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星沒有跟隨大家到城裡去觀察和指導,而是直接往南面去了,他要找人,而且,不是找別人,是找他之前在路上結識的把兄弟彪爺。
其實,彪爺一直在懷慶府的地界上活動,在孟縣和南面的邊緣「劫富濟貧」。周星上一次再到漢口,路上居然還遇見了他,兄弟倆自然是一番好激動,這回,周星化裝打扮,直接去見了他。
「彪哥,我這裡有一件天大的事情,對誰都有好處的事情,不知道您願意不願意幹!」周星開門見山地問。
「說吧,只要是於大家都有利的事情,我自然是要做了,喂,周星兄弟,是不是你有什麼為難的事情需要我幫忙?說吧,你的哥哥可是個真正的響馬盜賊,你說什麼,我一定能給你辦到,是不是誰欺負你了?哦,是不是黃得榜那個老傢伙欺負你了?要不要兄弟我去把他宰了?」
周星將懷慶府大街上的事情講了一通。
「啊哈,原來是我們的星兄弟搗的鬼,嘿嘿,也只有你,彪哥早就看出來,你小子是個人精兒啊,沒有你不敢做的事情,彪哥最欣賞的就是你的這種勁兒頭!好!你簡單說!『
要簡單說就真的很簡單了,周星跟他交代了一會兒,吩咐他好多注意事項,然後,吩咐他和他的師爺要好好地掂量。
「好,太好了,咱們都有利啊!」
「是啊,這種事情,真是天大的好事兒!又為百姓撐腰,又能使兄弟們得到好處,還能不傷了和氣,真是一舉多得!」
彪爺和他的手下,一個個都興高采烈起來。
周星也有些擔心,他說過要這些人不要再劫道兒,可是,他們就是不聽,不過,這些人還是挺夠哥們義氣的。非常尊重他,於是,他再三向彪爺商量了將來事情的過程,然後才回家。
在孟縣耽誤了兩天,主要是給彪爺們指導工作,直到他們完全領會了意圖為止,這樣,周星才打道回府。
懷慶城裡的事情,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浩浩蕩蕩的請願農民大軍,每天都是清早就來,晚上才回,既不和官家爭奪,語言上的咒罵,也沒有任何地不規矩行動,後來,還專門騰出了一條道路給公差過,也沒有去搗亂監獄,糧庫,等等重要的地方,更沒有人敢去搶劫東西,人雖然很多很雜,卻沒有半點兒越軌事情,秩序好得不得了。
周星回來看了,感到很高興,事情還在自己的掌握控制之中,這就好了,看來,自己要求各鄉紳挑選人員的方案是正確的。
不僅如此,周星還知道了,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善良的,老實的農民們,還義憤填膺地逮捕了幾個小竊賊,將之扭送到了衙門裡問罪,充分體現了遊行示威的誠意和和平性。
其實已經不能算是遊行示威,只能算是和平靜坐。
不過,令周星讚歎的是,懷慶府的知府和知縣兩屆官員們,也真沉得住氣,居然還在堅持,不肯降低稅收。
周星回來時,已經有人看見,趕緊偷偷摸摸地給他匯報情況,「官兒們都說,徵收多少錢糧嗎是省裡的公文要求,他們也無法擅自修改!」
「扯他娘的姥姥逼!」周星氣壞了,他也拜讀過二十五史中晚清的部分,知道,清呆的朝廷,一旦地方上有了災害,還是知道撥款撫恤的,最起碼,減免稅款的事項就有好幾十起,根據往年的光景,懷慶府地面的良田莊稼產量,當在春季二百五,秋季再多些,總的收入在五百斤左右,而今年遇旱,減少了數成,官府在增加稅,自然是很無理的。
「走,我們找人說下,明天來第二手!」
官府們雖然感到了壓力,卻在沾沾自喜,尤其是那個新任的縣令,為自己才上台就遭遇了百姓們的搗亂而惱火:「嘿嘿,老爺就是不低頭,不答應,這是省裡的稅收額,又不是爺自己定的,要爺給你們這幫刁民退步?做夢去吧!」
本來,他對稅賦增加還有些同情心,現在,已經成為敵對的情緒了。
當天夜裡,他到了府衙去見知府大人的時候,兩人都對愚民們的「無理取鬧」冷嘲熱諷:「隨便他們鬧去,隨便他們坐著去,我們趕緊請上頭派兵,只要有了兵,就不怕。哦,對了,其實也不怕,這些刁民,也不敢胡亂呢!」
不料,再一天之後,他就笑不起來了。
「老爺,不好了,不好了!」幾個公差跌跌撞撞地跑進來。
縣官趕緊起來:「怎麼了?」
「有人在縣衙門外要上吊!」
「啊?」
「真的嗎?」
要出人命案件了,作為知縣,不能不出來管理,所以,他出來了,只見好些老太太老頭子,一面哭喊,一面威脅,要上吊,而許多百姓,都在勸解。
「沒法活了,沒法活了,我們都不活了!」
「狗官,狗縣官!他們不管我們老百姓的死活,我們真的不活了!」
這回,事態升級了,百姓們不僅咒罵官員,還公開要上刁自殺,而且,有十來個人都要自殺!
官差們剛出來,事情又有了新變化,好幾個百姓,看起來老實巴交的種類,高喊著咒罵縣官的話,就朝著縣衙的牆壁上撞了過,然後,通一下就躺到地上不動了。
馬上,就見到那人的頭上,鮮血淋漓。
撞牆人的家屬哭的喊的,很是混亂。
更要命的是,周圍的百姓,似乎有被這情緒點燃了憤怒的危險,大家都對著剛出來的官員痛罵起來。有些人已經橫眉立目,要動武的架勢。
這一天,先後有十幾個人撞牆,要和貪污無恥,欺壓良民的縣官衙門和知府衙門同歸於盡!
百姓們沒有動武,但是,動武的傾向越來越強烈,任是誰都能夠看得出來,百姓們要繃不住了。
官員們這才驚恐起來,他們趕緊派公差出來,幫助救護撞牆自殺的百姓,好言撫慰。
周星在遠處依然看得清楚,作為這場鬧劇的總設計師,他讓百姓們撞牆,主要是表演性質的,手裡邊還裝著紅色的汁液,以增強鮮血的恐怖程度,其實,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撞傷,,只有少數人,因為周星的物質誘惑,幾十吊銀子的許諾,乾脆真的撞了。
這一天,縣官兒出來了,知府也出來了。一個個都對百姓喊話,哀求,要求大家克制。
「克制?克制個屁!你們不減免稅收,還有好戲等著瞧呢!」周星決心將鬧稅鬥爭進行到底。
周星也知道,歷史上的鬧稅,多數是失敗的,因為沒有一個統一的指揮和謀劃,沒有物質保障,最關鍵的是沒有大戶人家的參與,現在,這一場鬥爭,就具備了充分的條件,應該能夠取得勝利的,周星繼續鼓動百姓們鬧事兒,採取了逐步升級的極端方式。
正在這邊亂哄哄一團的時候,忽然,有人到城裡報告,說有好幾群蒙面的盜賊,已經在城南城西一帶,四處的搶劫了!
「縣太爺,縣太爺,真的有盜賊了,很多呀,他們到處亂闖!」
這位是周星的好兄弟,地保高要,他和幾名地保都跑進了城裡,找到了縣官哀求了。
周星沒有給黃得榜說清楚,但是,跟何管家有了一個模糊的交代,要他小心防備盜賊,同時,他還有意地將家丁的力量調遣到了黃家莊子裡,使其他各處的地方,力量薄弱得多,有的小莊子裡,恐怕只有三兩人在看家護院兒。
「諸位兄弟,在我們往城裡鬧稅的時候,你們也要小心謹慎,防止盜賊出入!一旦發生情況,保護自己的性命要緊!不能拚命!只要能夠逃回來,就是最好!」
周星對好幾個莊子的黃家負責人都做了交代,隱隱約約地告訴他們,對待突發事故的策略。
這些人也不能算是平庸之輩,懷慶府的習焑風氣之濃,是在太平天國前就有的,後來,更加厲害,黃家的家丁,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但是,有了周星的交代,都採取了極為保守的方法。
周星甚至暗暗給他們交代,城裡一鬧稅,盜賊必然發生,如果發生,正好可以給官府施加壓力,我們就是有損失也是值得的!
周星當然無法跟黃得榜說得那樣清楚,就是何管家,也說得很糊塗,他這回,畢竟是和盜賊合作,起來策劃來對付官府,對於官員出身的黃得榜來說,這可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周星只有採取了隱瞞的方式。
其實,這些盜賊不是別人,正是周星請來的孟縣以南的流賊,彪爺一夥兒。
按照兩人的約定,周星給彪爺提供了黃家的主要倉庫,莊園,以及其他幾十個大財主家的地點和名單,並且確定,彪爺的人馬,只能蒙面行動,不能露臉兒,並且,只能放火和搶點兒小東西,不得殺人,更不得進入村莊搗亂,一句話,可以少搶些,也可以搗亂,就是不能真正地大開殺戒,周星跟彪爺商量,只要他彪爺能夠做到這一點兒,約束自己的部下,則他周星保證,在事後,給他們必要的補償。
當然,以周星的計算,守備極為空虛的幾個黃家的小莊園,足夠彪爺一夥兒發筆橫財了。
彪爺果然沒有辜負周星的厚望,不僅在懷慶府造成了極大的響動,還帶領部下,在傍晚時分,襲擊了一些出城回家裡的公差,將這些人痛打一頓,衣服都剝光了,狠狠地羞辱一番,才予以放行。
自然,沒有人會知道,這些公差的每天往返的路線和時間,是周星派人給提供的。
周星很自然地利用了黑道的勢力,他明白,即使在治安情況極好的現代社會,人們怎麼嚴厲的措施,還消滅不了黑道,這就說明,黑道,自然有其存在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