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方伯謙說好,就是馬大海也連聲讚歎:「好好好!簡直是好極了,周兄弟,我的小表叔,你居然懂得這麼多,你真神了,我的娘哦,你是誰?我都不敢認你了!」說著,興高采烈,忘乎所以,一隻手狠狠地拍在了周星的肩膀上。
「啊呀!」周星忍不住哼了一聲。
「嗯?」屋子裡的數名軍官,都吃了一驚。
方伯謙都開始關心起了周星來了。「你,是不是昨天夜裡受傷了?」
幾個軍官都開始嫉妒了,這樣溫柔和藹的話,方管帶何時對他們說過呀?
「是啊,是受了點兒傷。」周星隨意地說道,可是,腦海裡已經倒海翻江,立刻就有了新主意:「這是昨天我和海盜搶奪黃隊長時受的傷。」
「黃隊長?」
「就是黃老豹隊長啊。」周星很淳樸很老實地說。「我真是恨死自己了,太年輕,沒有力量,沒有將黃老豹隊長搶回來,結果,結果……」
他故意不說,想看大家的反應。
馬大海的臉唰一聲就白了,他最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他該怎麼說呢?幸好現在被問話的雖然是他,代替他的卻是周星,否則,就憑自己的一張臭嘴,早就露出馬腳壞事兒了。怎麼辦?看著方管帶的臉色不善哦,萬一敗露了事情呢?
他在天明以後,當然知道黃老豹失蹤了,也根本不用`想就能知道,是被周星在夜裡故弄玄虛給推下海裡毀屍滅跡了,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交代?媽呀,萬一人家知道是我們弄的,這還得了?
方伯謙面色陰沉:「黃老豹?哼,這個敗類!」
好,既然方管帶這麼說,就是好現象。馬大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幾個軍官也沒有反感,但是,有人不願意了,一個隊長說:「管帶大人,您要說黃老豹霸道野蠻,倒是真的,可是,你要說他和海盜勾結,偷襲我們濟遠艦,怎麼著我都覺得不可能啊。」
「是啊,我覺得這裡蹊蹺。」
另一個軍官說。
就連一個衛士都說:「黃老豹怎麼會和倭寇勾結呢?他在我們艦上,很少單獨走路的,艦上如此,登陸了也是如此,一到旅順或者威海衛,他都夥同很多人往青樓……哦,往人多的地方去,我們怎麼沒見他有什麼反常呢?」
「哼,賊沒底線,寸步難行!」一個隊長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這樣一說,也很有理,所以,方伯謙的臉孔就清亮舒服起來了。不過,雙眉還是沒有展開,若有所思地轉過頭去,看著窗戶外面。
周星咳嗽了一聲:「管帶大人,小兵有話向您稟報!」
「哦?是你呀?你個兵娃子,腦袋好使得很,你給本官說說,這黃老豹到底是不是海盜的同謀?」
所有的人又都聚集眼光在他的身上了。
馬大海同情地看了周星一眼,心說,這道題目可是太難了。
周星等的就是這個問題,他今天,是有意無意地將問題仰這兒引導,目的就是要給這一個問題一個明確的說法,統一的意見,只有通過管帶方伯謙的嘴巴,將案件鐵定了,一切後患才可能迎刃而解,煙消雲散。
「大人,諸位隊長,諸位前輩,依小的說來,這黃老豹隊長,當然不是海盜,也絕對不是海盜的同謀了!」他斬釘截鐵地說,為了加強氣勢,還一面說一面拍打著胸膛,一副義正詞嚴,大義凜然的樣子。
大家都一愣,他說得這樣確定,有什麼理由呢?
馬大海的腦袋嗡一聲大了,他一直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丫的,你怎麼這麼傻呀?黃老豹不是海盜,又不是海盜的同謀,那我們憑什麼將人家逮捕到艦長室?尼瑪呀,難道你忘記了,就是你和我們幾個將人家黃老豹弄去的?他不是壞人,那麼,誰是壞人?
馬大海氣得簡直想破口大罵了。
周星冷靜地說:「方大人,諸位大人,我開始也是這樣想的,認為黃老豹是海盜,最差不過也是海盜的同夥,是他把海盜引誘來了,偷襲我們。要不,我們也不會將他抓住送您這兒了,可是,我後來才知道,肯定不是他。」周星有意不說,等待著,看了大家一眼,直到大家的眼神都能殺死他了,他才慢條斯理地分析:「諸位大人想,當時,我就跟前,方大人臨危不懼,領著眾衛士衝出了屋子,要去打海盜,而黃老豹也跟著往外面沖,顯然,他不是海盜,要不會這麼勇敢地跟隨大人了,接著,在亂戰之中,我親眼看見一個黑影兒向著黃老豹用刀砍去,是這麼長的刀,哦,諸位大人肯定是懷疑了,說夜裡怎麼看得清楚?因為那刀是有反光的,對,就是很典型的刀,這種,喂,諸位大人,這種刀是哪國人喜歡用的?」
周星比劃了一個刀的形狀,彎曲,細長如柳葉。
「倭刀!」
「對,就是倭刀。」
「日本的武士刀。」
好幾個軍官不約而同地認定了。
當然是倭刀,周星心裡暗笑,尼瑪老子就是按照倭刀的樣子比劃的,怎麼能不像?
「方管帶,諸位隊長,我看得模糊又清楚,模糊是因為看不清臉兒,清楚是輪廓和模樣很真實。畢竟有星光嘛,有一個海盜,朝著黃老豹隊長砍去,砍了他一刀,又一刀,黃老豹隊長奮力地衝過去,和海盜搏鬥,我要上前,被他狠狠地一腳,踢倒了,海盜砍他,他抓住了海盜的刀,真的,因為刀光的反射,我確實看到了,兩人打得很激烈,所以,我終於衝上前去幫助,還有,馬大哥也上了,好像又出來了一個海盜,亂戰之中,我們的兄弟開槍了,把海盜驚跑了。可是,黃老豹隊長揪著一個海盜不肯放手,就被他們拖著走了,我追著沒有追上。」
「真的嗎?」方伯謙將信將疑。
「絕對是真的,小的願意以腦袋來擔保!」
「這就怪了,沒有底線,賊海盜怎麼敢偷襲我們呢?」方伯謙想問題,果然很深,要給上面交代,必須將理由想得足夠充分。
「管帶大人,海盜都是海上的亡命之徒,哪裡有他們不敢搶劫的船隻?」有軍官終於開竅了,不等周星說,冒了一句。
「嗯,對,海盜都是亡命徒,他們也未必就知道我們是軍艦,黑夜裡不知道,還以為我們是商船呢。」方伯謙順著思路往下面說到。
周星表示反對:「大人,我不這樣認為。」
「嗯?」所有的人,又是一驚,今天,這個小兵蛋子,給人太多的意外了。方伯謙最是惱火,難道自己一個管帶,辛辛苦苦構思出來的名目,是你應該胡說八道評論的麼?還敢說老子的話錯了?我呸,不這樣說,丁軍門和李中堂會相信嗎?
看著方伯謙血紅的眼睛,周星裝作很海害怕的樣子,畏懼得渾身顫慄,這種表演的天賦,連他自己都覺得吃驚:尼瑪,老子真是太有才了。
「大人,諸位前輩,我想,絕對不可能是一般的海盜,為什麼?您看,一般的海盜,久在這海域上活動,對於船的類型和情況,豈能不知?就在白天,真是有海盜的話,他們一定會跟隨著我們,偽裝成漁船,靜悄悄地偵察,等確認我們軍警以後,早就溜之乎也了,還怎麼敢跟我們大清國的海軍較量?那不是找死嗎?」
周星一說,大家都連連點頭,這是常理,方伯謙也是無可奈何地點頭。他現在最焦急地就是找足充分的理由,給鄧世昌說,因為,人家是致遠艦的管帶,和自己平級,昨夜那麼大的動靜,人家不來問個清楚才怪呢,至於怎樣給丁軍門和李中堂的回話,那緊急程度還倒在其次了。
「說得也對啊。海盜不僅凶殘,也甚是狡猾,甚是狡猾啊。他們也絕對不會不自量力的!」方伯謙很有些苦惱。和普通的官兵不同,軍官和主官的問題是,進行善後處理。就像我們的普通老百姓一樣,一聽菲傭鬧事,想都不想就喊打,可是,領導人就是不打,因為,人們的思考出發點不一樣。百姓圖的是痛快,領導人講究的全盤規劃。總是思前想後,猶豫不決。
「大人,所以說,小人覺得,這一場海盜夜襲事件,不是偶然的,而是日本海軍和政府佈置的,針對我大清帝國海軍的一次襲擊,是偷襲,也是試探。」
「啊?」
「諸位大人,小人雖然愚蠢,也知道倭人久居海島狂妄自大,加上他們能夠依靠著海風,吹滅了元朝忽必烈的三次遠征大軍的艦隊,所以,養成了狂妄的民族性格,倭寇一定是試探下我海軍的實力和防範的情況,以利於今後襲擊我北洋艦隊的大隊。諸位大人想想,誰能有這麼大的膽量?英國和法國德國俄羅斯?不會,我們大清已經和他們簽定了許多的條約,嗯賞給他們很多的好處了,所以他們心安理得,心滿意足,被餵養肥了,自然就不會輕易來咬咱。只有日本,是餓得慌,所以,磨刀豁豁,準備對我神洲大陸,進行偷襲!」
「講得好。一定是日本的海軍,是日本的正式軍隊。否則,別人是沒有膽量的。」方伯謙很是贊同。而且,越來越覺得,這理由最佳了。
「大人,日本鬼子,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您看,十年前,他們用幾艘破船就敢強侵我台灣,現在呢?聽洋人說,小人也是道聽途說,說日本人最近動作頻繁,從西洋買了很多的軍艦了。」
「哦,你娃子說的不錯,東洋倭寇,確實在迅速增加兵艦呢。」方伯謙興奮地說:「就是這樣!」
周星才是興奮呢,今天,他覺得太爽了,在無形之中,在無意之中,就將一個普通的鬥毆行兇,借刀殺人案件,演繹成了一場外敵偷襲入侵事件,更爽的是,將假想的敵人日本,順手牽羊地拉了進來。能夠讓日本艦隊成為北洋艦隊的仇恨目標,激勵著大家努力,一定可以阻止北洋艦隊的腐朽,可以有很多的刺激後果……
「那,黃老豹這個人,該怎樣處理呢?」方伯謙自問道。
「大人,這好辦,應該嘉獎!嘉獎他在遇見日本倭寇的偷襲中,英勇善戰,捐獻出了生命,還有,他在開始的時候,受到了我們的誤解,卻毫不在意,這樣的好軍官,真是我大清朝所有官兵的楷模啊!方大人,想到這裡,想到我們曾經誤解了黃隊長,我心裡真是愧疚難當!」說著說著,周星居然擠出了幾滴眼淚。
「對對對!就是這樣,哦,這位小兵娃子說得好,日本倭寇偷襲我軍,混亂之中,敵我不分,黃老豹被我軍官兵誤會為匪徒線人,亂戰中,他英勇獻身,之後,我艦隊官兵,協同作戰,同仇敵愾,槍炮齊發,終於將巨敵打敗,敵人倉惶逃竄!」方伯謙站起來,目光炯炯有神地拍著桌子說。
馬大海看著周星,一副癡迷不悟的樣子,那不是垂涎,而是真的疑惑:這小子,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啊。好像這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