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本就要出來見見世界,開闊眼界的,自然十分願意,知府的酒宴,就設在府城最豪華的紫來福酒樓,周星領著肯思喬爾斯,跟隨在錢師爺的身後,一面滔滔不絕地向他們講述街道上的風景,什麼樓房什麼風格,他不懂,可以向錢師爺問,錢師爺是個人精兒,一雙鼠鬚翹動著,眼睛小而賊亮,對待兩個洋草根的態度可謂是畢恭畢敬,對待周星也非常客氣,動不動以兄台相稱。
晚清的府城就這個模樣啊?周星感慨萬千,很好,自己親眼見識了古代的城牆,街道,看見了形形色色的清代百姓,市民們的繁瑣生活細節,淳樸新奇。
「請上轎!」錢師爺往那邊一招手,邀請肯思和喬爾斯,倆洋人一見有這麼好的待遇,頓時喜笑顏開,趕緊上了去,周星卻沒有轎子,正在遲疑間,後面有轎子過來,綠呢大轎,數十名官差舉著大牌牌,耀武揚威地呼喊三聲,過來了。
錢師爺趕緊拱手,將綠呢大轎送過去,然後攔截了一輛轎子,請周星上坐,周星也不客氣,掀起了轎簾子就進,隨後,錢師爺卻跟了進來:「周爺!」
周星愣了半天,都不敢確信是叫自己,這哪跟哪兒呀,周爺?什麼時候咱成爺兒了?
「哎!」
「這點小意思,不成敬意,請您多多包涵!」錢師爺順便就塞進來幾根**的東西,周星用手一捏,嗯?長條形,小巧玲瓏,低有一瞅,居然是小黃魚,天,三根小黃魚!
「錢師爺,這個什麼意思?」周星激動得心裡砰砰亂跳,咱以前可絕對沒有收過人家東西啊,一向是廉潔公關的……
「哦,是張大人的意思,您今天仗義執言,保全了大人的面子,化解了兩個洋人的戾氣,皆大歡喜的局面,來之不易啊,周爺,無論如何,你都得給點兒面子,先收下,回頭,府台大人還有重賞!」
「謝謝了!」
周星象做夢一樣,將三條小黃魚在眼前仔細瞅了半天,還用牙咬了咬質地,貨真價實的黃魚,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這也太容易了吧?
「周爺,到了宴會之上,許多事情,張大人還請你多多通融解釋,既要維護兩個洋人興致,又要保證大清的體統。請周爺多多擔當了!」錢師爺說話比較困難,估計從來沒有這麼低三下四過。
知府的師爺,少說也是市級的秘書長,或者市委市政府的辦公室主任,這級別,這樣對咱巴結……
「周爺,要不,我和您擠一張轎子?」錢師爺連連咳嗽著,忐忑不安地請求道。
「好啊!好!」什麼時候見一介草民坐市委市政府的車子,秘書長還要請你決策?
錢師爺一上轎子,就神氣活現地對外呼喊起程,轎子動了,前後個兩人,四抬大轎不停地搖晃著,錢師爺陪著笑臉兒,小心翼翼;「周爺?看您年紀輕輕的,居然懂得外番語言,真是了不得!了不得!還能鎮壓得住洋人,更加了不起!在下錢千舟佩服則個!敢問周爺哪裡人氏?怎麼和兩個洋人攪在一起?」
周星怕他蔑視自己,信口開河糊塗過去了。
「好好好!周爺不方便說,小的也不方便再問,周爺,呀,差一點兒忘記了,請您把這穿上!這是剛才張府台親自給小的交代的,風一樣緊急地從後堂取來的,請您穿上!」
原來是一套衣服,有內衣有外套,還有棉帽子,周星接過來一瞧,居然是官紳的衣裳,也不知道合適不合適,想想反正比自己搶劫來的棉襖更有型,比自己的破褲子更暖和,立刻謝了,就在轎子裡當著錢師爺的面穿了。
「想不到周爺如此人才,居然這等簡陋穿著,幸好府台大人交代,才不再讓你為難!」錢師爺詳細地幫助周星穿好,繫了亂七八糟的帶子什麼,慇勤得就像是僕人。
兩人說說笑笑,一直朝前,不久,轎子停了,兩人出來,外頭一大群官差,甚至還有士兵,荷槍實彈,荷的是鳥槍和長矛,裝的估計是鐵砂子一類,有幾個抄著紅黑相間的大棒,在酒樓停轎處,圍繞了好幾圈兒。
「去去去,不要這裡來!長眼睛了沒有?」官差聲色俱厲地訓斥道路上經過的百姓。
這陣勢,不就是戒嚴嗎?公安武警部隊保護高級官員。
酒樓的氣勢不大,裝飾也一般,畢竟周星見過太多世面兒,並不在意,意氣風發,笑容可掬地走,錢師爺則觀察著他的神情,暗暗豎立起了大拇指:「周爺的氣度不凡,在下佩服啊!」
很快入了席,八仙桌,圍繞一起,也算是張府台的遷就,府台親自點名,要周星坐在他身邊,「快來,你必須坐這兒!竟然要他坐上座。
周星知道禮儀,推辭了一會兒,大家各歸其位,一會兒,酒樓的小二就端著酒菜,魚貫而來,他們穿著乾乾淨淨的衣裳,像現代的門童,全是英俊少年,幾葷幾素八大盤端上來,錢師爺趕緊篩酒,之後,由張府台祝酒,之乎者也地說了半天,說得自己口吐白沫,聽得兩個外國人暈頭轉向,直瞪白眼。見外國人面色不善,張府台急了,趕緊遞眼色,周星笑著,用眼神鼓勵他講完,然後,自己將張府台的意思先理解成現代漢語,再概括性地歸納和表達,翻譯成英語/自然,這其中,有許多弄不懂得的意思,周星就越俎代庖了,反正,現代公關對涉外禮儀毫不陌生。
「嗯,好,好!」肯思和喬爾斯連連叫好。
張府台開始有些緊張地觀察著兩個洋人的臉色,擔心著倆西洋妖精再出什麼古怪,現在,一見倆傢伙很服貼,蒼老的臉上,頓時容光煥發,幾顆淺顯的麻坑兒也顆顆飽滿:「請!」
宴會順利進行。
張府台雖然保持著威儀,沒有被肯思在公堂上揪住那樣狼狽,可是,遇見事情,趕緊朝錢師爺看,錢師爺則趕緊朝周星看,周星感到很好笑,想不到一個堂堂正正的知府大人,這麼缺乏接待洋人的素養,想想現代,還是改革開放得好,隨便一個小基層官員,都喝著洋酒,逛過洋國,甚至挎了洋妞兒開過洋葷,中國人在國外也能抬頭走路了。
周星對接待國外客人的禮節,非常熟悉,雖然數十年前,也差別不大,所以,他總是在最合適的時候提出最合適的要求,幫助張府台將宴會引領到融洽的程度。
「好啊,很好!」兩個沒心沒肺的臭洋人連連豎大拇指,對張府台表示感謝,張府台也紅光滿面,興致勃勃。
錢師爺一拍掌,外面忽然有音樂聲起,正在隔間,接著,就有六名衣著盛裝的少女,裊裊滑步而來,伴隨著音樂,她們翩翩起舞。
「ok!ok!good!」肯思和喬爾斯得意忘形起來。
乘著這功夫,張府台告退,去「更衣」,還使了眼色,讓周星出來,到了下面一層,張府台連連拱手:「周兄,你說說,往下,怎麼招待倆洋人?」
「府台大人,夠了,他們花天酒地,吃飽喝足的,還不行?」
「哦,是不是要請幾個女人……我擔心,這倆洋人,還嫉恨著公堂上老夫的執拗,周兄,公堂上,那是大清的體面,老夫必須做,現在,只有想方設法來彌補了,哎,這倆洋人,好端端的在自己家裡不好,偏要來咱懷慶府添什麼亂?」
周星知道,他也有很深恐洋症,急忙解勸了一回:「府台大人,放心,有我在,這倆傢伙就蹦達不了啥!既然他們吃飽穿暖喝花酒的,過一會兒就讓他們去見他們的什麼破叔叔,然後,趁早叫他們滾蛋!」
「哦,這也行?」
「行!別太高看洋人,他們也是一個鼻子兩個眼兒,破混混!」
「對對!」
正在說話,見錢師爺跑了查來,一臉驚慌,臉色蒼白,話都說不囫圇了,「大人,周爺,周,周……」
周星急忙問他時,他連連咳嗽,指著樓上,周星估計出事兒,趕緊跑上去,只見肯思正抓住一個舞蹈的姑娘強行親吻,那姑娘死命反抗,嚇得哇哇大哭。喬爾斯也在攔截另外一個姑娘。六個舞蹈的姑娘,被他們堵截在屋子裡,不能隨便走出,其餘五個擁擠在一起,連連呼救。
周星上前,什麼話也不說,抓起桌子上的酒罈子,砰一聲就砸到了肯思的腦袋上了。
張府台,錢師爺也進來了,還有陪客的兩個不認識的小官員,見周星發飆,立刻有了底氣,衝上前去,將喬爾斯也拉到一邊,按到了椅子裡。
肯思慢悠悠地斜倒在地上。
喬爾斯大著舌頭正亂,沒有看見肯思的真實情況,「嗯?肯思?他怎麼了?」
周星用英語告訴他:「灌了貓尿燒的!」將肯思拖到一邊,攙扶著坐了。
喬爾斯口裡還不乾不淨地叫著美女,想往前揪舞女,周星道:「喬爾斯,你能不能文明些?你現在代表的是美利堅合眾國,你們再有治外法權,要是真幹出了壞事兒,我們就到你們領事那兒告狀去,看領事取締了你的護照,趕你回美國去流浪!」
「啊,我不過是玩玩嘛!」喬爾斯趕緊陪著笑臉,不敢再裝瘋賣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