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麼匆匆過去,轉眼間距離他們來此已過了一月有餘了。這一月來,隨風越待越是心驚,這家客棧的疑點愈看愈多,心裡那種不安和彆扭的感覺也越來越盛。
「小希,我們離開這裡吧。」隨風緊閉著眼,摸著自己腦門上不住跳動的太陽穴,皺著眉頭,似是很艱難地說道。
「今天麼?隨哥哥,為什麼這麼急著走呢?難道你已經找到能夠回去的船了嗎?」慕容希一臉疑惑的樣子,根本弄不懂隨風為什麼會突然想著離開。
「我們去北原世家,與他們相商一下船隻的事宜。」隨風一時也沒有別的說辭,正好本來北原世家非去不可,索性就以此做了個借口。「你去叫上小六姐妹倆,我們現在就走。」這兩天隨風心裡的不安愈發地嚴重了,他也顧不上去探尋那些細微的謎題了,只想著越快離開越好。
「哦,好的,我這就去。」慕容希應了一聲,打開了門出去了。
我已經步入了先天之境,怎麼還會接二連三地遇上一些根本無法解釋的事情?見到慕容希出了門,隨風一下撐在了桌子上,兩手緊緊地抱著頭。這還是步入先天之後,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弱小。特別是那個掌櫃盯著自己的眼神,總透著那麼一點複雜,隨風完全猜不透她到底是什麼意味。
「幾位客官住了這麼些天現在要走了麼?」春嬌娘望著隨風,款款一笑,滿是媚態。
隨風眉頭一皺,裝作不經意道:「是啊,還有些事情,卻是必須要走了。請掌櫃的給我們結下帳吧。」
春嬌娘咯咯一笑,手指輕快地打著算盤,「幾位客官一共住了三十五天,兩件上房。就給五十貫錢吧。」
「不用找了。」隨風自然不會在身上放那麼多銅錢,隨手扔過一小錠碎銀子,帶著幾人頭也不回地向著門外走了。春嬌娘接過銀子掂了掂,這麼一小塊足足頂得上近百貫錢,可隨風說不找就不找了。無意間得到的意外橫財讓她很是開心,臉上堆滿了笑意。
隨風走至門口時,又悄無聲息地回了下頭。春嬌娘剛才還滿目堆笑的臉已經恢復了平靜,低著腦袋,看不到整張臉,只看到彎彎翹起的嘴角,很是詭異的表情。
這一眼驚得隨風差點打個激靈,心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一樣。忙回過頭,帶著慕容希幾人出了客棧,頭也不回地向前快步走去。心中著急,腳步也不自覺地加快,帶著她們七拐八彎向著小鎮的邊上去了。
「隨哥哥,你走慢點嘛。」慕容希看著眼前隨風的背影越離越遠,忍不住就喚了一聲。而沒有輕功在身的小七姐妹倆人早已氣喘吁吁,就快要跟不上了。
隨風這才駐足,突然轉過身來看著慕容希眉頭一跳,「小希,你可有覺得那家秦時客棧或是那什麼叫做春嬌娘的掌櫃的有什麼反常的地方?」
「反常的地方?」慕容希一愣,抬起了頭,回想起了之前的種種情況。思索了許久,才道:「沒什麼反常的地方啊,看樣子也不像是易過容的,怎麼了,隨哥哥,你發現什麼不對了嗎?」
「易過容……」隨風像是沒聽到她的問話,反而喃喃自語了起來。
突然一道電光從腦中劃過,他渾身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臉色一下變得慘白慘白,毫無血色。看得慕容希大吃一驚,一把扶住了他,「隨哥哥,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隨風搖搖頭,「我沒事,我們繼續走吧。」他輕輕鬆開了慕容希的手,繼續向著前方走去。只是他說話的聲音分明小聲了許多,整個人的氣質也和之前大不相同。
隨風轉過身去,緊咬著嘴唇,不讓慕容希看到他的表情。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那個春嬌娘會給他一種如此特殊和彆扭的感覺了。他一直覺得好似在什麼地方見過,被慕容希易容兩個字一提醒,他才猛地發現,這秦時客棧的掌櫃春嬌娘和之前那個望唐客棧的阿婆分明是一個臉型!不單如此,就連臉上許多細微之處也是一模一樣,只是由於年齡相差彷彿,一個不過剛過而立,而另一個已是古稀之年了,是以他之前雖然一直覺得好似哪裡有些不對,卻也一直未發現。
「可是……」隨風想著,又遇到了個癥結:若是那個阿婆和這個春嬌娘本就是同一人,那麼她究竟有為了什麼需要一直如此欺瞞著眾人呢?而且想要連續一段時間易容成同一個人,沒有絲毫偏差幾乎是不可能的。
可若是有偏差,在隨風這等的目光下早就看了出來,又何必要問她呢?
「難道是……」隨風想起了什麼,低聲呼喝了一聲。
「是什麼?隨哥哥,你在想些什麼?」慕容希聽著隨風嘴裡時不時蹦出的幾個零星的詞語,更是迷惑了。
「沒什麼。」隨風略微一凝眉,稍一猶豫還是沒有將這些告訴她。既然此刻已經出了那個地方,其實就沒什麼好在意的了,也就沒必要多一個人為了此事煩惱。不過隨風心裡已經隱隱有了猜測,能夠返老還童,易容改面不留絲毫痕跡,難道又是傳說中的神術?如果真的是同一個人,那她到底是什麼人?做這些的目的又是什麼?這些問題似乎根本就沒有合情理的答案。
隨風回過頭看了看身後那一片屋舍相互交錯的重影,也看不清楚那個詭異的秦時客棧到底還在不在。
「你們跟上來了?要是累了,可以休息一下,不累的話,那我們就走吧。」這時小六姐妹倆已經跟了上來,撐著膝蓋呼呼地喘著粗氣。
他這時才說出他們此行的目的是北原世家。
北原家族名不見經傳,之前隨風在平城京的籐原世家時,朝野上下幾乎所有大世家隨風都有所瞭解。可是就是沒有聽說過有這麼一個北原家族,還是到了東牟婁郡,才對北原家族略有耳聞。
北原家族和瀨戶家族一樣,差不多都屬於此地的地頭蛇。不過要論起名聲來,瀨戶家族要比這北原家族好上了不少。這兩個家族自成立那日開始便過著口蜜腹劍的日子,明裡大家同朝為官,也經常往來,可是暗裡也有著不少小規模的摩擦激鬥。倒和當年揚州城裡的隨劉兩家很像,就連地域上也是如此。
北原和瀨戶兩家分處南北兩方,在地位權勢上,瀨戶家族在朝野中的諸大元佔有一定的席位。而北原家族財大氣粗有著瀨戶家族難以比擬的金銀優勢,兩家各有利弊,是以一直競爭、相鬥到了今日。
「這裡就是北原家族嗎?看起來怎麼這麼……」慕容希看著眼前那個低矮的平房,很難將它與扶桑的大世家聯繫起來。
隨風也咧嘴笑笑,眼前的屋舍確實破舊了些,普普通通一扇紅木門,若非是門前有著兩個侍衛守衛任誰也想不到這個就是名動一方的北原家族。可最為奇怪的是,便是這麼一扇很是普通的木門前竟然聚集了不少武士打扮的人,聲音亂哄哄的,也不知在說著什麼。
「走吧,我們上去看看,小七你們兩人先在這裡等等吧。」隨風看了一眼慕容希和身後小七姐妹倆說道。
「請問這裡是北原家族嗎?」隨風和慕容希都有輕功在身,聚在門口的那些武士就覺得旁邊一陣清風拂過,隨風兩人已走到了他們前面去了。看著隨風一襲白衣的背影,渾身微微一顫,知道來了了不得的人物,一個個的都噤聲了下來。
「正是,請問閣下是何人?」侍衛和聲應道,沒有一絲傲慢之色。
「那就對了,我要見你們家主,你替我把這個給他。他看到這個就明白了。」隨風說著,遞出了一塊頂部繫著金色緞帶的木牌,正是之前武道大會那個所謂的天皇賜給他的。扶桑一國以強者為尊,有這塊牌子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隨風便也樂得將它帶在身上。
「這是……」侍衛接過令牌,像是認了出來,渾身一個激靈。再看向隨風時,滿臉的尊敬還帶著一絲惶恐,「好的,先生在此稍等片刻,我即刻就去向家主稟報。」
扔下這句話,侍衛匆匆轉身去了。
「你們看到了嗎?那塊令牌是……」
「是啊,我們都看到了,那是天皇陛下欽賜的帝國武士的令牌。全國也就那麼幾塊,這個少年,難道是……就是當年奪得武道第一的隨風?」
「噓,我們小聲點,此事不可亂講。」後面的武士議論紛紛,可是他們說話聲音雖小,可是隨風和慕容希都有強絕的內功在身,自然聽得一清二楚。對此,隨風也只無奈地笑笑,不以為意。
很快那個侍衛就回來了,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先生,家主有請,快快請進。」
隨風一笑,帶著慕容希和他進去了。慕容希回過頭來看時,身後聚集的那些武士,已經盡數走了個乾淨。
「請問一下,剛才門口的那些武士是為何事而來?」隨風問道。
「回大人,那些都是來應徵我北原家族武士的人。這樣的人每天都有不少,只因家主好武,所以也不攔之門外,只不過他們大多沒什麼實力。來此也不過是為了碰碰運氣而已。」侍衛輕聲一笑,倒有些同情的味道。
看來北原家族果然財力非凡,不然那些武士也不會擠破頭都想進來了。這北原家如此簡譜,也未曾聽說像瀨戶家族那樣魚肉一方,想必這個家主為人也算不錯。隨風和慕容希對視了一眼,各自心裡都有些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