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的眼睛,仰望著這幾個官員,一直想和他們談論談論,可是,他們不是欣賞著麥田,亂抓亂摸麥穗兒,就是東拉西扯,發表內心世界的感慨,又或者是激動,聯繫到了嘉禾和自己的官運。
周星站了起來,對著身後的流民一擺手:「起來起來,都起來。」
流民們起來了,被周星指揮著回去休息,今天,有這麼多的官員搗亂,幹什麼活兒?其實,周星很想學習現代社會某些著名中學的做法,在百畝試驗田的周圍壘上牆壁,封閉起來,使來遊覽觀光的人掏出錢來,新型的農家樂旅遊,賺些外快。
官員們看著麥,議論著,簡直就目中無人,對近在咫尺的周星不聞不問,那劉知府也屁顛屁顛地圍繞著什麼蘇大人亂轉,眼睛盯著人家不松,活脫脫就是一隻待命的哈巴狗兒。
「嘉禾之出,實乃世道昌隆,國家祥和也!」蘇大人念念不忘地拈著脖子下的朝珠,「我大清國自平滅了長毛以來,國泰民安,蒸蒸日上,同光中興之象,比於康乾盛世之時,今日,有入選祥瑞嘉禾降臨我河南省內,不唯為國家大幸,也是我河南官民的榮耀!」
周星聽明白了,他們,完全把自己麥田里的成績,看成了老天爺的恩典!
我的媽呀,真是無恥。
身邊有兩個公差,倒是虎視眈眈,對周星很是警惕,周星這麼一思索,臉上露出冷笑時,這倆傢伙已經衝過去,緊張地攔截住他了:「一邊退讓,藩台大人在此,還不滾開?」
周星火了:「你放屁,誰該滾開?你才應該滾開!」
「你?」倆公差惱羞成怒,唰地拔出了刀,卻沒有辦法修理周星。
周星豈能怕他?在他們的官老爺跟前,他們固然可以顯示威武,卻絕對不敢擅自作主,更不會毆打百姓。
周星的痛罵,非常嚴厲,所以,周邊的省城官員們,應該都聽見看見了。
「大煞風景啊!如此嘉禾,如此美景,卻又有如此不堪之俗人!」蘇大人目光一凜,終於忍耐著說。
「周星,你搗亂什麼?」劉知府過來,憤怒地對周星嚷了一句:「快退下!」
周星豈能聽他的?反而笑了:「我怎麼能走?諸位省城來的大人要賞識我種植的嘉禾,我豈能鞋底抹油溜了?那不是給諸位大人難堪嗎?」
「你?」劉知府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好像給人巴掌又扇了好幾下。
「你種的嘉禾?哦,幸會!」蘇大人雖然有官威,很傲慢,對於周星,還是比較客氣的:「這些嘉禾,都是你種的?我怎麼聽說這是黃家的產業,你是黃家的什麼人?」
周星報了姓名,身份,蘇大人的臉上,突然綻開了笑容:「這麼說,你就是周星了,黃府的三管家,嗯,本官知道你,你是不是自去年冬天以來,一直種植冬天蔬菜?還得到了皇上和老佛爺的嘉獎?」
「正是!」周星落落大方地一拱手說。
「啊呀。失敬!失敬,原來果然是你,」蘇大人十分開心:「現在,朝廷裡都在傳揚,說河南境內出現了一個奇異之人,能夠種出冬天的瓜果,還能長出祥瑞的祝福字跡,皇上和老佛爺都龍顏大喜,賜墨寶嘉獎了呢。」
沒有人不喜歡別人恭維的。周星被他表揚得十分愜意:「大人過獎了,這是小人應該做的!」
「哦,你真是幸運,有福之人啊,既然能夠種出嘉菜,又能種出嘉禾,果然是非常人等,哎,想不到老天降臨祥瑞,都在你一人身上,真是令人難忘,這必定是你家前輩積德深厚,得著老天的眷顧。」蘇大人感慨地分析道。
周星明白,他被誤解了。「蘇大人,種出這滿目的嘉禾,並非什麼家道功德,也不是什麼自己幸運,而是我們使用了洋人的種植技術。」
周星不卑不亢地一說,頓時將所有的官員注意力都吸引了,在他們的意識裡,能見到這樣的嘉禾,絕對是做夢,根本不敢相信科技,熟讀古書的官員,百分之八十都是科學白癡。
「洋人的種植技術?」蘇大人一愣:「你再說一遍?」
周星沒有畏懼,將自己的話說了一遍,最後強調:「所謂的嘉禾,並非是天降祥瑞,而是我們使用先進科學方法種植的緣故,如果按照我的種植經驗和技術,所有的人都能夠種出如此飽滿喜人的嘉禾。」
「你的意思,這不是嘉禾?是隨意地種出來的?」蘇大人的臉上,現出了深深的苦惱,失望,又非常疑惑:「你用如何的方法就能夠種植出這樣的嘉禾?」
周星知道,這是一個關鍵時刻,無論如何,自己的將來,都要和官場發生聯繫的,現在,面對的可是省部級官員啊,看別人的態度語氣,這蘇大人,該是河南省的藩台,就是布政司,就是後世的省長大人了。
怎樣贏得藩台大人的讚賞?
周星微微一笑,「蘇大人,這些小麥,自然可以算是嘉禾,您想,要是這樣的小麥都不能算是嘉禾的話,什麼樣的小麥和谷子才能算是嘉禾?」
這一句話,修改了周星的前言,切中了這位藩台大人的心思,他立刻笑了:「嗯,是嘉禾,必然是嘉禾!」
有嘉禾才有政績,那是上天獎賞地方官員的吉祥如意徵兆,哪一個官員不巴巴兒地想著盼望著?
「大人,我可以給您講一講,這些嘉禾是如何種植的,希望大人廣為傳播,讓我百姓們能夠種出更多的嘉禾來!」
「好!」
不光是蘇大人,其實所有的官員,都被周星吸引了,大家想不到,這個年輕人,居然是前不久皇上和老佛爺都讚賞和獎勵的人,奇人!他能夠讓西瓜上長出祝福的字跡!
周星簡明扼要,講述了新式化肥的效果,種子培育的效果:「大人,就是這樣!~」
「啊,原來如此,果然是有辦法!並非浪得虛名!」蘇大人被周星嚴謹的論述震撼了。但是,他並不懂得化肥,對於周星的話,不能理解。
其他官員,安靜地聽著,好奇佔據了多數,能夠理解的,恐怕未必有一位。
「今天,蘇大人和各位大人不辭辛苦,來到我黃家莊園查看嘉禾,讓我等小民倍感鼓舞,下面我就領著諸位大人,在田中走走,給諸位講講詳細。我還敢向諸位大人保證,如果是明年,則懷慶府內外的數十萬畝田地,也許都能夠種出這種高產量的嘉禾,大人啊,想一想,這種嘉禾,能夠畝產千斤,則我河南省如果都以此法種植,則相當於平白無故,增添了上億畝的田地,我河南省的百姓,可以在明年之內,都能糧食吃,絕對不會餓死一人!就是有了災荒年景,也不害怕了!」周星推心置腹地說:「這需要諸位大人的鼎立支持,推廣應用技術,試想,如果我們河南省的土地上,都長出了這樣的嘉禾,一定讓朝廷,讓皇上和老佛爺高興得很,就是諸位大人的前程,也錦上添花,相得益彰!」
周星三言兩語,就描繪出了一幅美妙的前景,把蘇大人震撼了:「果然,果然能如你所言,則河南百姓大幸,天下百姓大幸運。」
這些官員,絕對是第一次聽說如此玄妙的農業種植觀念,向來既重視農業,又鄙視農民的封建朝廷的氛圍,被今天一個小小白丁的一席話給攪拌起來了。
在百畝實驗田里轉著,周星引導著官員們,輕鬆自如,隨意揮灑,用深入淺出的辦法,給他們講解技術。
「啊,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平頭百姓。懂得洋人如此精深的小麥種植知識!淵博啊,看來,農業之事,不得輕蔑。」蘇大人這麼說著,反覆觀察路過的小麥,佩服得五體投地,眼見為實,他被這百畝小麥的真實景象驚呆了,於是,對於周星,格外佩服。
「蘇大人,以小的口無遮攔所言,您可以想見,若是我大清國家,在三五年之內,都採用我等種植方法,則國家將得到多少好處?百姓得到多少好處?必然走向富裕強盛,大人也將功在社稷而名垂青史!」周星娓娓動聽地講述著前景。
「嗯!」幾個官員,都很興奮,於國於民於己都有利的事情,還真不多見,所以,他們對於周星的請求,格外贊同:「蘇大人,依下官看來,周星所言極是,我們應該以官府的力量,將他們的種植技術,向全省推介。若是真能成功,則真是千秋大業呀!」
大家又談論了一會兒,蘇藩台堅持要親眼看看那些神奇的肥料,周星就領著他和眾官員,去了黃家莊園,所有的肥料都在那裡囤積著。
藩台大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地開到了黃家莊園,這麼多的高級官員湧進了黃家,喜歡得黃得榜意氣風發,更為蹊蹺的是,黃得榜和蘇藩台,在坐下談論了一會兒以後,聊著聊著,居然發現,他們雖然不是同年,科舉考試選拔的,卻都是一個座師。
「如此,我們便是一家人了!」蘇藩台對於黃得榜,格外親切,「世兄麾下的小小管家,如此了得,當是世兄的教導有方啊!」
到了倉庫,周星將磷肥,鉀肥,尿素等,都取了些給官員們看,嗅,感覺,官員們做夢似的,無法相信,這樣古怪的灰塵面面兒,也能有那樣的神奇效果。
「黃世兄,我能不能向你借一個人手?」蘇藩台笑著問。
「請講!」黃得榜很敏感。
「就是這位周管家,讓他追隨我,以他的聰明才智,一定能夠謀得一官半職,光宗耀祖的,」蘇大人斟酌了半天,認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