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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龍人之塔第七層。
「哈哈,又是40多金幣到手。」滿臉灰土的羅羅諾亞坐在一堆寶石之中,眉開眼笑的看著周圍散落的材料。
「羅羅諾亞,你那麼需要金幣麼?」坐在一片廢墟之上,陸戰靜靜的望著天空。
「是啊,我很需要。」羅羅諾亞聞言,拿出了一枚金幣看著,表情卻突然變得很凝重。
「為什麼?你是光明教會的中階聖騎士,論地位絕對不低。也應該不缺乏金幣才對。」陸戰想了想,搖頭說道。
「那些錢,不是我應該拿的。」羅羅諾亞慘然一笑,臉上閃過一絲不屑:「現在的光明教會,已經沒有資格再稱作光明神的侍者。不知多少腦滿肥腸的蛀蟲竊據高位,每日只知道在無知的信徒身上搜刮著錢財。這些錢,許多都是供奉者最後的一絲積蓄,帶著多少的汗水,多少的辛勞?他們不顧物質的匱乏,只求心靈上的虔誠能夠讓吾主得知。才將這重若千斤的幾銀幣,甚至幾銅幣投入禱告箱中。」
「但是這些錢都被用在了哪裡?教堂的擴建、主教們的優渥生活、光明騎士團身上的盔甲……卻沒有一絲回饋給信徒!」說著說著,羅羅諾亞那一直微笑溫和的臉上突然閃過無比的猙獰:「可又有哪一個該死的高位者看到了那下水道旁邊腐爛著的乞丐屍體?沒有,他們的心中只有自己!曾經,光明教會前的光明神雕塑眼睛是睜著的。因為那時的教會敢於向至高無上的光明神宣誓,他們這些神的僕人是真正的將神的光輝灑向了大陸。那時的任何一個教士,不論是藍袍還是紅袍,甚至是尊貴的白袍教士,都不吝於將幫助的手伸向隨便一個需要的人。但是現在,教士們只顧著提升自己在教會中的地位。所謂『需要幫助的人』,早已經被他們拋在了腦後。」
「所以,光明神雕像的眼睛閉上了。我明白,這是神,對我們這些信徒的絕望。」
說完這一番話之後,羅羅諾亞的眼中流出了滾燙的淚水,順著滿是塵土的臉龐滑落。
有關於光明神雕像閉眼的故事,陸戰在剛來到大陸時就聽導師林納斯說過,的確是一段詭異的傳說。
在阿拉德大陸上,至高無上的光明教會總部——雷米迪亞?巴矢裡卡大教堂佇立在貝爾瑪爾公國的貝爾瑪爾市。而在教會之中的險要位置,聳立著一座由最純粹的頂級光系魔晶石鑄造成的光明神雕像。這座雕像相傳是遠古時代『光明五聖者』親手所立,而傳言,當時,這座雕像的眼睛是睜開的。
也就是在百年前阿拉德大陸開始異變,精靈一族宣佈全部撤出大陸的同時,這座雕像的眼睛,卻詭異的閉了去。彷彿是光明神不想再看這骯髒的世界一眼一樣。
這個流言傳播甚廣,卻沒有光明教會的人出來闢謠,大家也就明白了,這的確是真實的事情。
「我從沒有在光明教會領過一個銅幣,所以日子過得挺艱難。不過我自己吃苦倒是無所謂,只是可惜了我那七百八十三個孩子。沒有錢的日子,他們更難熬啊。」羅羅諾亞緩了緩心情,微笑著說道。
「七、七百八十三個孩子?!……你領養的嗎?」陸戰表情瞬間凝固,輕聲問道。
「是啊。我從十三歲開始就領養了第一個孤兒。現在我三十二歲,孩子也不知不覺的有了七百八十三個。」羅羅諾亞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彷彿在回憶著什麼美好時光:「他們現在都在不同等級的學院學習。有鬼神劍士、有武道格鬥家,當然最多的還是普通人。他們都很好學、乖巧。只是唯一艱難的是,為了撫養他們的入學、生活、娶妻生子,金幣是必不可少的。可愛的金幣,我愛死你了,有多少都不夠啊……」說完,羅羅諾亞開心的一口親在了手上的那枚金幣上,並哈哈大笑著將這個金幣別在了自己的胸口。
陸戰看著滿面幸福的羅羅諾亞,突然彷彿感悟到了什麼。隨即抬起頭,長出了一口氣,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
「羅羅諾亞不能死。他是七百八十三個苦命孩子的撫養人,也是我陸戰極少承認的一個真正的朋友。」沸騰的瘋狂之血在陸戰體內噴湧,讓他那本就赤紅色的眼眸更潤如鮮血。
放眼望去,兩個盧卡斯已經圍在了羅羅諾亞的身邊,並發出難聽的獰笑聲。
「滋滋滋……」兩個圓環狀、蘊含著無窮毀滅氣息的雷環慢慢的成型。
「雷歐納德,我的朋友。」看著周圍的場景,羅羅諾亞放棄了手中剛剛浮起的光刃,卻從自己的胸口拿起了一枚別在上面的金幣,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求你,答應我,替我照顧好我的那些孩子們。他們就在西海岸的羅羅諾亞孤兒院中。把這些金幣給、給……啊!」
一陣淒厲的慘叫聲從羅羅諾亞的口中發出,只見濃密的煙塵從他的身上散發而出。厚重的板甲根本無法阻擋那可以焚燒一切的雷光。
幾秒後,兩道霸道的雷環散發完了所有的威力。
「彭」一聲輕響,虛空囚牢已經消失的地面上,倒下一具純黑色的身體。
微風吹過,帶起了身體上的一片粉塵,隨風遊蕩在空中。只有身體右手間的位置,滑落下一枚依舊金光閃閃的錢幣,咕嚕嚕的向著遠方滾去。
「啊啊啊!」陸戰見狀,血紅色的雙眸透出無比恐怖的目光,口中發出令鬼神都驚懼的吼叫。
……
「可愛的金幣,我愛死你了,有多少都不夠啊。」
「是啊,我很需要錢的。」
「嘿嘿,又是40多金幣到手!」
陸戰從來沒有這麼尊重一個紅果果的財迷,也從來沒有這麼敬佩一個三十多歲都未婚的男人。他用一個聖騎士男人三十年的艱苦生涯向陸戰詮釋了,什麼叫做真正的信仰與崇高。
陸戰自詡無法將自己不多的生命時光都用來幫助需要幫助的人,但是,他卻非常的佩服能夠這麼做到的人,並很開心能以交到這麼樣的一個朋友為榮。只是現在,這個剛剛認識不久的朋友離去了,並且是永遠的離去了。
「叮!尊敬的勇者,您體內的瘋狂之血處於極限狀態!您體內的瘋狂之血處於極限狀態!……叮!瘋狂之血突破極限,暴走狀態啟動!瘋狂之血突破極限,消耗未知空間無色小晶塊一個,血之狂暴狀態啟動!因為突破限制使用未掌握的技能,扣除經驗值三千萬,並且在技能效果消失後將陷入虛弱狀態十天。」現在的陸戰已經聽不到從他腦海中發出的提示音,準確的說,現在他的意識已經完全不能由自己控制,陷入到了深度昏迷中。那沸騰如火的血液,控制起了這具暫時無匹強大的軀殼!
一股沖天的氣勢瞬間瀰漫了數千平方米,在這片範圍之中,充斥著血海地獄般的氣息。濛濛中,好似在這片紅色濃霧中露出了『毀滅』之卡讚的一對巨大雙眼。雙眼之中只有空洞的毀滅,無比純粹。
嘎吱嘎吱,金黃色的范迪克殘影巨劍發出清脆的響聲,彷彿連劍身內部的器靈都被這股氣息震懾而哭。
龍人盧卡斯那猙獰的龍頭上浮現出如雨點般的汗水,滴滴的落在地上。高達兩米的龐大身軀轟然的跪在了地上瑟瑟發抖。至於那個分身,更是早就被無比的氣勢壓成了空氣碎末。
絕對的霸道!
如果陸戰此刻有意識,一定會期盼永遠留在這樣的情景中。並且,他也一定能夠察覺到,自己右手的戒指上,有一團綠色的光芒跳了出來,飛到了羅羅諾亞那一團漆黑的身體上。
「卑微的爬蟲,你吃了多少副膽子?居然敢,殺、了、我、的、朋、友!!!我,會讓你欲仙欲死的。」陸戰臉上的表情極度的狂傲睥睨,其中,還混著一抹無法掩飾的悲痛。
龍人領主被周圍的恐怖氣勢所壓,根本連站都無法站起,更遑論還手的能力。
陸戰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盧卡斯的身旁,蹲下,臉上的狂傲緩緩的收斂了:「我的朋友有七百八十三個孩子,再加上他,是七百八十四人。你或許不懂,你的一個狂暴雷環切斷了七百八十四個人的未來與夢想。不過現在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決定割你七百八十四刀,來償還這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說著,陸戰拿起了范迪克殘影巨劍,將銳利的劍尖,狠狠的刺進了盧卡斯的一隻眼眶中。
「嘎啊啊!」無比淒厲的聲音從荒涼的廢墟中發出,傳出了很遠。
……
「切、切爾斯大哥,我、我覺得我們應該暫時回去。」在片片血色的濃霧中,一位趴在廢墟中的金髮白袍青年發出的聲音有些顫抖,滿帶藍光的強壯雙手居然滿是汗水。
「我、我也這麼認為。這個、這個該死的異端根本不是什麼二十多階!肯定是傳說級以上的高手!」在他旁邊的一個虯髯大漢也是緊緊握著雙手,滿面不甘卻又略帶恐慌的說道。
「……回去。向主教如實回復!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通知的消息,如果讓我知道,一定活剮了他!」三人中的領頭人也是渾身微顫,身後背著的鐮刀都發出一聲低沉的悲鳴。
說完之後,三人立刻緩慢的趴著向後倒退。並全部閉上了雙眼,像是想將那一場血淋淋的屠宰場景全部踢出腦海。
整整七百八十四刀,沒有一刀錯過,哪怕以光明仲裁者鐵石般的心腸,也一時手軟筋麻不忍再看。
只是三個人在後退的時候,沒有發現不遠處靜靜蹲在那裡的陸戰眼中血目突然一動。
「嗖」
本來蹲在早已血肉模糊屍體邊上的身影突然消失,而正悄聲後退著的『暗之光』仲裁者突然感覺到自己三人的背後好似多出來了什麼,向後的爬動立刻停了下來。
「三位尊敬的光明仲裁者,你們看了好久,難道不累麼?」
戲謔的聲音響起,帶著無窮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