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八個字隨風自幼不知被人提起過多少次,可從未有一次體會有現在這般深刻。
當初那個穿著斗篷的究竟是什麼人?這個老龜又是什麼來歷?還有,他口中提到的大帝又是什麼人?真的馴化這個老龜一千年嗎?真的有人可以存世那麼許久嗎?還是說,那已然超越了人的層次?
「什麼時候我也可以像那個神秘男子一樣飛天遁地擁有者無與倫比的力量呢?」隨風心裡一陣又一陣地激動,久久不能平靜。
就在他腦海中紛繁複雜思緒不斷的時候,海面上又起了新的變化。
閃著金色光芒的銅鈴渾身輕輕一震,一道音波四散而出,整艘船在其推動下向後連退了
數十丈之遠。看起來雖是銅鈴,發出的聲音卻如同黃鐘大呂般的厚重,聽著就如同千萬大鐘齊鳴一般。
這道鈴聲一入耳之後,所有人都覺得頭腦中一片恍惚。在那一瞬之間腦中一片空白,彷彿失去了意識一樣。隨風眉頭一皺,即便是他,也覺得眼前一陣模糊。又是這種熟悉的感覺,隨風深吸一口氣,恢復了幾分清明。
「隨哥哥,我好難受,這個是什麼聲音?」慕容希臉色一片蒼白,連帶著氣息都有些紊亂。
隨風搖搖頭,心裡卻一片陰沉。這個就是招魂鈴的力量嗎?當初梁偷兒拿招魂鈴給他看的時候,便給他展示過招魂鈴的神奇之處。在他的內力的催動之下,那股鈴聲彷彿能夠直接穿入腦海深處,動搖他的魂魄。如今船上的那些人一個個臉色蒼白,頭暈目眩,明顯就是魂魄受了震動的跡象。
只是這一次,這鈴聲並非針對隨風等人,主要的威力施加在了老龜之上。拂過隨風他們的只不過是餘波中的餘波而已,而且離得又如此之遠,沒想到依舊還有如此威力。那迎面接著的老龜承受的又是怎樣的壓力呢?
隨風簡直不敢想像。
好在這鈴聲雖然持久,可是那動人心魄的效果只是一閃而過。很快眾人就從剛才的暈眩中恢復了過來,一個個昂著腦袋看著海面。
偌大的銅鈴整個懸在了老龜的上方,不住地外溢著金色的光芒。老龜低垂著腦袋,縮著身子,淺淺地低吟著。接下來的一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銅鈴在一股無形的力道的牽引下不住地顫動,一絲絲金色的光暈揮灑而出,落在了老龜的堅殼上。
老龜宮縮著身子,也不躲閃,也不反抗,任由銅鈴的光波落在自己身上,讓所有人沒有料到的是,銅鈴散出的光暈和聲波雖強,可是卻並沒有給老龜帶來任何傷害,在隨風等人的目瞪口呆中,老龜竟在緩緩地縮小,本來幾丈見方的身軀,不過短短幾息的光景,已然縮到了只有幾尺大小。
最後,似被一道無形的勁風拖浮,緩緩升上了半空,被銅鈴吸入了其中。
「隨哥哥,這個是怎麼一回事?」慕容希愣了一愣,接著才呆呆地說了這麼一句。
隨風也呆愣了一下,緩緩搖了搖頭,他也是不知。
銅鈴在收入了老龜之後也迅速減小,最後縮成了一團光點,閃著金光破空而去了。這下,海面上徹底平靜了下來,即便知曉半空中的那個神秘人很有可能已經遁走了,但船艙內依舊是一片寂靜。人們都不敢言語,生怕出了什麼聲音,再將那個動輒可以推山震海的神秘人給吸引過來。
直到過去了足足小半個時辰,人們才敢相信那個隱藏於虛空中的人真的已經走了。接著船艙內爆發出了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來,隨風也長舒了一口氣,倒在了慕容希懷裡。
現在隨風最大的希望便是此次在這次波折之後他們能夠順利地抵達中原,很明顯的那個神秘人絕不是扶桑之人,連說話聲都是純種的先秦時期的古漢語。音調與現如今人們所用的都有著較大的出入,難道真的是千年以前的人物?隨風越想越是心驚,千年之前,不正好是徐福東渡的前後嗎?那個神秘人出現在扶桑與徐福之間又有沒有關係呢?
中原地區自古便有各類仙的傳聞,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隨風隱隱覺得,恐怕這並不是空穴來風了。
「我想要變得更強,也許必須要解開些上古的秘密才行。」隨風暗自思量著,先是之前的兜天大聖,又是那個寄身虛空的神秘男子,所用的都不再是單純的武功了。原來內功、氣息還有著這樣一種用法,還有那神異無比的法寶,動輒遮天蓋地,又豈是凡俗的寶劍所能抵擋的?
和那些神通比起來,世間所流傳的武功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再高深的武學似乎只是一些皮毛,一定還有著另外一條不為人知的登天之路。」隨風如此猜測道。
不說仙人,便是先天境界之上是否存在,江湖上都滿是爭論,至今也沒有過一個確切的答案。不過經歷了這些之後,隨風當然不可能還認為先天境界便是武學天道的終結,他現在真正想知道的是這條由凡入仙的道路究竟在何處。
他曾旁敲側擊問過慕容希好幾次,畢竟慕容世家由來已久,世家底蘊之深厚難以揣度。也許便有一些隨風不知道的消息,可是詢問之下,慕容希只說她從小到大也只是聽聞過各路神仙志怪的傳說,這般神異的事情,她遊歷過如此多的地域,卻依舊是第一次遇見。
「難道父親大人跟我說的道德經所言的『道法自然』的境界並非是虛言,而是確確實實可以達到的?」隨風抬頭仰望著滿目的星空,看著看著,似乎心中的疑惑就少了幾分。
「隨哥哥,你的傷勢好些了嗎?從早晨的時候你就站在了這裡,現在已經一整天了。」身後傳來一聲溫婉的女聲,不用回頭,單是聽聲音他也能猜到,是慕容希。
見隨風沒有答話,慕容希也不在意,「怎麼,還在想著昨天發生的事嗎?」
「不,沒有,我只是想起了我的父親。我在想,若是他一直活到現在,又會是什麼境界呢?是否可以超越先天邁入更高的層次呢?」隨風側過身來,看著身前慕容希的身影,輕微地笑了笑。
「這誰又能說得準呢?古往今來,據說突破了先天境界的也就那麼幾人,除了他們誰也不知先天境界之上又是什麼。不用說那麼遠,我連先天境界怎麼邁入都不知道。只知並不是打通經脈那麼簡單,自古以來,不知有多少驚才艷艷或是天賦異稟的英才,年紀輕輕便通了週身所有經脈穴位,可是到頭來,許多人至死不也沒有跨出這最後一步麼?我一直在想,邁入了先天之後又是什麼,又有著怎樣的一番天地呢?」晚風吹拂,拂動著她耳際的髮絲一陣地飄動,有幾縷從隨風的臉頰上劃過,在他心頭,留下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隨風歎了口氣,「就連我也是不知,我只聽聞先天境界分作天地玄黃四個層次。卻一直不知究竟是如何劃分的,我修行的心法中也只有行功路線,並未指出了前路所在。給我的感覺是,一旦步入了先天境界之後,似乎整個修行就失去了大體的方向,我不知道怎樣才算是變強,怎樣才算是有了突破。先天之前有著明顯的瓶頸,而先天之後,就連瓶頸在哪裡都摸不著了,所有一切都需要自行體悟。」
慕容希聽了也是一陣黯然,片刻,轉開了話題道:「你還是好好養傷吧,按照這個速度用不了半個月,我們便能回歸中原了。」
隨風點點頭,慕容希與他又說了幾句,轉過身回房間休息去了。
目送著慕容希走遠了,隨風仰頭長歎了一聲,析回兩道法訣中其實都記載了先天之後的修行之法。只是隨風體內與常人不同,並非只是單純的氣海,而成了一道神妙莫測的太極之圖。可是,也正因此,隨風一直都沒有體會到書中關於晉級了先天境界之後所描述的丹田內的種種異象,是以他也一直沒有找準能繼續前進的那一條路。
隨風思量了許久,未來的路太漫長,等著他的事情還有許多。不過經歷了昨天那如夢似幻的波折,終於讓他明白了自己所追尋的究竟是什麼。
一直以來他都沒能掌握住自己的命運,一直都在被迫地經歷,被迫從一個地方轉移向另一個地方。時至現在,他才明白,他現在要做的,便是要不斷地變強,直到他能像那個神秘人一樣強大,強大到可以掌握住自己的命運,可以解決面前所有棘手的一切。
正當他將目光從天際的星空上收回的時候,突然一愣。在前方的海面上看到了一個熟悉東西。
此刻的海面一片的幽靜,十一月份的夜晚,很有幾分寒意。天上一輪皓月當空,一抹銀輝灑在海中,寒風輕拂,伴著輕微蕩漾的水波聲。遠方遠遠的海天相交的盡頭,浮現出了一個小小的閃著清色光暈的小島。
看到它,隨風不禁就想起了三年前,在去往扶桑的路途中,也是在這一方海域上,他第一次見到了這樣略帶神異的島嶼。不想三年過後,他從扶桑回歸,竟然又見到了它。「這個是什麼?真的是傳說中的仙島嗎?還有千年之前的徐福究竟有沒有尋到東海上的仙島呢?」隨風一陣沉吟,他總覺得此事不是那麼簡單,也許藏著重大的秘密。
突然猛地想起,昨日現出神通的神秘男子,口中好像也提到了一個什麼島的樣子,和眼前的這個島又有沒有關聯呢?
隨風暗暗揣測著,久久凝視著前方,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