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玄風這幾句不可謂不狂傲,連帶著眼神都是似水般冰寒。可黑衣頭領卻沒發作,反而笑著道:「早早便聽聞慕容家出了位百世難遇的神秘天才,年未滿弱冠便已半隻腳踏入了先天境界,今日得見果然風神如玉。血隱堂從不與人為難,也罷,今日便賣慕容家一個面子。我們走。」
慕容玄風掃了他一眼,似乎這個結局早在他預料之中。淡淡地道:「把你們那兩個的同伴抬走,不要污了這裡大好的美景。」
黑衣人被慕容玄風弄得有些無言,冷然道:「年輕人,即便你天資卓絕,我還是奉勸一句,闖蕩江湖還是不要這麼狂傲的好。」說完,沖兩個手下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慕容玄風也不說話,就這麼淡淡地看著他們背著地上的兩個人踉踉蹌蹌地走了。這才轉過身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碧涵。剛才的變故發生的實在太突兀,碧涵臉色驚色未退,臉頰也有些發白,即便如此也依舊不能妨礙她臉龐的精緻與美麗。
慕容玄風有些驚艷,道:「你就是趙叔叔的女兒,趙碧涵姑娘?」
碧涵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似乎還沉浸在慕容玄風剛才的英姿裡,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對啊,你可以叫我碧涵。你認識我爹爹?」
慕容玄風笑了笑道:「他與我爹爹曾是世交,此番事發之前家父便收到了你要來錢塘的消息。是以整個江淮一帶都有慕容家底子分佈負責接應姑娘。不想姑娘竟然會遇到偷兒兄。早知如此也不必這般興師動眾了。」
即便他說得輕描淡寫,碧涵依舊能體會出慕容世家對她的看重,不禁很是感動。嗓子有些幹幹的,不知該說什麼。
梁偷兒眼看碧涵尷尬,主動接過話道:「不知玄風兄緣何認識在下呢?」
慕容玄風似乎一下子沒了剛才對敵時的傲氣,多了幾分柔和,道:「梁偷兒大名在下久仰已久。梁兄名傳天下,即便我蝸居錢塘也是如雷貫耳。加之慕容家有位族叔是令師就交,令師曾與他提起過你。一見你對敵時擺出秋葉劍法的劍勢便猜到是你了,不知這位朋友是?」說著,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隨風。
隨風有些自嘲地一笑道:「在下隨風,初出江湖,與你們比起來實在是不足掛齒。」說完,不禁有些落寞,他們兩人比他大不了幾歲,都已是名聞一方的少年俠士了。而自己前幾日還對武功一竅不通,這中間的差距實在是天壤之別。昌明叔說自己天資不凡,可他們兩人哪個不是驚才艷艷之輩?為爹娘報仇、複習家族像是一個越來越遠的夢,可能永不會有實現的一天了。
似乎感覺到隨風的自卑,梁偷兒輕輕地拍了拍他,道:「我本欲往山東一行,恰好與他路遇。相識之下便結伴而行了。」
慕容玄風卻沉吟起來,片刻才道:「隨風……莫非令尊是揚州的隨天大俠?而你便是隨家的公子?」
聽到他這麼一問,隨風不禁一陣黯然,可還是硬起頭皮道:「嗯,確實是我。不過……不過隨家早已破敗,隨家公子這個稱呼是決計不敢應的。」
慕容玄風好像意識到自己話語不妥,轉而道:「隨公子既然能與梁大哥相伴,想必也一定身懷絕技,功力不凡了。」
隨風又是一陣神傷,可是慕容玄風如此說他又不好不接,雖然心中早已是一片的苦澀卻還是道:「我不會武功,之前都是梁大哥照看我。」
慕容玄風笑了笑,不再繼續深究這一問題,道:「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還是去水龍吟詳談吧。」
「水龍吟?那到底是什麼,我怎麼聽之前的黑衣人話裡好像有提過?」碧涵奇道。
梁偷兒笑道:「這個我略有耳聞,江湖中人所說慕容三吟,乃是指慕容家一共有三件事物叫做水龍吟。其一便是慕容家弟子所修習的內功便是水龍吟,其中最為人所知的便是剛才玄風兄所用的水龍吟,高手使來氣勢逼人,當真有如巨龍吟誦一般;其二是慕容世家位處錢塘,臨海且水系發達,運行速度極快世所罕見家船便也被稱為水龍吟;最後一樣乃是一件曠世奇兵,為歷代慕容家主所供奉,便是神劍水龍吟,玄風兄,不知我可有說錯?」
慕容玄風淡然道:「梁兄對慕容家如此瞭解莫非是將它當成了你下手的下個目標?」
眾人一愣,接著都哈哈笑了起來。慕容玄風這才正色道:「現下水龍吟就停在長江之畔,至於水龍吟劍,連我都未見過幾次。據說是用天生一抹淡藍色水光的天外隕鐵鍛造而成,帶有一抹神韻。只因是我慕容家一代先祖的佩劍所以會受到慕容弟子崇敬,並沒有江湖上傳言的那麼神奇。」
梁偷兒與慕容玄風並肩前行,不時談論著各類江湖軼事,而隨風和碧涵走在他們身後,很少參與到他們的話題。
「看樣子你是要常住慕容世家了。這下你的安全也有了保障了。」隨風看著碧涵,想著再過幾日就要與她別離,日後也許再不會見到。心裡不禁一片苦澀,可還是滿臉笑意。
碧涵只嗯了一聲,並不說話。
「怎麼了?看你的樣子好像有什麼心事。」前方慕容玄風身姿偉岸,不禁讓隨風深深地自卑,其實他自己何嘗不是滿腹心事?
「沒什麼啦,咦,你快看。」碧涵像是發現了什麼,滿臉欣喜地拉了隨風一把。
向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遠方一片煙波浩渺,水氣橫天,正是浩浩湯湯的長江。此刻江畔似乎多了一片亭台樓閣,就像海市蜃樓一般神奇。走得近了才發現,原來閣樓下面是一條雕木巨龍,那些亭台便像是長在龍背上一般,這便是水龍吟了。
之前隨風還有些疑慮,船身雕龍乃是僭越大罪,看到實物這才明白,原來雖是巨龍但最多只算是蛟類。加上慕容家家大業大,是以這麼多年也未有人拿這點說事。
慕容玄風做了個請的姿勢,道:「這便是水龍吟了,還請幾位上船一敘。」
「上船?」隨風愣了一下,水龍吟十分龐大。龍身浮在水面上,背部距離地面足有丈餘,可是卻沒有梯台之類可以踏足的東西,這要怎麼才能上船呢?
慕容玄風淡淡地道:「自慕容世家成立之日起,水龍吟便是這種樣子,想要登上去全憑自己實力。若是連上船這點實力也沒有,也不配登上水龍吟了。不過,既然隨公子和碧涵姑娘沒有武功在身,慕容家自然不能妄自尊大,不顧賓客感受。可是祖法不能更改,兩位只要能登上便可,並不一定要親力親為。」說這話的時候,慕容玄風不經意看了梁偷兒一眼,意思再明白不過。
梁偷兒不置可否地笑笑,道:「這還不容易。」話音未落,就見他身影一陣模糊,腳下一個交叉,已到了船上。
慕容玄風道:「梁兄不愧稱為神手遍天下,單憑這一手輕功,天下間便沒有幾人能出其右。」說完,也是腳下一陣晃動,騰了起來,與梁偷兒不同,他的速度可謂極慢,宛若和風吹細雨,輕緩緩地飄到了船身上。
梁偷兒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前走了幾步,到了船邊上,探出了半個身子道:「小風,我拉你上來。」
慕容玄風也像梁偷兒一樣,伸出了手道:「碧涵姑娘,我拉你上來吧。」
隨風有些發愣,呆呆地握住了梁偷兒的手,看著碧涵被慕容玄風拉著上了船。「如果我也那麼厲害的話,是不是拉她的人就會是我了?」雖然知道這一切只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妄想,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腦子,越不想去想,腦子裡假想的畫面就越多。
上了船更加發覺此船的不凡,腳下所踩的甲板,都是一片又一片由水藍色木片雕成的龍鱗。遠望長江浩瀚,前面就是龍首,便彷彿真的腳踩神龍,整個神州大地都在腳下一般。甲板兩旁站著兩排整齊筆挺的慕容子弟,其中一個看到了慕容玄風等人,走上前來道:「見過玄風公子。」
慕容玄風又做了個請的姿勢,道:「幾位還請進去詳談。」轉身對著慕容弟子道:「開啟龍游。」那名弟子應了一聲是,便退了下去。
隨風幾人便跟著慕容玄風進了船艙。水龍吟從外看起來大氣磅礡,大有一方諸侯問鼎天下之氣勢。可是隨風進到了內部才察覺,裡面一片又是另一番天地,就如之前的煙柳客棧一樣典雅而高貴,反而有些不落世俗的韻味。聽著兩邊浩浩湯湯的大江浪濤,心裡也跟著波瀾起伏。
「這就是慕容世家的家業麼?想當年我隨家是不是也有如此勝景呢?」想著,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慕容玄風,這中間的差距倘若天與地,海與雲。年少的憂傷便如無孔不入的微風,悄悄地刮進了他的心田。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以前他獨自一人漂泊了那麼多年也比不上這幾日過得艱辛。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腳下突然一震,整個船艙竟然在緩緩下潛!要是隨風站在江畔一定會更加驚訝,剛才那些亭台樓閣一般的船艙正緩緩地下沉,最後只留下了亭台的屋簷露在了外面。
本來兩邊的景色都被黑暗的船壁所遮擋,突然傳出卡卡的機關聲響。船兩側的木板緩緩向兩邊分開,露出了江水的色彩。隨風有些驚訝,不單是他們此刻已然處在了江面之下,更加奇特於江水好像被什麼無形的物體所遮擋,竟然沒有湧進艙內來。
似乎感覺到了碧涵幾人的疑惑,慕容玄風笑道:「這水龍吟整個船艙是以西域引進的石英石鍛燒熔煉而成,不但極為堅硬不易腐蝕,而且在船艙內所看到的景色更是優美。碧涵姑娘,日後你常住慕容世家,這種美景自然不會少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