個愣在了當場,臉上身後流了一陣又一陣的冷汗。
隨風看也不看躲在遠處的那些護衛家丁,這些人也只不過是寄人籬下而已,他並不想濫殺無辜,而且他也沒有興趣對那些絲毫武功沒有普通人下手。提著劍,繼續向著內院走去。
這裡本就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結構脈絡他瞭如指掌。雖然劉家入主之後改變了許多,但對他而言卻仍舊構不成絲毫障礙,直奔後院書房而去。
一路上,遇見過不少蜂擁而出的劉家子弟。除了年邁老者和稚子幼童外,其餘毫不手軟一個不留,盡數殺了。不是他殘忍弒殺,而是一想到自己當時一大戶的家人受了劉家所害大多變成了獠牙殭屍,死後都不得安寧,這叫他如何平息心中的怒火?唯有以血還血,以命償命一途!
「怎麼,還不肯出來嗎?」隨風一路向內,直到內院的書房前才停下了腳步。
他的聲音不大,語調也很是平淡,沒有絲毫波動。可是整個隨府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聽完後就是全身一寒。這個聲調實在是太恐怖了,就像眼前的人沒有絲毫情感一般。聲音都如同金鐵般冰冷。
「啊!」書房內一聲驚天巨吼,聲浪若奔,一股股真氣不住地向外逸散。「難怪這麼久都不出來,原來竟是在其中閉關。」隨風嘴角上翹,露出了一絲冷笑。
氣浪翻滾,吹拂地院子內的花樹一陣陣地傾斜。可是到了隨風身前全都春風化雨,散作無形。「砰!」一聲巨響,書房的門被一股大力猛地推了開來,「究竟是哪個不開眼的小畜生敢在我劉家撒野!」一陣煙塵的飄蕩中,一個粗壯的身影現出了形來。
隨風依舊是那一襲平靜似水的眼神,「哦,這不就是劉家二當家,人稱震虎人的劉正虎嗎?」
「是又怎麼樣!」聽著隨風話中隱含著一分玩味,劉正虎一陣大怒,朗聲吼道:「小畜生是何名諱,報將上來!」
「在下隨風。」簡簡單單四個字,隨風便不再言語。
「什麼!他就是那個幾年前隨家大難時失蹤的隨家少爺!」「竟然是他!難怪今日會尋上門來。」「也不知道二當家和他究竟哪個會比較厲害。」「廢話,當然是二當家了,放眼天下,除了有數的幾個先天高手,又有誰是咱們二當家的對手?」
「原來竟是你這個兔崽子,沒想到當年竟然你逃出了一劫。媽的,老子縱橫天下時你還在喝奶呢,今日倒敢跟老子叫板!我看,隨天那個狗東西沒好好教你吧?」劉正虎自幼嗜武成性,斗大的字識不得一筐,說話更是粗俗不堪。
隨風眉頭一皺,腳下一點,就聽「啪!」的一聲脆響。他竟已無聲無息間到了劉正虎身前,狠狠一巴掌將他扇飛了出去。
直到了這個時候,隨風剛才站著地方的那道身影才緩緩地消散!
一片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說得出話來,那個在他們眼中無敵四方幾乎沒有對手的二當家竟然就跟個人偶一樣隨意地就被人扇了出去!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噗」,劉正虎脖頸一歪,吐出了一大口鮮血來,血中兩個白花花的牙齒顯得尤為耀眼。隨風這一巴掌的威力可想而知,他的臉上也高高地腫了起來。一道五指印,極為的明顯。「依我看來沒有教養的應該是閣下才是,怎麼你的大哥平時沒有教導你要以強者為尊嗎?怎麼今日到了我面前還這麼地放肆?」隨風依舊神色淡淡,彷彿剛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
劉正虎氣得滿面通紅,可是卻又摸不準隨風的實力,不敢輕舉妄動。
隨風瞥了他一眼,「怎麼,剛才還在閉關修行?難道閣下不知以閣下如此資質,此生晉級先天注定只是妄想嗎?嘖嘖,想不到閣下不愧震虎之名,勇氣都比常人足上幾分,竟想跟老天奪造化,看來這幾年劉家倒也沒閒著,確實有幾分能耐啊。」
「你欺人太甚!」聽著隨風這不冷不熱的粉刺,劉正虎本就虎豹脾氣,如何受得了這樣的嘲諷?隨風三言兩語之下,再也忍受不住,一聲虎吼,渾身一震,氣勢大漲。
雙掌彎曲,勾成了爪型,吼聲如雷,一舉一動間確實有著幾分猛虎的架勢。
「不錯,你這大貓拳確實已經練出了幾分火候。看來是我剛才唐突了,閣下如此資質明明千古難尋,先天境界對於閣下來說輕而易舉才是,剛才卻是我眼拙了。」隨風又是一陣嘖嘖之聲。
劉正虎聽他一番肆無忌憚地鄙夷嘲諷,已然怒到了極致,恨不得將眼前這個俊逸的少年大卸八塊才解心頭之恨。又是一聲大吼,狠狠地撲了上去。
「這是二當家大人最擅長的形意拳,果真如同虎王下山一般,何人能擋?可笑這少年還妄想在我劉家撒野,便是這一招他便接不下來。」四周圍觀的家丁、護衛低低地討論著。
隨風一聲冷哼,左手探出一把握住了劉正虎襲來的右爪,猛地用力一扭。就聽一聲筋骨錯位的扭曲聲,他的右臂被近乎整個翻轉了過來。「滾開!」隨風出腳如風,就聽一聲響,他已經遠遠地飛了出去。
場間瞬間鴉雀無聲,再無一絲議論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