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老根起來,做好了飯菜,小心地坐在外面小屋子的床頭,慈祥地盯著周星看,因為吃飽穿暖,又洗了臉,周老根比起昨天,似乎年輕了許多,一面回想起昨天在麻二嬸家的大展雄風,圈圈叉叉,頓時得意起來。
「吃飯了!」周星一睜眼就聽便宜老爹陪著笑臉兒說。
「嗯!」
「吃飯?好!」一聽吃飯,被餓怕了的周光就從夢中驚醒,一甩厚厚的棉花被子,跳了起來。
「真像是做夢,做夢啊!」周老根幸福地看著屋子裡的一切,從昨天開始,山窮水盡的家裡,忽然煥發了生氣,一切都逆轉改變。周星兄弟倆蓋的被子,暖和得老根抓在手裡都不敢相信,雖然他極力要求周星給張發財送回去,可是,周星一瞪眼兒,他就怕了。老爹怕了兒子,這叫什麼事兒!「星兒,多虧你,你真有本事兒!」
「爹,你才聰明能幹呢,我還沒有教唆你,你就主動找繩子了,咱爺兒倆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周星大笑起來。其實,在暫時糊弄走三個債主以後,他就謀劃著「訛詐」三人,辦法就在周老根身上。誰料,他竟然捷足先登,造就了美妙的形勢。
「被子?」
「別怕,這被子是翠菊修改過了的,被面一換,就是誰來都不敢認他家裡的東西,再說,張發財那個東西,狡詐卑鄙,就該坑死他!」
「嗯!」
紅薯小米飯,拌酸白菜蘿蔔絲,吃起來挺舒服的,以前公關活動陪同個色領導人等,厭煩了山珍海味,早些日子又猛餓幾十天,現在吃著東西,異常香甜。
「爹,你在家歇著,我想到外頭轉轉!」
「哦,外面冷著,別去了。」
「我想去!」
「去去去,隨便你,早去早回來。」周老根慌忙讓步。
周星將棉衣扣好,褲子弄好,捏捏腰裡的三個銀元,大搖大擺地上了街,街上淒涼冷淡,不見一人,灰濛濛的天幕籠罩著厚厚的雪原,既美麗又抑鬱,百無聊賴之間,他亂步朝著前面的道路就走,過慣了都市的繁花似錦,在這窮鄉僻壤真是難以融洽,不行,不行,再呆著自己都要發瘋的,以前是肚子餓得沒力氣,身上冷得打擺子,現在,一切都有了,不能繼續呆這兒混吃等死了,得到外面瞧瞧廣闊的世界去!
「哥?」背後一聲喊,傻瓜弟弟周光又攆了上來。
周星沒有辦法,只能帶著他,這樣一個活寶跟著,實在是大煞風景,把自己的現代人品位都被丟光了。
「哪裡去?」
「隨便走走!」
「你帶著刀幹嗎?」
「防野狼啊。」
周星在這世界,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狼,肥碩的野狼,在夜幕下曾經圍繞著周屯亂叫,叫得人渾身汗毛豎立起來。甚至在大白天,他也見過荒涼的亂墳岡子上,有狼的蹤跡,他正是想到村外闖蕩,見見各種野生動物。因為這一帶有很多的灌木叢,亂墳岡,池塘河渠葦荻地,竹子園,很便於野物藏身,據說,狼,獾豬,野豬,野兔,野雞,野鴨一類的東西特別多,他拿著刀子,本來是想到縣城裡轉轉,被周光一跟,只好改變主意,想逮個小東西當野味開開葷。
走出兩里多路,在一條大溝外,荒草胡地的,到處是荊棘的亂枝兒和枯萎的沙蒿,周星發現了大量兔子的痕跡,親眼看到好幾隻老肥的兔子竄得飛快鑽進了荊棘叢裡。
「走,咱倆悄悄地進去,你拿這根棍子,那裡肯定有兔窩兒!」
周星給弟弟砍了根拐棍粗的棍子,削尖了前頭,作為武器,自己帶了菜刀,外加一根棍子,分頭行動。
兔子,兔子,果然是兔子,就在前面的荊棘下,有一窩兔子,一個個肥頭大耳,煞是可愛,最大的估計有**斤重!讒得周星口水都流出來了。
周星將削尖了的半長木棍抓牢,在手裡搖晃了兩下,瞄準前面,唰一聲擲出。
嘰!
五隻大野兔瞬間就鑽進了荊棘下的黑窟窿裡,只有一隻被棍子扎傷了,在地上憤怒地彈跳著,猝然襲擊下,兔子迷失了一會兒,趕緊朝著洞穴裡蹦。
周星一見,驚喜萬分,一個健步衝過去,跳到了兔子的前面,堵截了它的逃路,揮舞著菜刀亂砍。
砰!砰砰!三個巨大的槍彈聲,在周星的頭上爆起,嚇得他將刀一丟,趕緊趴到了地上。那邊,弟弟周光也趕緊一縮腦袋,蜷縮到了草叢裡:「媽拉隔壁,誰呀?」
周星在意識到槍聲以後,立刻從地上撿起了菜刀,彈彈身上的灰土爬起來,不料,感到麻木的左臂上居然冒出了血泡,衣服也被打得破了一個大口子:「哪個狗入的不長眼兒?看見他爺了亂開槍?」
「哈哈哈哈!」一陣邪惡的奸笑,從那面的大渠的堤壩後頭走出了三少一大四個人,三個年輕人手裡抱著獵槍,為首壯年漢子抄著獵刀,身上各背著幾隻野雞,壯年漢子的腳下,還拖著一隻肥胖的獾豬。
冤家路窄!
周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竟然是上回被自己修理的三個混混,田小狗,董二球等,而那個大人,則長得和田小狗頗為相像。
周星忍住氣,從地上拾起尖木棍子,劈里啪啦將受傷的野兔砸得半死,然後抓起了長耳朵。
「呀,這不是周星嗎?」田小狗嘿嘿嘿冷笑道。
「是啊,正是咱們的好兄弟周星。」
「周星?」那個壯年漢子一愣:「就是他爹被黃老三逼得上吊的窮小子?」
「是啊,還是訛詐我們,以多欺少,奪走我們衣裳的孬種!」第三個混混說。
「剝了你們的棉衣?不是土匪?是他?」壯年漢子驚問。
「他就是土匪,是土匪的眼線!」田小狗惡狠狠地說:「爹,就是他,狗仗人勢,打了我們的人,奪了我們的衣裳,差一點兒把我們三個凍死!」
「哈,原來如此,我說你們咋那麼心狠手辣非要開槍呢!」田小狗的爹——大名鼎鼎的黃大財主家的某家丁田老三,從胸膛裡重重地出了一口氣:「周星,你過來,給你田爺磕一百個響頭,將你身上的皮全部剝下來,然後,爺就放你走!」
周星盯著他們四個,從鼻子裡冷笑了一聲,「瞎扯,就你們這群王八羔子混世界的小痞子,還想讓爺給你們磕頭?你們狗入的先摸摸自己脖子上還長有東西沒有!」
周星話音一出,倒把四個傢伙鎮住了,他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周星為什麼這樣膽大包天。
「怎麼了?怕了?這就怕了?來呀,你們手裡不是有冒火的棍子嗎?老子也有,你們四個,老子一個,來,刀對刀槍對槍,痛痛快快地干一架!來!」周星將菜刀一擺,尖頭木棍子一擰,擺出了格鬥的架勢。
「哼!你才是找死!」田老三咬牙切齒地說,「不要說我們欺負你,是你自己找上門來的!」
周星不是不怕,但是,很有頭腦策略:「對,老子不怕死,怕什麼?就三個小混混一個老混蛋,怕什麼?死?能叫老子死的人還沒有生出娘肚子呢!」
周星放出的狠話,將四個傢伙都激怒了。他們放下獵物,一把寬刃的獵刀,三桿土製的鳥槍,全都指向了他。田小狗三個,一面冷笑一面往鳥槍裡裝填火藥鉛彈子兒。
周星眼睛眨也不眨,直盯著三人,「快些裝,爺等得不耐煩了。」
三桿鳥槍,一把獵刀,不僅指向了周星,還緩慢地向前收攏包圍圈兒,眼看著,只要三個傢伙點燃火繩,或者隨便用鳥槍亂砸,獵刀亂砍,周星都將無處躲閃。
周星巋然不動,嘴角兒撇出了輕描淡寫的微笑。將手裡的菜刀揚了揚:「上來,上來!快呀?要麼開槍,要麼刀砍,爺等著!爺要是皺一皺眉頭,就不算是你們的親爺爺!」
田小狗氣得直咬牙:「你小子狂,老子馬上叫你知道厲害!」說著,就去點火繩。
周星在蔑視的神情裡,其實暗暗積蓄著力量,準備在他們低頭點火繩的時候,突起襲擊,只要砍翻一個,其他人就慌了,所謂一人不要命,三人擋不住。
不過,有人幫了忙,田小狗的爹田老三一把抓住了兒子的手,厲聲說:「別胡鬧!」
「咋了爹?」田小狗一臉惱怒。
田老三是過來人,豈能是兒子般的混混角色,見周星的神情淡定,滿不在乎,立刻就起了疑心,既然兒子說周星是北面山上的匪徒眼線,那何必去招惹呢?痛打他一頓容易,滅了他也不難,可是,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他真是土匪的眼線,給土匪們知道了,能有自己的好嗎?在太歲頭上動土……
「別幾幾歪歪,想尋死就上來,先保命的就滾蛋,老子沒有時間跟你們磨蹭!」周星催促著。「別怕,咱是爺們,不靠別人,我就一個人,也沒有土匪罩著,雖然我確實認北山上的榜爺。」
周星不是不知道和四個身強力壯的傢伙對仗的危險,但是,更知道,越是怯懦,越是倒霉,越是勇敢,越能攪亂對手的意志。
哼,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何況,咱還善於玩陰的!
若干年後,就是這種心態和作為,使他這個滿清王朝的最後一任直隸總督,超級權臣,混得風生水起,讓滿清帝后,世界各國強盜,叫苦不迭。
「你,周星,你要是怕了的話,就給爺磕頭……」田老三畢竟是成年人,為了孩子們的一時爭執鬧人命的事情,絕對不會幹的。他更擔心周星背後的勢力,即使是隱隱約約的。
「磨蹭你麻辣隔壁啥?」周星看看疑心計已經起了作用,冷笑一聲,揮舞著短短的菜刀就衝了過去,這一時候,正是最佳時機,田小狗正看著他的,他爹正摀住他的鳥槍,董二球兩個正等待著田家父子倆的商議結果。
「啊?」田小狗驚呼之時,周星已經撲到了跟前,揮舞起菜刀,一手抓住他的鳥槍,卡嚓一聲劈去,當即斷為兩截兒!
四個傢伙頓時愣住了。
「老子宰了你再說!」周星就近一揚手,將著半截兒鳥槍朝著田小狗的腦袋砸去,田老三愛子心切,慌忙用手去擋,被打了個正著,頓時媽呀一聲嚎叫起來。
這一聲慘叫,嚇得董二球兩個混混魂魄飛散,「娘哦,這傢伙真的破命上啦!」
周星毫不猶豫,既然已經接戰,就要痛痛快快心狠手辣,不能講絲毫仁慈,所以,乘著田老三慘叫,田小狗暈頭,董二球疑慮恐懼,將著那半截兒鳥槍棒子,劈里啪啦猛敲田小狗的腦袋。
田小狗狂叫一聲,轉身就跑。
田老三正在甩手痛喝,周星已經趕到跟前,順勢將棍子一敲,打在他的膝蓋下面的腿骨上,只有肉皮遮掩的那兒,是人最敏感脆弱的地方,田老三那麼精壯的漢子都吃不住,痛呼一聲,雙手抱腿,滾翻在地。
「饒命!」眼見周星亮出明晃晃的菜刀一手抓住他的大辮子,將刀橫在他的脖子裡,寒氣嗖嗖,田老三嚇得尿褲了。
這德行!周星暗暗鄙視著,仰面對那倆傻瓜喊道:「開槍啊,開槍!」
只要董二球兩人敢開槍,抓在手裡的辮子,就可以輕易地控制著田老三當人肉盾牌,周星已經勝定了。
但是,他還是高看了兩個混混的本事,這倆傢伙面面相覷幾秒鐘,忽然轉身,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