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何管家去找了周星:「兄弟,你咋回事兒?」
周星道:「怎麼了?」
「聽說你和家丁士成較上了勁兒,把紅杏和紫嫣都押上去了?」
「嗯,押上去了。」
「你還找了龐二管家當證人?」
「是啊,找了龐二管家,可是,龐爺不在,正好丘師爺在邊上,就答應著來了,是丘師爺當的保人,證件!」
何管家氣歪了鼻子,見周星一副洋洋得意,悠閒自在的樣子,火了,揚起巴掌,僵持在空中,已經顯示出了他的憤怒程度:「荒唐,荒唐,簡直是胡鬧!周星,你太讓我失望了,我原來以為,你是個穩重的孩子,已經在將著心來栽培你,等我再過三年兩載的,就把擔子壓在你身上,讓你來協助東家,想不到,你這麼不爭氣!不長進!你看看你辦的都是什麼破事情!」
周星笑了:「何爺,我和土成打賭,絕對要贏得的,我白白地贏得了一個老婆,就算是她不堪入目,我就只當白得了一個老媽子,明年秋天我倆老婆一人生了一個大白胖小子,不得有個下人伺候?我娘眼睛不好,不能幹活兒,這不正好?這麼好的事情,我要是不答應,老天爺都要下雷來劈我的!」
「你你你……聽說,就連丘師爺也被你拖上了賊船?」
「是啊,丘師爺一聽賭媳婦,也上了癮,也想入股,分些紅利,所以,我就答應他了,不過,我和他定的條件是,我要是贏得了,他丘師爺就捲鋪蓋滾雞蛋走人,要是他贏得了,就拿紫嫣給他做小!」
「沒心沒肺的東西,周星,我真瞎了眼睛,錯看了你!」何管家義憤填膺。
「怎麼了何爺?」周星故作姿態,實際上在激他。
何管家氣哼哼地:「你好賭成性,動不動連老婆都敢往上押,我問你,你這樣的人品,誰還敢再用你?你和街道上的地痞流氓有什麼區別?我們黃家,以後誰還敢再用你?還有,你的老婆,雖然是你的,可是,也是黃家出身的,你這樣隨便糟蹋,黃家也不答應!」
周星當然不能跟他吵架:「何爺,你說得對,可是,我真的能夠在一畝地裡種出一千斤的小麥,別說五百斤,告訴您,何爺,我倒不是多稀罕士成家的黃臉婆,也不是稀罕丘師爺的破帳房先生的位置,更不是稀罕他家歪鼻子塌眼兒的小妾,外加十兩銀子,我是想說,無論如何,我都鐵定要贏,不管什麼條件,我都敢答應!」
「你今天沒有喝酒吧?」何管家見他說得這樣大,又懷疑起來。
「沒有,您可以用儀器來量量!」
「儀器?你說啥?周星,我勸你,還是醒醒吧,不要胡來,小心我們老爺不高興!要不,我去說合下,叫士成和老丘都將賭約撤了。我要是出面,那倆傢伙不會不給面子的,你要是真的後悔了,我就是搬來老爺干預都能的!」
「何爺,你別不信,這回,我是非將官司打到底不可了,你別擔心我,你應該去找士成兄弟和丘師爺,勸勸他們別和我攪勁兒!,他們才虧呢,再說,就是我輸了,我也沒有什麼損失,反正,我的倆小媳婦都是賭博賭贏來的!」
話說到這裡,何管家啞口無言,轉身就氣哼哼地走了。
入夜以後,周星正在吃飯,周圍到處都是家丁們,一個個累得不行,胡亂吃著飯,小心地瞅著周星,暗暗嘀咕著什麼,周星知道,只裝傻。不多會兒,飯才吃完,就聽丘師爺在喊他,趕緊過去。
「老弟呀,你可把我害苦了,我和你賭,原本是玩著,被老爺知道了,把我一頓好訓,說我為老不尊,人老心不老,光想吃嫩草!周星兄弟,你去水說公道話,看到底是我要吃你,還是你要將著媳婦給我吃?」
周星看著他那古怪醜陋的好像高山一樣宏偉的折皺,心裡一陣反胃:「走走!」
丘師爺,你個老流氓,難道說錯你了?老子和一個家丁打賭,你趁火打劫要上來,老子拉你了?您狗入的要不是眼讒我的倆小媳婦才玸怪呢!
到了黃得榜的外宅時,黃老爺已經等候了,因為今天月光清晰,正東時節已經起了光明,看得比較清楚。「周星來了?」
「嗯,老爺!您辛苦!」
「嘿嘿嘿,你才辛苦呢,可著勁兒連續訂了兩家的合約,把兩個小媳婦都拱手賭上了,能不辛苦?」
周星笑了:「老爺知道了?」
「知道了!」
「老爺,我確實能夠做到。」
「那你就做出來啊。在自己家的田里種出來,那時,大家都看見,都知道,都信了,何必這麼風風雨雨地亂扯亂說,這不好!讓人小瞧了你!尤其是拿著自己家的媳婦當賭物,實在是喪心病狂!無恥之尤!」黃得榜突然聲色俱厲,連著跺了兩下腳,「你要是再這樣下去!我黃家可容不得你這樣渾的人!」
周星想不到事情有這麼負面的影響,確實感到後悔,想不到一個在現代社會好端端的「製作新聞」的公關策劃項目,到了晚清時節,竟然會這樣違背道德倫理,引發自己的形象危機。
「老爺,我本不想當這渾人,可是,我也是沒有辦法!我就算是隱藏起菩薩心腸,也不能獨善其身啊。」周星很懇切地說。
周星的話,立刻叫黃得榜和丘師爺都傻了臉兒,尤其是周星獨善其身,菩薩心腸的話,平時以儒者自居的黃老爺,一陣沉默。遲疑了很久,他才好奇地問:「周星啊,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說吧,不要跟你老爺再花花腸子了!」
周星鄭重起來,歎了一口氣:「老爺,我缺少沒有辦法,只在想著要打動您,幫助我完成一個心願,同時,我也是在幫助你,完成您的心願,這倆心願,原本都是一個,您不願意眼前有一個窮苦之人,以仁義治家治世,我也是不能看見一戶人家受苦受窮,不瞞老爺說,雖然我們周家出身窮苦,也還能勉強餬口,咱這一帶,窮人不少,卻還沒有餓死多少人的,老爺,我這番到了漢口,一路上所見,才知道,世界上,窮苦人家多的是,有的人鋌而走險,有的人,仆倒街頭路邊,看著實在可憐啊。所以,我想,一個人,就在再能生意經,賺再多的錢財,要是不能補救世道人心,不能救護周圍的百姓,那又有什麼用處?我想到老爺平時,總是對過往的乞丐多加周濟,對貧窮的家丁和雇工,很是撫恤,就想,怎樣才能讓窮苦人家,都能過上好日子呢?說一千道一萬,只能是在農事上想辦法,下功夫,只有多打了糧食,才能有一切氣色,老爺,如果我們能夠將糧食的產量提高到一千斤,夏收一季一千,秋收一季再一千,一年兩茬兩千斤,刨去了肥料人工種子,能夠剩下一千五百斤左右,就是繳納完皇糧國稅以後,還能剩下不少,老爺,你想想,我們兩萬多畝田地,就是三千萬斤,除了一切吃喝用度,還能有不少積蓄吧?就是可著一半來救濟窮人,也能救濟得十萬八萬人!還有,如果真的有這樣的產量,就是一家戶能有兩畝來地,也能夠三四口人,基本溫飽啊。」
黃得榜一時聽得出神,「好,周星,我沒有錯看你,你的心思,原來在這裡,我只是奇怪,你既然有辦法能夠叫糧食多打,為什麼不好好地跟我說呢?」
「老爺,我不是跟您說過了嗎?」
「那是在酒場上!」
「我還跟何管家何爺也說了,也沒有見下文啊!」
「周星,你的意思,我還是有些不解,你怎麼著能夠叫一畝地一季節就能收一千斤糧食?你的心思很好,很上進,肯動腦筋想辦法,但是,不能動了歪腦筋,是不是?你給我好好說說,怎麼能叫一畝地一年下來收兩千斤?老實說,你的話沒有人肯相信的,別說丘師爺和你打賭,就是我也很想和你打賭的!可是我又實在不願意和你一般見識,哦,不對,我是說產量上,不是說救濟窮苦人,世間有這麼多窮人,雖然我黃家獨富,可是,心裡又何嘗真正舒心過?」
周星說:「老爺,那您能不能給我些時間,給您好好講講?我這回是認真的!」
「好,你跟著我走!」
丘師爺在邊上看了一眼,萎縮著:「老爺,我去不去?」
周星既然和他打了賭,也就笑著:「您不能來,因為要是將底兒洩露給你,就不靈驗了!」
「好,老爺,那我就不去了,不過,老爺,您可清楚了,是周星要和我打賭的,不是我欺負他!」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算好人,這不結了?」黃得榜嘻嘻哈哈地一說,然後在前頭走了。
看著兩人背影,丘師爺嘿嘿嘿地冷笑了:「一千斤?還一季就數一千斤?我呸,就是神仙來種地也不能!周星,你小子就花言巧語亂扯吧,反正,老子是和你認真的!我就不信,你有這麼大的能耐!哼,看到了明年,你要認輸之時,老子如何玩你的小媳婦,老牛吃嫩草?嫩草就是好吃嘛!你小子一個蘿蔔佔了兩個如花似玉的大閨女的坑,誰不眼讒啊?」
到了屋子裡,有兩個小丫頭正在擺弄著盆子,「老爺,請洗腳!」
「好了好了,先出去!」黃得榜攆了倆姑娘,請周星坐下來:「說,周星,你怎麼敢保證打賭不輸啊?」
看黃得榜一副焦急的,想知道答案的猴急模樣,他也就不再隱藏了:「老爺,我和他們打賭,純粹是開玩笑,不會輸的,要不,您來看看。」
黃得榜接了周星遞過去的合約,不過是兩張發黃的紙,上面密密麻麻寫了不少的字,一看就是丘師爺的手筆:「就是兩千斤呀?怎麼開玩笑?」
周星笑道:「一棵紅薯一把灰,紅薯結成一大堆。」
黃得榜一愣,立刻恍然大悟:「哦,哦,你是說種紅薯,不錯,紅薯能夠一年兩三千斤,甚至上四千來斤,你在賭約上,只寫兩千斤糧食,沒有寫明具體種什麼東西,鬼!周星,你真是鬼,可笑丘師爺那樣的老奸巨猾,都被你蒙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