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終於結束了,朝廷大員們也終於耀武揚威地來,又耀武揚威地去了,北洋水師的軍營校場上,只留下了一群失望透頂,憤怒得幾乎要發狂了的官兵。
「我日你娘,我們吃了虧,還要懲罰我們?這傻逼的規矩|!」
「是呀。為什麼不打小日本?」
「今天應該獎賞我們濟遠艦才對嘛,我們好歹和日本人對著幹了,就算咱吃了虧,也是為朝廷們吃的。這怎麼好賴不分呢?」
「方管帶和葉管帶真是倒霉了。」
儘管在之後,丁汝昌進行了一番安慰,還是阻止不了官兵們的失望激烈情緒。但是,大家是小人物,又當不了家,不過是信口開河,咒罵一番洩憤罷了。其實,很多官兵的心裡,也是很高興的。人前,要表現自己的憤青和牛叉勁兒,人後,則美美地想到,管他呢,只要日本人的炮彈不砸在咱老子的頭上,咱不打仗就不會死人。老子就能繼續吃糧當兵混日子。
周星回到了濟遠艦上,只見大家圍攏著管帶方伯謙,反覆地開導安慰他:「管帶大人,別生氣,其實,中堂大人還是愛護您的,我估計著,肯定是朝廷裡有人搗亂。:」「對呀,革職?革幾天?說不定幾天`以後,您就又回來了!」
方伯謙臉上,沒有任何沮喪之意:「去去去,都玩什麼?革職就革職,老子又不是沒有革過職!都去,該幹嗎的幹嗎去!」
周星過來了:「方大人!」
「哦,你呀,呵呵呵,你是不是來看我的笑話了?」方伯謙和把士兵都轟了出去,自己坐在床上,目光淡漠。
周星看著他,根據平時的觀察和揣測,已經吃透了這個人,別看他表面上開懷大度,其實,內心裡非常糾結,革職的情況,據說在北洋水師中作為一種懲罰,還是先例,對他的打擊,應該是相當嚴重的。
「方大人,您這是不把我當兄弟啊。」周星一笑:「方大哥受到懲罰,那受到懲罰的不是你一個人,而是我們全部的濟遠號戰艦的兄弟,所以,您別難受,天塌下來,有我們大家頂著。」
「哦,多謝了。」方伯謙感激地咬緊了嘴唇,露出了真性情。
「方大哥,我估計,李中堂對您的懲罰,只是迫於形勢,頂多也就是三個月,之後,您還繼續當您的管帶,真的。」周星說。
「你,你說些什麼呀?你以為中堂是和你玩呢?」方伯謙有些鬱悶。
「大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遇事不明啊,當然,關心則亂嘛,你聽我說。北洋水師,不是輕易就能夠培養組建起來的,每一個官兵,都經過了嚴格的培訓,特別是您這樣級別的軍官,都有專門的長期的學習訓練,還到國外留了洋,瞧,您的英語比我們好得多了。您的才華,兄弟們看見不說,在北洋系統裡,誰不看見?你以為換一個人就能當好管帶啊?哦,還有,方大哥,我要告訴你,在這個時候,千萬要沉住氣,要心態平和,不要有任何的怨恨,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能見證一個人的性格,意志,我倒覺得,這還是李中堂考驗你的一個機會。明明你被冤枉了,是日本人蠻不講理地偷襲嘛,所以,我覺得,對日問題,肯定在朝廷裡引起了軒然大波,是戰是和,由不得中堂大人當家作主,肯定是皇上和老佛爺,也許還有醇親王老爺子在當家,只要這幾個天字號的人不願意打仗,就是我們的李中堂大人願意打,想給您獎章表揚,激勵士氣,也不得啊。因此,你背的這個晦氣,其實是在替中堂大人背的黑鍋。所以,你要知道,你背的起要背,背不起也要背。」周星認真的分析道。
「啊,原來是這樣啊!」方伯謙恍然大悟,仔細地揣測了一番以後道:「肯定是皇上不願意打仗,所以,李中堂才不得不作出姿態,對,很對,周星啊,還是你的腦袋瓜子靈光!」
周星安慰了方伯謙一頓,然後出來,拉著他到軍港外面的街道上吃飯喝酒,把方伯謙感激得,幾乎眼淚都流下來了。
接著,周星又跑去開導了葉祖奎,葉祖奎的情況,遠比方伯謙糟糕,他正在軍艦上破口大罵,所有的官兵,都不敢吭聲,周星上前時,葉祖奎連理都不理。
「葉大人,今天,我要看不起你了。」周星說。
「看不起就滾蛋!」葉祖奎跑過來,用手抓住了周星的胸前衣服:「你也是來看老子的笑話了?哈哈,我就知道,像你們這幫人,就是浮上水,下眼皮腫,人家誰發達了,富貴了,你們就來了,人家要是倒霉了,吃虧了,你們就躲避得遠遠的。恨不得用腳再踩上幾百下,把人家直接踩死,所謂落井下石的小人……」
周星用手抓住他的手:「大哥說得很對,很對,真的很對!」
葉祖奎瞪著周星,一雙牛眼終於洩了牛氣,頹廢地向著後面一倒,坐到了椅子裡:「老子倒霉啊。」
「倒霉?不不不,你是在走運,真的,葉大哥。」周星笑道。
「你?」
周星搖手:「葉大哥別急,我首先說明,按照大哥你的意思,你倒霉時候來看你的人,才是真朋友了吧?可是,今天,我來看你,瞧您對我的這些,是把我當朋友了嗎?」
「我?」
「大哥,你的氣量不夠啊,怪不得呢,我一直覺得,以大哥的才華學識,當個參將什麼的真是冤屈,現在看起來,中堂大人的眼光還是很毒辣的,所以,要給你一個教訓,鍛煉鍛煉你。」
「去,你懂啥?小蛤蟆當野牛叫。」
「大哥,這回,你真的是,明著吃虧,暗著沾光了。」
「胡說八道!哦,我明白了,你是玩你老哥呀?好,我記著你了。」葉祖奎的鼻子都要氣歪了。
這麼器量淺顯的一個人,絕對不是將才,更不是好帥才,但是,絕對是一個很好控制和說服的棋子。
周星今天,就是要利用這倆人的倒霉機會,進一步拉近關係,把兩人捆綁到自己的戰車上。
本來,以周星的意思,自己只要弄好武器裝備,以自己的情報二局的名義,特別作戰小隊的組織,培養訓練一個精銳的小部隊,在家裡坐等消息,等甲午戰爭真的打了起來,到了關鍵時刻,自己再出面,那時候,一切的一切,都將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可是,他想得更遠了一些,萬一北洋水師在和日本艦隊之間的衝突中不像歷史的走向,突然就被人家全滅了呢?以後,就算自己的部隊,能夠打敗日本,可是,怎樣才能夠徹底地幹掉日本艦隊呢?要痛擊日本,必須得有艦隊,所以,周星才不遺餘力地要潛伏到這裡,拉攏北洋水師的將領,希望將來,能夠有幾艘軍艦,還得以保存,有幾個有實戰經驗的將領,無論他的弱點多麼明顯,都是將來中國海軍艦隊發展壯大的基礎啊。
海軍,海軍,我們遲早要用海軍來教訓教訓小日本兒,讓這些猖狂好戰的島國刁民,知道知道泱泱華夏的厲害。
「大哥,其實,你倒霉了,關我屁事兒?」周星知道,對於某一種性格暴亂,缺乏涵養的人,就得對症下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也用粗獷的語氣吼道:「我來這兒幹嗎了?笑話你?你也配我花這麼多的時間,再搭上一段朋友的友誼來?」
周星一吼,這傢伙就蒙了,其實,他是心理憋悶,需要發洩,別人一吼,把他脆弱的心情給擊碎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大發雷霆之怒的周星。
「老子是堂堂正正的文官,三品,是皇上親自封賞的,老子還晉見過老佛爺不下五次,請問,葉大哥,葉祖奎,這樣的榮耀你有過嗎?你說,我來譏諷你了,可是,你根本不是我的菜,不在老子的眼裡,老子就算是陞官發財,也礙不著你的事情,我何苦跟你過不去?」周星繼續發飆道。
外強中乾的葉祖奎終於蔫了腦袋,老老實實地坐回到了椅子裡。
周星把他打悶以後,玩偉大地看著他,然後才說:「其實,我是中堂大人派來安慰你的。哦,噓,不要胡說,這是秘密的事情!不能暴露!」
「嗯?」葉祖奎頓時一驚,趕緊看著周星。
李鴻章的指令?屁,跟他八桿子打不著關係,可是,周星現在,得好好用心了,也只能如此擺佈。
「中堂大人給我密令,給兩位,也包括我們濟遠艦管帶方大哥,要你們放心,中堂大人是做個樣子,很快就恢復你們職位的,畢竟,你們吃了虧,死了人,是不是?總得有個人給北洋水師出頭當替罪羊吧?你說,葉大人,你不出面誰出面?難道要李中堂出面嗎?」
「是是是,這個確實是!」葉祖奎已經恢復了理智。
「哦,這個,葉大哥,你瞧著,兩張!」周星神秘地一笑,將兩張銀票遞了過去。
一張三百兩,一張是五百兩。貨真價實的銀票,山西票號的,打有鮮紅的戳記。
葉祖奎拿著兩張銀票,心都顫抖了:「周兄弟,您的意思?」
「這是中堂大人給您的,五百兩的就是他老人家給的。三百兩嗎,是丁軍門給的,雖然不多,可是,你想想,兩位大人也不容易。」周星嘿嘿一陣輕笑。
這銀子哪裡是李鴻章和丁汝昌給的呢?自然是周星自己掏出了腰包給的,可是,他非得這樣做,這樣說不可,因為,他要辦大事,就得肯下賭本,而且,還要善於下本錢。
「真是兩位大人給的?」葉祖奎的眼睛裡已經有了淚花。
「是啊,真是的,不信的話,你可以自己去問問,哦,方伯謙大人也有,還有幾位大副二副的,也都有,只是數目少了些。北洋衙門千頭萬緒,花費巨繁,這些錢來得也不是多容易,希望葉大哥能夠體察李中堂和丁軍門的心意。」
「哎,真是想不到,兩位大人如此對我呢!」葉祖奎感慨地說。「這樣的深厚恩德,我當以死為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