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周星覺得,單純地依靠農業稅收,一畝地徵收相當於二百斤的糧食價值,合現在一畝地二百元錢,並不是很多,還是決定,現在的關鍵,必須首先要解決重稅的問題。
不是稅額多高,而是比重太大,誰都受不了。
周星沒有履行對兩位小太太地承諾,一直守候在家裡,而是直接奔了黃家,害得兩個小媳婦,看著他的背影只有歎氣地份兒。
「老爺,您早!」
「哦,早早早!周星,你這麼風風火火的,有什麼事情?」黃得榜一臉疲倦,要是往常,周星肯定譏笑他在夜間活動量太大,都六十歲的人了,守著一個如花似玉的三夫人,有時候會不會再兼顧著幾個貼身的丫鬟都是問題。
「聽說縣上要交稅了?」
「嗯,交稅了!」一提交稅,黃得榜就眼睛發紅,破口大罵,將所謂的仁義君子,道德文章忘記得一乾二淨:「真是作孽,這些貪婪的污濁官吏!硬是把百姓往絕路上逼啊!」
周星看清了,所謂的善良官員,耕度商傳家的黃老爺子,較真兒地說,就是一個愛財如命的吝嗇鬼。要是把普通百姓往絕路上逼還是真的,要是黃老爺子,估計連毛都傷不著。
「老爺,要我說,這官府收的稅也不多。」他故意說。
果然,黃老爺子火了,指著周星的鼻子:「你說什麼?你啥意思?」
這邊高聲說話,將屋子裡的三夫人都驚醒了,趕緊過來觀看,幾個小丫鬟也偷偷摸摸地從門縫外面往屋子裡瞧,一面指指戳戳地議論。
「老爺,我是說,官府徵收的稅額並不多。」周星依然堅持著。
三夫人趕緊過來:「小周管家,你說的是往年吧?不知道今年七八月旱得厲害,玉米和高梁都欠收了?」趕緊給他示眼色,不過,這示眼色之間,她那成熟而俊美的風韻,白嫩的臉龐,倒叫周星不由得心中一動。
周星可以心動,但是不敢雞動,「謝謝三夫人的提醒呵護,老爺,我說的沒錯兒,官府徵收的數額並不巨大,關鍵是比重太大了!」
「怎麼數額不大?」黃得榜顫慄著鬍子問:「你怎麼學會了吃裡扒外?」
周星扭頭就走,一句話也不再說,他才不能受地主老財的窩囊氣呢,本來,他是好心好意,既然人家不領情,也就算了。
當然,周星的作派,有了明顯的效果,三夫人攆了出來,硬是陪著笑臉兒好話把他請了回去:「周管家,你別急嘛,咱們家老爺也是生氣,脾氣就烈了些,您可別往心裡去啊。」
黃得榜見周星扭頭就走,也發覺自己的話說得過了頭,趕緊過來,「周星,說話歸說話,你悻什麼?大小也是我們黃府的管家,脾氣怎麼這麼倔?」
周星笑道:「老爺不給我說話的機會,我又何必惹老爺生氣呢?」
「快說,快說,你來找我,必定有什麼章程!」
周星見他幾乎要道歉,這才說:「老爺,官府徵收的稅額確實不高,因為,我聽洋人說,他們國家徵收的稅額,動不動就是幾十塊銀幣,幾百塊銀幣,我想,農業稅收,必定比我的重些。但是,我還要說,我們的莊稼產量太低,當然經不起這樣折騰!我們得趕緊想個法子來應付!」
「對對對,我也正發愁這件事情!你來得更好,你就是我們黃家小諸葛,智多星,正要請教你呢!」
讓黃董事長拉拉扯扯地,包括人家的如夫人這麼慇勤地勸說,周星心裡的氣早就撒完了,隨便往座位上一頓:「老爺,我覺得,首先,我要派得力人手,到官府去請求,請求他們降低稅收。」
「是啊,我也正琢磨這件事情呢!」黃得榜喜笑顏開:「你來了,正好給我幫幫言,謀劃謀劃,看怎樣去說更恰當些。」
周星對這件事情,已經思考了不少,「老爺,我們黃家,幾乎是本縣最大田戶,所以,不能去!」
「啊?我正要去呢!我不去誰能去?我連怎麼理由都想好了!」黃得榜大吃一驚。
周星講了幾條理由,最後說:「頂多也就是何管家去,最好誰都不去,但是,我們鼓動其他的幾個大戶人家去,我們還要派人去串聯,單憑黃家去,官府就會覺得我們黃家不配合他們,不給面子,將仇恨記在我們的頭上了,老爺不去的話,還能觀看將來事情發展,有一個迴旋的餘地,萬一發生什麼過激的事情,老爺還可以居中調停,讓官府感激!」
黃得榜看了看周星,遲疑了一會兒,連聲叫好,就是三夫人,也感到周星的建議實在奧秘無窮:「哎呀,我說呢,咱們家有一個小周管家,那碰見什麼事情,肯定是有主心骨了!」
周星笑道:「夫人見笑了。以我之見,很難說動官府,官府既然發下了文書,通知了保甲各級,自然不會輕易地悔改,但是,我們不這樣做又不行。」
「還有什麼,一併說出來!」黃得榜拍打著周星的肩膀:「你腦袋瓜子裡有貨啊。」
周星又建議,採取兩步走,一是鄉紳到官府懇請,二是組織各村的普通農戶,到縣城裡懇請,造成人聲鼎沸的民意基礎,最好要能組織起數千人,數萬人,當然,黃家依然不能出面,但是,要跟一些大田戶交代清楚,由他們組織,黃家願意給請願的農戶一些補助,發些小錢兒,有了聲勢,官府就當考慮考慮了。
「這是要拿百姓來壓官府?」黃得榜想了一會兒,苦笑道:「恐怕難以成功啊,本老爺也在官場上混過多年,知道其中的利害,說不定,官府還會惱羞成怒呢!也許,他們會覺察到是我們黃家在興風作浪!」
周星道:「他們知道不知道,都無所謂,我們不出面的意思,是不和他們撕破臉,以後還能見面說話,談判!至於成功不成功,我們都有後手,不怕官府不低頭!」
「你有把握?」黃得榜驚奇起來。
「是啊,看起來,小周管家是有心思的。我就說嘛,咱小周管家是個大能人呢!」三夫人笑得花枝亂顫,一面認真地審視著周星,若有所思,把周星嚇了一跳。
「有把握,有絕對的把握!」周星覺得,要使事情成功,最關鍵的是把黃家的董事長大人的意志激活,所以,拍打著胸膛說。
「真的?」
「真的!」
「如果請願不成,你的後手是什麼?」黃得榜急不可待地問。
「老爺,我現在還不能講,但是有一條,保證我們黃家沒有任何事情!」
「那就好,周星,你就加緊做事兒吧,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黃得榜眉飛色舞,再也沒有了剛才的憂愁煙容。
黃得榜立刻將何管家叫來,還家了丘師爺,龐二管家,先後赴各處田產大戶那兒請人,第二天,就將十幾個大戶請到了家裡進行商量,大家都贊成黃得榜的意見,黃的意見,就是周星的意思,雖然很一般,有人也覺得意義不是太大,可是,試試總是好的。
周星一直在暗中觀察著,當第三天,縣裡的三十多家大戶都攜家帶口地到城裡去找縣官理論的時候,周星也化裝打扮,跟著看熱鬧,這些鄉紳,很是體面的,乘著車馬,到了縣衙求見,等了一會兒,縣官不來,這些人連帶家口,非常之多,這也是周星的意思,反正就是造成氣氛,噁心官府,不多時,鄉紳們就聚集了數百人,家人中有的是家丁,有的是冒充的雇工,很快,聲勢大了,縣官不得不出面見人,把他們中的頭面人物請進了縣衙,讓周星覺得有些意外,看來,清代的官兒,比現代的官還好見著呢。
等了很久,那些人才出來,一個個唉聲歎氣,就是跟隨著出來的縣官老爺,縣衙門的師爺一誒,也都搖頭晃腦,似乎很苦惱,不久,這些鄉紳們就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在黃家展開了新一輪的商量,幾個鄉紳地主都叫苦不迭,縣官老爺雖然是新進官,說話辦事卻極為老練,非常客氣,讓人找不著把柄,他一直強調,是上司佈置下來的稅額,他不想收也不行。他還說,懷慶府城,是知府和知縣同在,諸位要是不明白,可以去知府衙門處控告!
這知縣的意思,讓大家確信,這回的皇糧國稅徵收增加額度,是鐵定了沒有商量餘地,好些鄉紳都十分絕望。
周星被黃得榜邀請參與了討論,數十名鄉紳,都是大財主大地主,周星看著這些人,那感覺並沒有多仇恨,將晚清的貧窮落後根源都壓在他們的頭上,自然也沒有多同情。
「諸位,我們不用再商量了,我想,要是商量能夠行得通的話,官府根本就沒有了面子!」周星道:「下一步,我們就要發動百姓們來鬧,自然不是武鬧,是文鬧!」
「文鬧?」所有的鄉紳都被周星的話弄暈了。「什麼是文鬧呀?」
周星的黃家三管家身份,大家都開始知道了,對於他,開始還不以為然,一個毛頭小子,黃嘴小兒而已,真不明白黃得榜老爺子聰明一世的人,怎麼會重用這麼一個傢伙。
「哼,那就是和平方式,非暴力方式,遊行示威!」
遊行示威的話題,讓所有的人都傻了半天,面面相覷了很久,才由黃得榜來問:「什麼意思?」
周星講了意思,方法,注意事項,大家恍然大悟,立刻就明白了,但是,都擔心容易出現事情。周星叮囑大家,事先要做好百姓們的工作,給予物質許諾,決定禁止那些脾氣暴力,有什麼案底的傢伙攙雜其間,以免得演變成為暴力事件。
「好!就這樣,不給狗縣官兒一點兒花椒面兒,他就不知道咱懷慶府的風是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