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著頭頂水塘透出的一點微弱的光,隨風二人只能勉強看清面前一尺內的物體,之外的就是茫茫然一片漆黑。
底下的空間似乎很開闊,經過了一息的時間隨風才落地,「哎喲」一聲。隨風抬頭看去,頭頂是湖底那神秘的光幕,離頭頂足足有兩丈之遙。不過這一摔也讓隨風從剛才的昏沉裡徹底醒了過來。
剛睜開眼睛,就看到梁偷兒一副歎息的表情站在他面前,「哎,學了我的幻步還摔得這麼慘。」
隨風哼了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這裡是哪兒?你不會還有工具吧。」
「我也不知道咯,工具嘛,我還真有。」說著,梁偷兒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竹節,打開來,裡面是一個火折,晃了晃,亮起了一個小小的火苗。
隨風這次是徹底服了,梁偷兒並不在意,隨意道:「幹我們這行的,身上總要帶些傢伙,這有什麼好驚訝的。」
可是他剛說完就被眼前的一切震驚了。手中的火折光雖弱,可是依舊能夠照亮地底下暗無天日的空間。
他們處在一個從未見過的巨大石窟之中。整個石窟上小下大,以剛才的方塘為入口,地下空曠開闊,足足有十數丈見方。三根五六人合抱的巨石柱撐起了整個石室,石室的頂部呈一個斜坡的樣式。最為神奇的是,整個石窟的週身上下所有石壁上都盡數刻著細碎的波浪形的石紋。
這是多麼浩大的工程,在上古時期,這絕不是人力所能完成的。
「難道說,這裡真的是上古共工的道場?」隨風也不禁讚歎,這般工程比之自然的鬼斧神工也絲毫不遜色。
「這,難道就是只在上古傳說中存在的鑿山聚氣之法?」梁偷兒滿臉的沉醉,「你看,頭頂上隔絕方塘和石窟的,應該就是仙家的水系仙法,果然不是我等凡人能夠揣摩。即便不是水神共工,肯定也是某位神仙人物,才有如此妙術啊!」
梁偷兒如此一說,隨風便也明白登龍仙台就不是空穴來風的東西了,想必是真的具有匯聚龍氣,易主江山的神力了。
可是,這一方石室裡除了這些水波似的花紋,再沒了其他任何東西。甚至連器物也沒有一件,空空蕩蕩的,就好像那道仙法禁制只是為了隔絕這一方空間而已,再沒別的用處一樣。
梁偷兒滿眼慨歎地又看了看這方石室,「好了,小風,我們出去吧。」
「出去?不再看看嗎?我們現在還沒有絲毫線索呢。」隨風一驚,暗道:難道說還是他發現了什麼我沒有發現的?
「這裡不過是一件藏風聚氣的石室罷了,什麼都沒有發現很正常。火折燃燒的時間有限,我們還是先回到外面再好好商議。」梁偷兒解釋道。
說完,梁偷兒看了看頭頂透著一絲亮光的光幕,給隨風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先上去。
隨風也不矯情,直接運起幻步。他雖不能像梁偷兒那般凌空踏步,但一樣可以借力於石壁的方角,不過兩三個閃爍就穿過了光幕,又回到了冰冰涼涼的方塘裡。
看到隨風進了光幕,梁偷兒吹滅了手中的火折,也跟了上去。
岸邊,擰巴著身上濕漉漉的衣服,隨風看著滿臉笑意的梁偷兒,有些不解,「我們算是斷了線索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梁偷兒擠也不擠身上的池水,笑道:「也難怪,你沒有學過堪輿之術,想不明白也很正常。你想啊,登龍台能夠匯聚天下龍氣,可以改變天下氣運。那麼它到底又該要聚集多少龍氣才會有這樣的效果呢?剛才所見不過只是用作聚氣的其中之一罷了,只有先將這些石窟的分佈弄清楚,才可以以此推斷出登龍台具體所在。」
梁偷兒如此一說,隨風才算是恍然大悟。
接著,他們便以鳳凰山為中心,以已經發現的這個石窟作為參照。很輕易地,就在山麓的其他幾個對應方位發現了越來越多的類似的石窟,不過他們只找到方塘就算完了,並沒有一一潛下去再探。
隨著被發現的石窟越來越多,周圍石窟的分佈圖也逐漸地清晰起來。大約用了一個時辰,他們已經發現的石窟足有四十餘個,而此刻,日已逐漸偏西,離黃昏也是不遠了。
隨風剛準備去找下一個方塘所在的時候,梁偷兒卻一把攔住了他,「不必了,我們現在已經尋到了這樣的石窟有四十六個,我們下去探過的有六個,雖然底下的石窟大小各異,可是形態樣式都是一般無二。至此,我已差不多能斷定,這些石窟應該一共有七十二個,呈地煞之勢排列於鳳凰山麓。」
隨風一喜,「這麼說,你可以直接推算出登龍台所在了?」
梁偷兒也是滿臉笑意,點頭,「應該不會有錯。」
可是他們趕到了梁偷兒推算所得的地方,卻是一片密林,什麼也沒有。
「這,難道是我的推算有誤?」梁偷兒很是不解,他反覆確認,之前所找到的那些,確實都是嚴格按照七十二地煞的陣勢,怎麼這陣眼就變了呢?
他又推算了其他幾個方塘的位置,卻又每一個都能找到。最後實在是想不通這其中原因,他們只得一個一個推算,一個一個尋找。
如此,又花了足足一個時辰,七十二個洞窟,被他們找到了六十五個。
「七十二,六十五,還有七個,這其中有什麼關聯?」梁偷兒苦苦思索,不停地在腦海中回憶這七十二地煞星圖,最後一一找出了這些沒能找到的方塘的位置,又看了看整個鳳凰山的地勢龍脈走向。突然,他猛地一拍腦袋,「我知道這是為什麼了!」
隨風本來正在旁邊的地上用樹枝畫著星圖,恍惚間好像略有所悟,被梁偷兒這麼猛地一喝,思緒就斷了。「你想到了什麼?」隨風眼睛盯著土地上他畫出的痕跡,輕聲地問道。
梁偷兒一下湊了過來,從樹上折了一根樹枝,「啪啪啪」幾下圈出了七十二地煞中並沒有石窟的七個位置。「你看這七個位置的排列,再看看這一片空曠的山麓,你想到了什麼?」
隨風畫的星圖雖然簡陋,但被梁偷兒這麼一劃,似乎現出了一絲莫名的神妙來。好像冥冥中有什麼訊息就在眼前,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
看著隨風的樣子,似有所悟。梁偷兒微微一笑,也不出言提醒,用手中的樹枝刷刷幾下在山體另一面空白的山麓上又圈出了七個位置。「你看。」
這七個位置依次順序排列,成一斗勺形,正是北斗魁星的形狀。北斗早在上古就有記載,《甘石星經》:北斗星謂之七政,天之諸侯,亦為帝車。由斗柄向斗勺方向七星分別是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和搖光。
隨風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沒有找到的七個石窟被單獨擺了個北斗魁星陣。想必登龍台就是這七個其中之一了,「想不到這其中竟然有這麼多門道,這下我們只要找到這七個位置便可以了。」
梁偷兒微微一笑,「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還是偶然想起你曾說過,術士徐福曾用登龍台引星辰之力煉身。我又合著鳳凰山的地勢龍氣變化,這才推算出了原來在七十二地煞之中還藏著北斗的陣勢。以道家的說法來看,天樞為司命星君所掌,天璇為司祿星君所掌,往後依次分別是祿存星君、延壽星君、益算星君、度厄星君和上生星君。既然得龍氣者可成九五,自然與命格脫不了干係,這登龍台定是在天樞星的方位。」梁偷兒說完,手中樹枝一指,點在了星圖上天樞所在。
「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其位置所在,那我們就此過去吧。」隨風也是滿目笑意。
梁偷兒卻緩緩搖頭,接著又抬頭看了看臨近黃昏的天色,「先不急,現如今血隱堂在暗,我們在明。說不定登龍台所在不知埋伏了多少血隱堂弟子,我們又如何能夠順利地過去呢?還是先等到天黑,藉著夜色行動便要方便幾分。」
隨風只能按捺下自己的心緒,不過一個疑問也隨之而來,血隱堂如果找到了登龍台所在為什麼不在這鳳凰山下安插些眼線呢?還是自己沒有發覺?
隨著隨風內功長足的進步,雖不能做到落花摘葉也能傷敵,但他的各類感官愈發地敏銳。即便是白天的酒店裡也依舊能達到落針可聞的地步。「若是有人藏身附近,必定會有些許不自然的聲響發出,難道真的是我多慮了?」隨風暗自分析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一邊想著,一邊學著梁偷兒靜坐在密林裡,梁偷兒微闔雙眼,也不說話。隨風在一旁默默習練從舍利子上學得的鐵布衫和金鐘罩之法。
日漸西斜,直至最後華燈初上,整片林子裡還是一片的寂靜,靜得幾乎連他們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好了,我們出發吧。切記要時刻小心警惕。」梁偷兒望著頭頂的月色,心裡不知怎麼也有些不安。似乎總有哪裡說不出的不對勁。
隨風點了點頭,也不說話,悄聲和梁偷兒向著天樞星所在方位行去。行在山路之中,隨風不像梁偷兒不但經驗豐富而且一身極高的輕功,雖然運起了幻步,但是仍不免有時會踩到樹枝落葉總不免有些聲響。
梁偷兒知道他初學乍練,也只好笑笑。又是「卡嚓」一聲,隨風腳底又踩到了一根枯枝。伴著幾聲烏鴉的叫聲,驚得附近的幾隻鳥雀撲稜稜地飛了起來。
隨風一時大窘,「噓……」,梁偷兒猛地一把拉住了他。
梁偷兒打量了下四周,壓低聲音道:「難道李林甫真的沒有找到這裡?竟然沒有人放哨?」
剛才隨風那一下聲音絕對不小,只要有一點江湖經驗的人都知道是山間暗中來了什麼人。不但沒有聽到一絲一毫的異響,就連呼吸聲也只有他們兩人的在此迴響。
梁偷兒又凝神聽了許久,還是沒有絲毫的異常,儘管心裡滿是異常和疑惑,還是道:「我還是覺得這裡有些不大對,你看,前面就是天樞所在,下面就是我們尋覓許久的登龍台了。」
隨風仔細一看,果然前方不遠處地面上的落葉果然和其他地方略有些不同。隱約還是可以看出些方塘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