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三人隨著小二往樓上走去,途中隨風啞聲問道:「在這裡歇息一夜需要多少銀子啊?怎麼剛才也不問。」
梁偷兒笑道:「你安心就是,錢財都是身外之物,我早已不放在心上。此處地處繁華,休息一夜自然不會便宜。你問這個是擔心我會沒錢嗎?」
隨風摸了摸披在身上的綢緞披風,有些自嘲地笑了。自己剛才是有點小家子氣了,梁偷兒既然連皇宮都去過幾回,又怎麼會在乎這點小錢。仔細打量了一下四周,看起來和王昌明在揚州的小築很像,並不算多麼奢華,可是每一處都很精緻,雕花軒窗,清淡風雅。便是區區一盞油燈也都刻著麒麟紫瑞。不過想到秦淮自古匯聚名士風流,如此裝飾也就再正常不過了。
碧涵走到窗邊,點亮紗燈,輕聲道:「這裡只有一張床,你們擠一擠吧,我睡在地上便好了。」
梁偷兒道:「那可不行,你不知道我睡著了會有多野蠻。小風要是和我睡一起,半夜一定會被我一腳踹下床去。又不是沒有床鋪,讓你一個女孩子家睡地上我們兩個睡床上,這怎麼說的過去?別多說了,來,小風,我們先把地鋪打了。」
「可是……」碧涵還想說什麼。
隨風一口打斷道:「別可是了,反正我們是說什麼也不會睡床的。你要是不睡,這麼多銀子不是白花了麼?也辜負了梁大哥一片心意啊。」
看著隨風故作生氣的樣子,不知為何突然的一股溫暖,想說些什麼,可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碧涵只能嗯了一聲,轉過身,打開窗,看著窗外繁華喧囂的夜景。
和梁偷兒一起,簡單地鋪了點棉絮和被辱,便算是一床地鋪了。用梁偷兒的話說,江湖漂泊,哪裡顧得上那麼多講究。
緩緩地走到窗邊,和碧涵一道望著外面的景色。此刻夜已深了,之前的喧囂逐漸地消褪,對岸軒窗裡透出的紅燭光暈,河面停泊的扁舟燈火,點點滴滴,一如繁星般的璀璨。之前凜冽的寒風也變得緩和起來,一縷微風拂過碧涵耳際,捲起一抹髮絲。碧涵細膩的臉龐,一半在燭光裡,一半在星空下,隨風看著,不覺有些入神。
碧涵也注意到了隨風的目光,大羞道:「幹什麼一直盯著我啊,我臉色有花嗎?不早了,快點洗漱下休息吧。」
說完,匆匆忙忙地跑掉了。看著隨風一臉的迷惑,梁偷兒不禁哈哈笑了起來。「她怎麼了?這有什麼好笑的麼?」
「沒有沒有,我們還是早點休息吧。明日先不急著趕路,在城裡好好逛一逛。」梁偷兒強忍著笑意道。
被他們一說,隨風這才發現,此刻亥時已過近半,確實已經不早。三人於是輪流著稍稍洗漱了一番,熄了燭火,各自躺下了。
聽著耳畔輕微的鼾聲,隨風稍稍側過頭看了一眼,藉著一點點的光線看去,梁偷兒已經熟睡了。隨風仰頭看著天花板,輕歎一聲。胸口的疼痛已經輕了不少,之前的內傷也已好了七七八八。
隨風在腦海裡又回顧了一番析天訣,自從那天從爹娘的墓碑的縫隙中尋到析天訣之後,每天夜裡隨風都會默默地屏氣凝神,借氣於周天,運於體內。一點一點地培養氣感,他隱隱覺得那篇無名劍訣恐怕不能妄用,最起碼他此時內息近乎沒有,胡亂地引動天地靈氣入體只會有百害而無一益。
是以,隨風還是立足於基礎,一點一點地開始修行這析天法訣。也不知是隨風自身天資聰穎還是他之前的無名劍訣確實對他有些用處,一般人從練習到產生氣感,資質好的一般需要一周時日;資質差一點的習練半月毫無感覺再正常不過了。
而隨風當日練習,一個時辰之後便有氣感。這三天下來,每夜都吞吐納氣。丹田處已有些微微發熱,好似常年有一股暖流駐足。等這股暖流化成真氣,運行周天打通大小周天便算是有所小成了。
正當隨風逐漸失去意識,進入入定狀態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些支離破碎的言語聲。起初還未在意,想要就這樣過濾掉。「……宰相大人,一定……慕容世家…………」這幾個詞彙就像是耳邊的驚雷,猛地將隨風驚醒。隨風哪裡還顧得上修煉?趕忙屏氣凝神,仔細凝聽。可是即便是在半夜,可依舊聲若蚊蠅。只依稀又聽到「……要當心,……不可以……水龍吟……宰相大人……」這些斷斷續續的話語。
即便如此,還是驚得隨風久久不能入眠。涉及到宰相,慕容世家估計與碧涵脫不了干係,十有**便是宰相派來的殺手們。
要不要現在就叫醒他們?可是現在叫醒他們又該往哪裡逃呢?說不定殺手們並不知道碧涵就住在這裡。可是若是不叫醒他們,萬一他們已然有確切消息了呢?現在不逃,可能便沒有機會了。
隨風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兩難的選擇裡,不論怎樣似乎都是錯的。猶豫了許久,咬了咬牙,隨風還是決定先將他們叫醒,大家一起商量這個問題。
就在隨風準備起身的時候,黑暗裡突然伸出一隻手拉住了他。隨風大驚失色,轉頭望去,梁偷兒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正式他拉住了隨風,梁偷兒也不說話,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示意隨風不要動。
就在隨風還有些發懵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由遠至近而來。緩緩地經過了隨風他們這間門前,又逐漸地遠去。
梁偷兒這才輕聲道:「確實是李林甫派的殺手,不過他們應該並不知道我們就住在這裡。明日我們靜觀其變,依舊照常上街遊玩,不宜輕舉妄動。夜已深了,安心地睡吧,今夜不會有事的。」
隨風只能輕聲地躺下,腦子裡確實止不住的疑惑,梁偷兒究竟是什麼時候醒的?那些殺手的對話他又究竟聽到了多少?明天真的只是照常的上街遊玩麼?
隨風想著這些問題,腦子裡渾渾噩噩,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沉沉地睡去了。
這一睡就是一整夜,直到次日一早,眼前一片亮光。隨風這才瞇著眼睛醒了起來,一道陽光斜斜地從窗口探了進來,照得屋內多了一絲暖氣。
再仔細一看,碧涵和梁偷兒早已洗漱完畢,衣衫都以打理好了。
「你們怎麼又不早些叫我?」隨風懶懶地伸了個懶腰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碧涵看著他一臉無奈的樣子,忍不住笑道:「還差兩刻鐘辰時,看你睡得正香,就沒忍心叫你。」
隨風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趕忙爬了起來。碧涵和梁偷兒就這麼一直笑看著隨風飛速地穿好衣服,又飛速地洗漱完畢。「你慢點啦,又不趕時間。」接著,三人又一起啃了些乾糧,便算是準備好可以出門了。
「我們現在去城裡好好逛逛吧。這麼大的城市,市集一定很熱鬧。」碧涵提議道。
隨風心裡還有些擔心昨夜聽到的殺手,並沒有接話,轉向看向了梁偷兒。可梁偷兒卻像什麼也未發生一樣,滿臉的笑意道:「好啊,那我們就去市集上好好逛逛好了。」
「那就走吧。」隨風雖然有些好奇,想必偷兒一定有了安排,也就壓下了心裡的疑慮。
三人緩緩的下樓,走到客棧的大堂內。隨風偷偷地看了一眼在他們房間底下的那間房,房門緊閉,好像不似有人住的樣子。正當他有些好奇的時候,梁偷兒悄悄地拉了他一把,甩過一個眼色。隨風雖然還有些疑慮,但立即會意,收回了目光。
「掌櫃的,我們想在貴點多住一晚,不知這價格如何算?」梁偷兒走上前去,和聲道。
掌櫃的也是滿臉的堆笑,道:「上等房一夜十貫錢,兩天便是二十貫。」
梁偷兒嗯了一聲,從懷裡稍一摸索,取出了兩錠細銀遞了過去。不但掌櫃吃了一驚,隨風和碧涵心裡都怔了怔。大唐雖處盛世,但銀子極為少見,一般都以銅錢交易。只有王公大臣等極為富有之人才會將銅錢換成紋銀。他做了這麼多年掌櫃也沒見過幾次銀子。
而隨風則是感慨於金陵不愧是**鄉,一間客棧住上一晚竟然需要十貫錢。這些錢足夠一般人家美美過上一年了。之前在揚州城的時候,一塊炊餅不過兩文錢。可梁偷兒竟然眉頭也不眨就拿出兩錠銀子來,之前雖然知道他偷遍天下,卻還是被震驚了一下。
梁偷兒根本不管掌櫃的發愣,招呼了隨風和碧涵一聲,走出了客棧。「想不到這裡的客棧竟然這麼貴,以前我父親的俸祿也不過一年十餘貫錢。」碧涵回頭看了一眼客棧,感歎道。
「咦,這是……」隨風忽然驚疑了一聲,吸引得兩人圍了過來。
在隨風面前是一塊普通的告示板,一般都是用來貼一些朝廷的公文之類的。告示板周圍圍了很多人,此時卻貼著幾篇通緝令。有一篇畫著一個妙齡少女,雖然不是很傳神,但也可以看出來,那就是碧涵。旁邊還寫著,前咸寧太守趙奉璋之女,其父因貪污州府官銀而被正法。其父在臨刑前可能將部分銀兩給予了她,現正在全力緝捕,賞紋銀五十兩。讓人吃驚的是竟然還有隨風和梁偷兒的。
梁偷兒自不用說,江湖大盜被通緝再正常不過,而他的賞銀也最高竟然有五百兩白銀。而隨風被通緝的理由是協助趙碧涵襲殺了官府衙役,賞銀也只有十兩。
「看來果然是之前放走的那個殺手洩露了我們的行蹤。」隨風用手低著下巴。
梁偷兒看了一眼,只稍稍有些訝異,低聲道:「我們立即離開這裡,不要慌張,往四周散開,快步地走。」
隨風兩人也意識到了不對,緩緩往兩邊退開,跟著梁偷兒離開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