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家的變化,在春節之前,可以用日新月異來表示,短短的一個半月,他們家就有了驢子,鳥槍,千餘斤的小麥稻子,嶄新的衣服,被褥等等,夜裡點燈時,也敢放大了燈捻兒,露出昏黃的光芒來,所有的人見了周星,自然是星爺長星爺短地叫,就是周老根,那個以前被追著討債的窮鬼,誰都看不起的傢伙,也成了人人敬愛的老太爺,就是周七爺見了,也禮讓三分。周光在大街上走路,再也沒有小孩子跟隨著嘲笑他傻子了,那些頑皮的小孩子剛想起去戲弄他,家裡大人就嚴厲警告:「星爺的弟弟你也敢去招惹?看老子剝了你的皮!」
最讓周老根感動的是,周七爺將周星押出去半是佃賣的田契又返還回來。還堅決不收本錢。
大雪起了又消,消了又起,洋洋灑灑,沒有個了結,天氣嚴寒,不是一個冷字了得,而周家上下,卻在七爺的督促下,將著葦席瓦磚等物,和了泥漿,給周星補救房屋,不出三天,就將一座破敗不堪的草房,砌成一片魚鱗般密集的瓦頂,所有椽簷縫隙都堵塞得嚴嚴實實,所有牆壁漏洞,也用磚石壘好,那些族人,個個將手凍得通紅,卻不叫一聲苦。
「這日子過得,做夢都沒有想到的啊!」周老根笑得合不攏嘴。
有糧食吃,有房子住,有衣服穿,老婆孩子熱炕頭,對於一個老實巴交的小農來說,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不,只有一樣,周老根忽然想起來了:「他娘,咱是不是該給孩子辦喜事兒了?」
瞎眼老娘穿了七爺家小女人的衣服,顯得也年輕了許多:「是啊,咱孩子都這麼大了,要是不給說個女人拴住他的心,指不定又冒出什麼花兒來!」
這話是當著周星的面兒說的,頓時,讓他喜笑顏開:「娘,我還小,男子漢大丈夫,連合法年齡還不到,結什麼婚啊?」
「你說什麼?」
「我……」周星恍然大悟。
「到張家去看看,這一回,他們絕對不會再拖延了!」周老根理直氣壯地說。
「是啊,誰家爹娘不想把閨女嫁到好人家享福氣?現在咱這家境,對得起她啦。」娘說。
周星沒有心思聽他們的發展大計,一提起女人,他就想起了張發財的小妾翠菊,那個可憐的小姑娘,白白淨淨,俊俏標緻,居然被一個糟老頭子整天抱來啃去,而在他的懷裡,那種享受和坦然,尤其那雙水水的眼睛,一直叫他揪心,還有洋妞兒貝蒂,典型的西方火辣美人兒,**的潑辣纏綿勁頭,讓他都被動。現在,這個洋妞兒在哪裡?她為什麼要離開我?
「星兒,你聽到沒有?」娘問。
「聽到了!」
「好!」
每天,周星也沒有多少事情可做,周七爺屁顛屁顛送來的四書,裝在小木盒子裡當神一樣供著的經典,被他甩到了屋角兒,烤火時當板凳坐,不讀書,不看報,沒電視電腦的世界,簡直就是沙漠般死亡海洋,窘得他只能每天帶著周光去打鳥兒,第二天,他又去了,高地保,又稱為高保正送的槍相當不賴,裝填了火藥鉛彈,打幾隻鳥兒,火力相當地猛,田野裡的鳥兒也格外多,尤其是那些大雁,成群結隊,一個個肥胖得像貴夫人,村莊周圍的灌木叢,野地亂墳岡子荒竹園的很多,隨便出外一次,都不會落空,這不,他已經瞄準了一群大鳥兒,居然叫不出名字。
砰!霰彈過後,群鳥亂飛,四隻大鳥兒掙扎數下,飛不起來,只有鑽進枯萎的灌木叢裡。
「快上!」
周星衝出來,周光也跟出來,接著,四五個半大的孩子也鑽了出來,這些人,瘋狂地衝鋒著,從各個角度圍攏上來,鑽進灌木叢,追逐著受傷的鳥兒,經過一陣忙亂,逮住了兩隻。
「星哥,我逮了一個!」
「星哥,我也逮了一個!」
「好好,把鳥兒弄來!什麼鳥兒?」
「野雞!」
「這麼肥?」
「可不是?」
「二胖,小官,你們幾個去弄乾柴,福子,你去剝雞,進寶和小寶隨我再去草叢裡面看看,爭取把那兩隻也逮住。」周星吩咐。
「好叻!」
這些孩子,就是周星的把兄弟們,早些天前,周星在修理那三個混混時,強迫這些人和自己結成了統一戰線,還舉行了拜把子的儀式,現在,已經成為鄉村聞人的周星,更成為理所當然的孩子王。每天,他都去召喚那些夥伴,這些人在家裡也閒著沒事兒,雖然說好幾家都貧困到了極點,孩子們還負有尋找干紅薯爛蘿蔔的使命,可是,大人們一聽說自己家孩子找周星玩,都不干涉,有時候,在旁人面前提起,還會很自豪:「我家兒子和周老根家的星爺是結拜的兄弟呢!」
這些人也不白跟周星混,每天,他都能打到肥胖的鳥兒,兄弟幾個人,將鳥兒拔毛開膛,洗剝乾淨,就野地裡點燃柴草,架在上面燒烤,吃飽喝足,再打些各家帶回,也讓家裡大人品嚐葷腥味兒。在貧困時代,能夠天天有葷腥,簡直就是天堂了。
前面的草叢是扭結在一起的籐草,下面微微動著,周星立刻敏銳地發現了問題,對其他幾個人示意了下,幾個人分頭前進,手裡舉著棍棒,慢慢地往前圍攏,周星將手裡棍子猛然朝前一捅,已經削尖的竹棍子,唰地捅破了茂密的枯萎籐草,戳到了一個溫軟的**之上。
咯咯咯……一陣焦灼緊急的雞叫聲,隨著竹棍子的戳到,伴隨著巨大的翅膀撲騰,尖銳地傳來。
「打!」
不用誰指揮,眾人亂下棍子,不多時,那受傷的野雞就被打得血流遍地,逮住了。
嘩啦,不遠處,什麼聲音格外響亮,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所有的人,包括正在尋找柴草的人,剝洗的熱,都衝過來捕捉,一隻肥胖的大鳥兒,顯然不是野雞,被逮著了。
將兩隻野雞架在橫桿上燒烤,又有人循著夏天的足跡,挖掘到了野蒜,周星帶了鹽巴,眼看著野雞身上被烤得肥油亂冒,吱吱作響,每一個孩子都興高采烈。
「沒有使用農藥的世界,真是美好啊!」周星感慨。
「星哥,您說什麼?」
「沒什麼!」
天空中的野鳥很多,很肥大,簡直就是老天供給的肉食,民人們擁有的捕捉器具非常簡單,像周星這樣擁有槍彈的人,少之又少。
「幾天再逮幾隻吧,走,看看那邊的籠。」
「走!」
走過一道大溝壑,前面的空地上有平整的地方,三隻壓著大土疙瘩的破篩子已經仆到地上,進寶歡喜地喊了一聲,大家都奔馳過去,小心翼翼地翻起篩子,捉到了一隻大雁,兩隻野雞,四隻斑鳩,同繩子將這些戰利品捆綁起來,他們返回了烤雞處。
濃郁的香甜氣息裡,他們發現了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頓時大吃一驚:「快,狼,狼!」
「上,給我把狼滅了!」周星一馬當先,衝在前面,其他幾人,也都爭先恐後,一面嗷嗷叫著,一面揮舞棍棒。
兩匹野狼,是那種平原上常見到的品種,細長瘦弱,眼睛綠熒熒,見人就呲牙的傢伙,本來衝向烤雞處,眼看周星等衝到,還是不甘心地向火堆邊跑了幾步,才戀戀不捨地逃遁。
「再回我們用槍彈打它,宰了狼剝了皮作狼皮襖!」
「對,每人一件狼皮襖!」
周星喜歡這種生活,集體的生活給人充實,緊張,溫暖和力量感,他當兵時的感覺,又回到了身上,雖然說在當兵時,有很多煩惱,比如說空虛,寂寞,成天想著女人,可是,熱血沸騰的時候居多,現在,他竭力要使所有的夥伴們適應這一生活,畢竟,未來的中國,是動亂的中國,實力為王,他非常享受這種控制別人,領導別人的滋味。嗯,現在領導一群孩子,將來,老子就要領導一大群成年人,或許是一支軍隊,一個地區,甚至一個國家!
野雞烤熟了,他們分開來撕扯了吃,抹上鹽巴野蒜,吃得滿嘴流油,香噴噴的,飢餓讓每一個孩子都急不可耐,囫圇吞棗。
周星吃得不多,因為他不是多餓,將油呼呼的手在地上乾柴上抹了,看著意猶未盡的小夥伴:「來,再燒兩隻!」
「好啊!」
吃飽了以後,孩子們就在周星的帶領下,在野地裡找野兔窩兒,前農藥時代的農村,野兔多得很,當野兔被驚出來以後,他們揮舞著棍棒窮追,當然,野兔的逃跑工夫非常了得,他們無論如何是攆不上的,可是,他們奔跑功夫得到鍛煉,而且,有時候,他們也能幸運地用竹棍子當投槍,擊中倒霉的兔子,還有的時候,他們能夠在兔窩兒裡堵截住兔子,利用挖掘兔窩的辦法,將之生擒活捉。
有趣的田野生活鍛煉,使那些小夥伴們對周星熟悉起來,格外尊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