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別人,就是黃得榜都看得目瞪口呆,喜歡非常,連連誇獎周星就是聰明能幹。於是,他親自出馬,用小兜兒掛了胸前,裝玉米種子,將前面的小麥田行兒分開,開始玉米點播了。
當然,這件事情上,可以說,周星沒有任何的創造,而純粹是根據在農村種地觀摩的記憶,這麼隨隨便便地一弄,就成大手筆了。聽著眾人的誇獎,周星甚至有了一種荒誕的想法,管他國家民族地老天荒,老子就在這裡安分守己地種地,有兩個小美女老婆,一個准夫人情人,這日子,過得多愜意舒暢!
周星還有準備,前面剛有人叫喊,說分開麥行的工作太辛苦,小麥非常稠密,不好分開,還有細長的針芒,不斷地紮在人們的褲腿和衣角上,因為天氣已經大熱,人們只穿著單薄的襯衣單褲,結果,被扎得身上奇癢無比,還有,小麥田里,麥灰兒裡夾雜著許多的螨蟲,不是一般人所能知道的,就是周星也暗暗感到,真正的農業勞動如此不堪辛苦。
他將自己指揮,家丁們製作的奇怪的東西弄上來了,也就是兩根長竹竿兒,呈現三十度角支開,用中間兩三道細竹連接,像一個平面的錐形,「快,用這個|!」
「這個是什麼玩藝兒?」大家的好奇心陡然高漲,跟著周星幹活兒,接觸了太多的新奇。
周星演示,大家馬上就看明白了:「原來如此啊。」
是專門用來對小麥壟行進行區分的工具,雖然那麼細小的兩三根竹竿兒,輕輕朝前以尖銳的一端一捅,兩邊長竹竿兒一分,就撐開了很長很大的空間,使勞動者輕而易舉地看清了麥行兒。
就這樣,在周星的頻繁發明創造的工具支持下,黃家的勞動人手,以黃得榜老爺子為首,幹得熱火朝天,許多人爭著搶著要點播玉米,這不,就是黃家的女人們都來了,開始還是看熱鬧,誇獎周星的小麥好,接著,忍不住好奇,都要了玉米點播器,進行嘗試體驗,甚至,親自下到了麥田里工作,黃得榜的長夫人,向來淡薄向佛,不諳世俗的人,也饒有興趣地做了起來,自然,二夫人,三夫人,還有三小姐蓮如,都來了。
周星和蓮如的目光一對,兩人都趕緊慌慌地躲避了。
就在周星忙碌的時候,忽然,發現周屯的人裡了一大群,都要看看周星的高產小麥。周星一聽清楚,趕緊跑出來迎接,只見周七爺為首,領了一大群人,而且,還有自己的老爹,兄弟。自然是喜出望外:「歡迎歡迎!七爺,諸位父老兄弟!」
周星的熱情,周星的超級小麥,讓所有的人都感到震撼,他們在周星的引領下,親自到了麥田里摸索了小麥,清數了麥穗,核算了產量的可能性,不禁對周星一番誇獎。
這些人,對於周星的玉米種植方法,也很感興趣,專門學習了點播器的製作方法,還幫助周星點種,到了中午時分,黃老爺子心情大好,乾脆請周屯的一幫老少爺兒們到黃家莊子裡吃飯喝酒,也給周星的臉上,增添了許多光彩。
熱鬧,復熱鬧,辛勤復辛勤,五黃六月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了。
小麥在漸漸成熟,到了陰曆五月初,周星的試驗田里,一片黃綠相間的可愛顏色,綠色逐漸減少,黃色逐漸增多。這時候,觀看的人更多了。
「好厲害的小麥啊!」
「呀,我有生以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小麥呢!」
「天啦,老天眷顧,降下了福瑞,到了懷慶府地面,要不,哪裡能有這等祥和吉祥!」前來觀摩欣賞的懷慶府知府劉大人,是被知縣簫大人邀請來的,他開始絕對不敢相信,一直訓斥簫知縣老眼昏花,信口開河,而簫知縣也很固執,非要他見識不可,直到進了周星的田地裡,他才蒙了。
別人這樣說話,在周星這兒,已經多了,習慣了,所以,他也沒有多興奮。「劉大人,您請。」
「哦,請請請!」劉知府看到了許多東西,比如點播器,灌溉用的竹筒,一點點詢問,很認真地理解,最後,對著北面虔誠地跪下了。
「大人?」
「大人?」
簫知縣很意外,周星很意外,跟隨著看的黃家人等,更是意外,還有懷慶府縣的官差,也很意外。
劉知府對著北面,好像是北京城的方向哭了:「皇上,老佛爺,承你們兩位神聖的福氣,天降祥瑞在河內呀!」
大家不知道他搞什麼飛機,正在尷尬窘迫,他站起來,突然嘿嘿嘿狂笑起來。
「劉大人?」簫知縣覺的不太對,趕緊叫道。
周星倒沒有看,管他呢,當官兒的不知道又觸發了什麼做秀的靈感了。
劉知府站起來,看看漫山遍野的成熟麥田,更是興奮,看著看著,忽然身體一僵,冷喝了一聲,居然向著旁邊就倒。
旁邊的人大驚,早有官差眼疾手快,在旁邊救護,將他攙扶住,趕緊保著,「劉大人?劉大人?」
劉知府眼睛翻白,雙手亂抓,嘴裡呵呵有聲,就是沒有一點兒體力,不能站立,攙扶他的人嚇得臉色都變了。
沒有辦法,兩個官差連背到托,將他請到了田邊綠呢大轎的旁邊,放到了轎子裡。
劉知府的心腹師爺,趕緊前來照料,親近的官差,也心急如焚地圍著轎子:「快,快去請郎中!」
正在暈頭轉向間,轎子裡的劉知府又衝了出來,那麼六七十歲的年紀,卻力量極大,將倆官差推倒在地,自己踩著他們的身體衝出來,向著周星的麥田就跑,一直跑進了裡面:「啊,呵,啊呵!這麼好的小麥!」
這邊,許多人都在看著,黃得榜一看,低聲道:「壞事兒,劉知府瘋了!果然是瘋了!」
劉知府在麥田里,又是跳又是唱,哼哼幾幾,不一會兒又哭,還不顧一切地在麥田里翻滾。
「大人?大人?」
官差們可苦了,跟著後面焦急,又不敢過於逼近。
周星氣壞了,娘的,你自己發神經,卻把老子辛辛苦苦種出來的小麥給破壞了,踐踏這麼好的莊稼,作孽呀!
「劉大人!」簫知縣趕緊去勸慰。
「滾!」劉知府一個巴掌扇過來,準確凌厲,把簫知縣扇得一個搖擺,差一點兒摔倒了。
黃得榜知道自己不能置身事外,畢竟他是東道身份,就算是自己做過的官兒,高也不過是知府,人家現在是懷慶的父母官兒,得幫襯,於是,義無反顧地上前,「劉大人?劉大人,你醒醒!」
「哈!」劉知府古怪地大笑一聲,將雙拳朝著黃得榜狠狠一推,將他推倒在地,因為沒有任何防備,黃得榜摔得渾身都是泥土,非常狼狽。
這邊,黃家的人趕緊過去,將自己的主子搶救了回去。
又幾個官差見勢不對,趕緊攙扶他時,又被他打得七葷八素,劉知府真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又是踢又是打,還張嘴咬人,像一隻瘋狗。
再沒有人敢去攔截攙扶他了。大家都心有餘悸地朝著後面退卻,不知所措。
黃得榜咬牙切齒,卻無法咒罵出聲,只得揉著出血了的臉鬱悶。
周星開始注意劉知府了,今天的變故實在突然,讓他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好歹算是市委書記的級別,怎麼一來麥田就傻了?
「老爺,您看,他是什麼病?」周星悄悄問黃得榜。
黃得榜呼呼喘氣,顯然很憤怒:「誰知道他。」
沒人攔截阻止的劉知府,忽然走向了一個公差,「你,拿來!」
那公差一愣,趕緊過去:「大人,您講,要什麼?」
「就是這個!」劉知府突然從那公差的腰間,奪取了他的短刀,頓時氣焰囂張,一面揮舞著,一面衝向麥田,他就像一個小型推土機,所過之處,麥田為之蹂躪破壞,慘不忍睹。
「殺,殺!殺!」他野蠻地玩弄著短刀,向著周星的麥子胡亂砍伐。
幾個流民忍不住自己辛辛苦苦的成績,向著胡作非為的劉知府衝過去,但是,又被他的亂刀逼迫,不得不退了回來。
劉知府瘋了。
黃得榜,簫知縣,還有幾個城裡來的師爺公差,都竊竊私語:「完了,劉大人真是瘋病發作了!」
瘋病發作?
周星趕緊跟簫知縣求證:「大人,劉大人以前有沒有過?」
「沒有!」
「那就不是癔病!」
「那他是什麼病?」簫知縣忐忑不安,反問周星。
周星冷笑了:「他是人來瘋!」
周星眼見他毀壞自己的小麥,自然生氣,但是,又覺得他這種行徑,有那麼一點兒熟悉,有病?以前從來沒有?怎麼和誰那麼一樣呢?誰?對,范進!范進中舉的那個范進。
周星忽然心裡一動,將這倆形象聯繫到一起了。
稍微思考片刻,他觀察著,揣測著,逐漸有了主意,不管怎樣,他都要去試一試。
他走向了劉知府。
背後,傳來了黃得榜的驚呼:「周星,不可去,不可去!小心,快回來了,快回來!」
其他幾個黃家的家丁,對周星忠心耿耿的流民們,都緊張起來:「星爺,別去!小心呀,他是瘋狗!」
周星回頭,一把擺脫了試圖挽回他的家丁,雙手掐在臉龐,做出了一個鬼臉兒:「我也瘋了!」
「啊?」
周星走向了劉知府,後者正在揮舞屠刀,屠殺可憐的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麥穗。
周星和他的距離在縮短,很快,就只剩下兩米寬,因為劉知府的動作不可預測,看著的人都暗暗捏了一把汗。幾個膽小怕事的女人,趕緊用手摀住了眼睛。
簫知縣在旁邊看著,低聲道:「真是傻得可以!」
很多人失聲驚叫:「周管家,快回來!」
一個女人在尖叫,帶著哭腔:「星,快回來,小心呀!」
後來,人家才確知,她是紅杏。她本來是想英勇救護丈夫的,可是,雙腿已經嚇得沒有任何力氣,癱軟著一步也邁不出了。
「嘉禾!」周星對著劉知府大喊。
劉知府一愣,不動了。
周星指著遍地的小麥,重複著這兩個字:「嘉禾,嘉禾,嘉禾!」
劉知府不動了,眼睛珠子眨了眨,低頭看了看,被他破壞得很慘的一小片麥田,若有所思。
他的刀子,已經垂下了。
周星突然向前,衝到了他的跟前,雙手用力,捉住了他的右臂,將他的腰刀奪取了,嗖的一聲,扔得遠遠的。在空中翻轉了幾個迴旋,才掉進了麥田邊的溝壑裡。
迅速地昂起身來,周星舉起了右手巴掌,掄圓了,毫不遲疑地朝著劉知府枯萎的大扁臉,「嗨!」
一個響亮的大耳瓜子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