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要去麼?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去歷練吧。」月夕看著隨風,臉上一抹似有似無的紅暈,像是積攢了許久的勇氣,終於說了出來。
「我……」隨風也是心裡一動,看著眼前的月夕,不知為何心裡竟然浮現出了一道身著水碧色衣衫的女子,和她那一抹銀鈴般的笑聲。也終於確定,在他的意識進到月夕體內即將迷失在佛音中的時候,將他驚醒的笑聲到底是誰的。
猶豫只在他臉上一閃而過,最終還是緩緩地搖了搖頭,月夕的表情一點一點地變僵。「那好吧,你……一定要保重。」月夕笑了笑,輕聲低語。
隨風輕聲應了一聲,點點頭,「那……再見了,你們也要保重。」只短短幾句,就沒了後文。
多年以後,當你知道了最終的結局,再想起當年的洛水畔,城門前,曾有一個那樣的姑娘和你說了那樣朦朧的話。你會不會思緒為她停留,會不會假設,如果當年做了另一種選擇又會是怎樣的故事呢?
別過了凌和月夕兩人,梁偷兒帶著隨風匆匆出了城門,似乎知道隨風心裡還有些不捨,梁偷兒一直也沒開口說話。
剛出城門,就聽到一陣喧鬧和吵雜。梁偷兒和隨風齊齊轉頭看去,城門邊上圍上了一大圈看熱鬧的百姓,在人群內部還有著幾個捕快樣的人,似乎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隨風兩人只看了一眼,原本也沒打算去湊這個熱鬧,剛提腳準備離開,就聽到邊上圍觀的百姓中傳出了一聲「這不是黃河兩岸赫赫有名的翻山虎麼,怎麼會死在了這裡。」「就是啊,他一身蠻力,有誰能這麼輕易地殺得了他?」
隨風和凌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滿是驚訝。剛才那個翻山虎還在客棧中侃侃而談,怎麼下一刻就死了?兩人越想越是心驚,也只能悄悄用上輕功,擠進了人群中看看情況了。
幻步本來就是在方寸之間最能顯出威力來,兩人三步兩步就走到了人群最裡面,周圍的人就覺得他們兩個像是游魚一樣,全身滑膩,一下就讓他擠了進去。擠到了裡面才看到,一個彪形大漢,四腳朝天地躺在地上,身下壓著一灘血跡。正是先前在客棧裡見到的那個翻山虎,脖子上一道細細的血痕,應該是被人一劍斷了喉嚨。
再一次見到了屍體,隨風心裡還是不免有些異樣,看了梁偷兒一眼,兩人交換個眼神,又從人群中退了出來。
默默地緩步走開,遠離了人群,這時,梁偷兒才開口道:「翻山虎脖子上的那道傷口極細極深,應該是劍痕。這樣的傷痕絕非一般的高手能夠留下的,應該是精通殺道,手刃無數的血腥殺手。而且他既然成名已久,武功想必不俗,能這麼輕鬆地殺了他,這個殺手的武功深不可測。」
聽梁偷兒這麼一描述,隨風的心裡很自然地浮現出了當時在水龍吟上看到的那個全身外放血紅色真氣的人,「會不會是……」
隨風剛開口就被梁偷兒一口打斷,「是誰還不好說,若是結仇已久的仇家何必在這個時候殺他?說不定便是因為他在客棧的那通言行,洩露了什麼,我們還是早些離開此地,免得牽扯其中。此事還是不要討論了。」梁偷兒一臉嚴肅緊張,隨風點了點頭,也就不再說話了,和他繼續向著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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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洛陽的城樓上,並肩站著兩道人影,一人一身白衣,從背影看去身姿翩翩,挺拔偉岸,氣度不凡。另一人一身青綠色的衣衫,身姿總有幾分陰柔,竟然就是今日在洛陽客棧中坐在翻山虎對面的那個人。
這兩人的動作也一般無二,都看著城牆下隨風漸漸遠去的背影,怔怔的出神。直至隨風的身影已經遠得看不見了,這才收回了目光。
「你很強。」白衣青年神色平淡。
「你也是。」青衣男子也是同樣的神采。
白衣青年冷眼看了青衣男子又看了看下面翻山虎的屍體,只是他眼神雖冷,語氣卻還是溫溫和和,「你何為要殺他?」
「我?」青衣男子輕笑了一聲,聲音還是一如之前那樣的陰柔,「要怪只能怪他說了不該說的話。」
白衣青年冷哼一聲,「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要跟著小風?」
彷彿沒有察覺到白衣青年話裡的冷峻,青衣男子反唇相譏,「那你又是什麼人,不也跟著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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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我們去哪,慕容家麼?」走在半路上,隨風跟梁偷兒問起了行程。
「不,我們去龍游。」梁偷兒的回答乾脆果斷。
「龍游,咱們不是不知道登龍台的具體位置麼,怎麼就直接去龍游?再說了,即便我們找到了登龍台所在也沒用啊。」隨風越聽越是糊塗。
「沒有陰陽玉珮又怎麼樣,你以為我們是去幹嘛的?我們不是去聚龍氣的,也不是去探秘的」梁偷兒停下了腳步,臉上閃過一絲陰霾,「我要去毀了它!」說完,又繼續快步向前走,丟下了一臉驚愕的隨風。
毀了它,毀了它!這三個字一直在隨風的腦海中迴響。多少人稱王稱帝的夢想,就在這個登龍台上,留下它真的好嗎?隨風一怔,看著眼前神都的似水繁華,眼神猛地一陣堅定,對!毀了它!這一切風波的根源!
「那我們要怎麼找到它呢?」隨風快步跟了上去……
從洛陽到餘杭地區,不可謂不遠,隨風不會騎馬,梁偷兒也不太熟悉這其中官道走向。好在前朝之時京杭運河便把洛水與長江相連,他們此番便打算和上次一樣,取道通濟渠,直達錢塘。
自從南北以運河相通之後,便常有大型的商船來往其中,自然也有許多客運渡輪。
梁偷兒也不差坐船這一點錢,便和隨風選了一艘最為豪華的遊船。說是遊船,其實和慕容家的水龍吟很像,船上有各式豪華的套房,就像是一家水上的移動客棧。
隨風和梁偷兒也就一點隨身的包裹行李,在碼頭上付了錢後就上了船。船上廂房眾多,竟然還分了上下兩層。梁偷兒和隨風都比較喜歡清靜,就要了頂層的房間。
「吱呀」一聲,梁偷兒打開房門,進到了屋內。
隨風站在門前,靠著欄杆,看了看洛水兩岸碼頭星羅棋布,挑夫往來,繁華似錦的景色。不禁就想到了當年在揚州的時候,自己就在這樣的江水兩岸幫著商船或是客商運送貨物,提點行李賺取一點謀生的錢財。
「你不進來休息嗎?在外面看什麼?」屋裡傳來了梁偷兒的聲音。
「來了,我看看洛水兩岸的景色而已。」說完,隨風一轉身,眼神不經意間看到了甲板上的一道青色的背影,這不是之前在客棧裡坐在翻山虎對面的青年麼,他怎麼會也來到了船上?他是沒有看到他的同伴死了麼?翻山虎剛死不久,他竟然就到了這裡。不論怎麼看,都覺得翻山虎的死他應該脫不了干係,這裡面也滿是蹊蹺。
「小風,這幾日在船上,我們能不外出盡量不要在船上露面。我心裡總覺得此行有些凶險,我們還是小心為妙。」梁偷兒皺著眉頭,輕聲囑咐道。也打斷了隨風剛想說的話,隨風點了點頭,看著梁偷兒的樣子,恐怕梁偷兒察覺到了什麼,而且他看到那個青衣男子,心裡也有些不安的感覺。
想起來也覺得粉刺,他們之前好不容易才從錢塘離開,現在沒過多久又要重新返回那裡。好在水路也較為安全穩當,而且也一直有人給他們送酒送菜,倒也不愁吃喝。
每日過得簡單重複,梁偷兒一直撐著腦袋不知思索著什麼,也不和隨風說話。隨風見他的樣子,便也大抵猜到他在規劃接下來的行程打算,是以也沒有打擾他。只默默地在一旁練功。
之前在慕容家得到的龍涎和地肺之精還剩了最後兩瓶,隨風各樣留了小半瓶以應對不時之需。其他的都被他喝了,用來修行內功。真龍之涎和地肺之精本就各屬陰陽,加之隨風此刻丹田內氣成太極比之前的陰陽化生更為神妙,藥效吸收的效果也要強上很多。藉著這股子效力,隨風一鼓作氣又將衝脈給沖了開來。
衝脈貫穿整個的十二正經,更是能夠協調全身氣機升降,在體內可謂極其重要。也不知是因為龍涎與地肺的功效神奇還是因為析回兩功齊練的逆天之效,隨風只覺得這次打通經脈比之之前容易上了不少。
就這樣,他們無災無難、平穩地過了七天。此船經過運河到了長江的泗州,轉向山陽。只要過了山陽,就到了江南地帶了,而錢塘也就不遠了。
可船剛到山陽,還正處於晚間時分,華燈早已高懸,雖不是深夜但也過了正常人家活動的時間了。碼頭上突然傳出一陣凌亂的雜聲,聽起來就像是有大隊人馬在集結、走動。隱隱地聽起來像是官兵的聲音!
隨風和梁偷兒剛欲安寢,聽到這道聲音先是一愣,接著猛地從床上躍了起來。兩人迅速穿好各自的夜行衣,走出了房間來到了右側不靠岸的船舷,小心地走到了廂房的盡頭,躲在了牆壁後,只稍稍露出小半個腦袋打量著外面的情況。
果然是一隊官兵,向著這艘渡船集結了過來。一隊官兵手上還持著火炬,把整個碼頭照得透亮。
兩人紛紛感到有些棘手,這才想起,之前在慕容家的時候便說過,由於李林甫南巡一事致使整個南方都戒備森嚴。這一次只顧著能盡快到錢塘了,竟然將此事給忘了。這一忘不打緊,若是官兵搜到了船上來,他們只有硬闖出去一條道路,連逃都沒有地方逃。
官兵已到了船下,叫嚷著要進行檢查。梁偷兒見此架勢也知道今夜情形不對,必須要逃了。便低聲和隨風說了一通,等會官兵一進到船內,他們便從船舷上跳到江裡去,之後再到附近的客棧裡匯合。
他們剛約定好應對之策,船上便伸出了一塊木板架在了船舷和岸邊上。
一道身著青色衣衫的年輕人緩緩走上了木板,到了岸邊。看到他的背影,隨風心裡驚了一驚,梁偷兒眉頭也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