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聽了,羨慕不已。
「早知道……我就和你一起去了……好羨慕你哦,姐姐,我可是從來沒有去過意大利啊……你還能去那邊上學,你簡直太厲害了!」
晴空覺得,姐姐真是一個好榜樣,考上雲海市大學不說,還是以學雜費全免拿著最高獎學金入學的,這也才第二年而已她就又取得了交換生的資格,自身前往羅馬的肯亞迪大學(杜撰)學習。
雖然他們家的家境情況還不錯,也不差那點兒獎學金,但是爸爸媽媽從來都沒有嬌養他們,也說過他們的未來需要他們自己去爭取。姐姐又總是以苛刻而又嚴厲的條件對待她自己,學習成績這麼好,爸爸媽媽雖然不說可是晴空知道他們總是以姐姐為傲,晴空的心裡面多少也是有些壓力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姐姐一樣優秀呢?
桐兒當然是聽出晴空語調裡的羨慕和低落了,這個丫頭雖然平時開朗活潑就像朵向日葵,但是她知道其實苗苗的心思很細膩,很敏感,所以立即便安慰道:「苗苗,姐姐相信你以後會比姐姐更厲害的。現在姐姐先來這邊了,以後有時間有機會你也可以來這邊找我玩兒啊。」
「真的嗎?那我明天就去找你!」
桐兒輕笑出聲:「傻瓜,你明天來我怎麼接待你啊?姐姐這邊還是一團亂麻,學校和住宿都沒有解決好。至少要等一個月之後啊。再說了,爸爸媽媽去英國辦事,只有你們三個在家,你不照顧小舅和阿諾麼?現在姐姐不在,你就是家裡的主心骨啊,知道麼?」桐兒走得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可是學校這邊必須來報道,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所以她才狠心的丟下他們三個在家裡,不過還好魏奶奶和張阿姨一定會照顧好他們。
劉阿姨兩年前回了鄉下不幹了,小丁叔叔就把他的媳婦帶了過來,兩夫妻一起給他們家做事,再後來小丁叔叔把他小孩也接了過來,家裡雖然多了個小孩,但是桐兒始終不太放心,因為她覺得小丁叔叔的老婆不是一個省油的燈,但一直也沒有做過什麼過火的事,所以爸爸媽媽甚至榮升為管家的魏奶奶都沒有說過他們什麼。
「和你開玩笑呢……就算捨得阿諾自己生死,但我也捨不得小舅啊,離了我,小舅可沒有辦法活下去!」晴空微微得意的揚起下巴,說這話的語調,就算隔著幾千里的路遙,桐兒也能想像出她那傲嬌的小模樣。
「姐姐知道。」桐兒低而溫柔的淺笑回答,又熱絡了幾句姐妹倆才一起掛了電話。
這邊掛了電話的晴空還有些失落,一直以來都和姐姐生活在一起,就算是上大學姐姐也是住家裡,兩姐妹也從未真正的分開過。現在姐姐突然去了羅馬,誰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雖然說好是一年,但萬一她要一直留在那裡呢?
在姐姐十八生日那年,爸爸送了姐姐一輛白色奧迪,後來姐姐考了駕照,去年上大學姐姐就每天開著車來去,在晴空眼裡那就是讓她無比羨慕的生活啊。哪像自己,小學六年……一直都是小丁叔叔每天接送上下學……一點兒都不帥氣。
「喏,給你。」湛守諾突然遞了一瓶晴空最喜歡喝的飲料過來,或許是看見姐姐臉上的失落了,所以並沒有調皮的再去調侃她。
晴空伸手接過『咕咕』的喝了兩口,身子軟趴趴的在沙發裡窩下來,抬眼看向湛守諾問:「阿諾,我們會一直在一起麼?」
「當然不會。」湛守諾將手機摸了出來,在沙發的另一邊躺著懶散的回道。
「為什麼?爸爸媽媽就永遠和我們在一起啊!」
「外婆不還是和傑森外公搬出去了麼。」雖然,前幾年一直住在一起,但是後來還是搬了出去。並不是關係不融洽,而是傑森外公說,他想要單獨和外婆住在一起……湛守諾有些不理解,爸爸媽媽也沒有單獨住在一起,他們怎麼就偏偏要單獨住在一起了?
「可是……可是……」晴空眨巴著眼睛半響也沒有繼續『可是』出來,對於未來她是迷茫的,對於離別,她還是非常不習慣甚至不喜歡的。
「姐姐和你以後都是要嫁人的。像我這樣的,以後有可能也會從家裡搬出去,就像爸爸一樣,爸爸和媽媽結婚後就到了中國,也許我也會去別的國家呢?」十歲的湛守諾彷彿已經懂得很多,分析的條條是道。
晴空癟著嘴嘟囔甚至拋了個白眼兒給弟弟:「誰要嫁人了……你才要嫁人呢,哼!」
湛守諾笑笑,歪頭卻又突然道:「不過,我確信一件事,以後也絕對不會懷疑。」
晴空望來,她有時候覺得自己這個弟弟說話還是很正確的,他們也只差了兩歲,也不存在任何的代溝問題,所以並不是血緣使然的原因,他們的關係真的要比和桐兒的更加的親暱許多。
湛守諾歪了歪腦袋看著晴空,表情說不上究竟是嚴肅還是迷離,只是聲音輕輕的道:「這個世界上誰都有可能會離開你,但小舅一定不會。」
晴空眨了眨眼睛宛然一笑兀自點頭:「你說得對……小舅不會離開我的,我也會照顧他一輩子!」
隨著長大,晴空已經懂得小舅和別的人不一樣,也懂得小舅需要人照顧一輩子,而她願意負擔小舅的一輩子,小舅離不開她,而她……也離不開小舅,她願意像照顧爸爸媽媽那樣照顧他一輩子,絕對不會有任何的不願。
桐兒坐著出租車到了爸媽所說的公寓地點,是個古歐風的建築大樓,雖然看來有些舊了,但是很有古歐風情的樓層還是讓桐兒一眼就喜歡上了。
推開門走進裡面,有個黑人門衛,見到桐兒立即上前來詢問,桐兒把早已經準備好的單子和護照遞給那門衛,門衛看了一下立即笑著將一個袋子遞給桐兒並用蹩腳的英文道:「原來是湛小姐,這個是維斯特先生讓我轉交給你的文件,還有您的房間是四零七,需要我幫您把行李帶上去嗎?」
「那就麻煩你了!」沒有電梯要上四樓對桐兒來說……的確是有些艱難。
桐兒流利的意大利語讓大衛讚賞,隨即便又笑著和桐兒搭訕道:「我叫大衛,湛小姐以後可以這麼稱呼我。」
「大衛,你也可以叫我桐,中文發音,tong!」
「桐!」大衛笑得靦腆,桐兒笑著跟在他後面,打開手裡的袋子,裡面裝的是一把鑰匙和一封信。桐兒展開來看,信上的內容竟然是中文,也就是那維斯特先生……
「桐兒,我是你傑克叔叔,維斯特是我的朋友,所以不用懷疑,這房子是我替你爸爸媽媽找的,你在這裡要上大學,當然不能住宿舍了,所以好好享受這裡的風情和文化吧,祝你學習愉快!」
桐兒笑著收好信,傑克叔叔和爸媽一直要好,而他這兩年常常來往意大利,所以爸爸媽媽聽說桐兒要來意大利當交換生便立即聯繫了傑克叔叔,傑克叔叔也很周到的替她找好了房子,所以她才能一下飛機便趕到這邊來,只是打車費真的有些貴。()
大衛替桐兒鬆了行李便又下去了,桐兒自己打開房門,一個乾淨而又清新的意大利風情套房,一室一廳,不大,卻五臟俱全。
桐兒放下鑰匙走到窗戶邊拉開窗簾,這裡地處羅馬的市中心,雖然四周都是這樣的建築風格,有些陳舊,但是真的不得不承認……來到這樣一個陌生的國度,來到這樣一個陌生的城市,靠在這樣的窗戶邊看著這些夜景……心情,真的不賴。
「媽媽。」撥通遠在英國的電話桐兒笑著便是問候,「你還好嗎?你和爸爸在英國有沒有不習慣啊?」
「你到了嗎?我們都來往英國這麼些年了哪有不習慣的?你爸爸還是在這裡長大的呢。倒是你,到了羅馬,對那裡還喜歡嗎?」
「嗯。我喜歡這裡的文化、建築,我覺得我已經深深的愛上她了。」
「喜歡就好。好好享受那裡,不要只顧著學習,偶爾也談個戀愛。哈哈……」
「媽媽……」在桐兒的腦海裡浮現出媽媽正掩著唇偷笑的模樣。
媽媽還是那樣年輕、漂亮而又知性,爸爸則永遠都是那麼帥氣,他們就好像是不老的人,在桐兒心裡永遠都是那樣的完美,所以即便是開玩笑,桐兒也不會真的生氣的。
「好啦。有時間呢,你也去找你隱叔叔吧。雖然這六年他都沒有回來過,但是他偶爾也會問起你,我也沒給他說你過去了,他在那邊過得怎麼樣我和你爸爸雖然不清楚但是想必一定會不錯的。你傑克叔叔也不是常去意大利,我和你爸爸忙著也沒時間,所以有事情有困難的時候就找你隱叔叔?」
桐兒遲疑了半響才『嗯』聲的答應著:「我知道了……媽媽,爺爺奶奶還好嗎?這一次苗苗他們沒有跟著過去他們沒有生氣吧……」努力的扯開話題,不想再說到那個人,而媽媽顯然也懂得她的心思,果然沒有再多說,桐兒已經二十歲了,他們知道她需要怎樣的空間和世界。
掛了電話桐兒靜靜的坐在床邊看著窗外,陌生的羅馬,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一切……她等了六年,終究沒有再等到他的歸來。
她藏在心裡六年的秘密,始終多沒有說出口……
望著灰暗的msn,好像再也沒有亮起過,而她卻不知道該對那灰色的頭像說些什麼……
壓抑不住心裡的那一絲衝動,終究還是來到了這裡,這個有他在的國度和城市。現在,他們隔得也許並不遙遠,但她卻不知道怎樣跨過那六年的溝……怎麼見面?
輕輕的閉上眼睛,桐兒深深的呼吸著,依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始。
晴空趴在門邊望向教室內,十幾個比自己大一點兒的男生女生錯落不齊的坐在各自的位置前,而他們身前架著的都是一幅幅畫架,畫架上有的成型有的卻還沒有輪廓的圖片顯然就是在臨摹著大廳正中間桌子上的那一盆燦爛盛開的牡丹花。
再伸長脖子,晴空就順利的看到了坐在窗邊的不同於其他人的某個人。十九歲的小舅……美好的就像是觸碰不了的禁忌之花,十二歲的小晴空也有了自己的審美觀和欣賞能力,會畫畫的小舅儼然就是一副最美的話。他安靜的就像是蒲公英,純潔淨白卻一吹就能散,但是到處都會是他能飛到的地方,就好像一隻鳥能自由翱翔也能棲息停留,而小舅……就是那傳說中的鳥人,天使咯。
貓著身子偷偷的跑進畫室,從後門到中間不斷的有人發現向日葵少女又來了,可都只是嗤嗤的偷笑著誰也沒有揭穿她那絲毫都不專業的偷溜,有誰每次進來不是帶吃的就是帶喝的或者帶便當炸雞?就算他們都畫得專心致志,那鼻子和聽覺都是能察覺的啊。
偏偏晴空自己沒有發現其實自己已經被所有人發現了,誰讓她長得那麼漂亮又可愛,誰見了,都會喜歡這個小女孩兒的。
更重要的是,她可是唯一能讓他們老師展開笑顏的人啊……那個漂亮的像漫畫的男子,那個安靜的像輕風一般的男子,那個睫毛長長皮膚白皙一碰似乎就會碎的男子……他唯一會笑的時候,就是這個少女每次來的時候。
晴空提著自己今天和小馨、丸子她們去草莓園摘得一籃子草莓,當然是洗的乾乾淨淨的,而且一半已經搾成了草莓汁,放了冰塊,在這炎炎夏日裡喝著一定會非常的清爽涼快。想著小舅還在工作室裡,所以她就悄悄的再次溜出門給小舅提來啦,不然放在家裡一定會被阿諾給吃光喝盡的,她才不要。
貓著步子,以為沒有任何人發現自己,直到那最熟悉的窗邊,在畫架後蹲下身子,將籃子裡的保溫杯慢慢的往上舉,能看到了吧?肯定看到了吧?嘿嘿,裡面可是冰冰的草莓汁哦!
「苗苗。」低低的,儼然已經成熟的嗓音在畫架前溫柔的想起,苗苗將腦袋從畫架後露出來瞪著自家小舅:「這麼輕鬆就給認出來了?真沒意思!你不是正在發呆麼!」說著便不快的撅起小嘴來,每次都會被猜到,她做的偽裝還有什麼用啊?哎喲!小舅真是不可愛!
一羽輕笑著放下手中的鉛筆,伸手接過晴空一直舉著的杯子只怕她累著,然後再伸手將她拉起來。
晴空順勢便坐在舅舅的大腿上,從小便這樣習慣了,後來被媽媽糾正過無數次,說是長大了,可是她卻不改,舅舅也沒有所謂,於是怎樣改都改不過來的狀況。
晴空將杯子擰開,然後將草莓汁遞給一羽,一羽仰頭便認真的咕咕聲的喝起來,饞的一教室的少男少女們都暗暗的嚥著口水,只恨這個夏天怎麼這樣熱?
晴空則無聊的到處看看,發現有人在偷瞄他們才汗顏的察覺,是不是已經被所有人發現了?於是低頭,無意的瞄了眼小舅的畫架,晴空卻猛的一口大抽氣,畫上的人……不是自己麼?
提著籃子大步的從林蔭小道上跑過,穿著白裙子,帶著草帽,視線的角度似乎就是……桐兒扭頭向窗外看去,果然……小舅是看見自己來了,所以才一下子就猜到是她!
苗苗扭頭一把便捏住小舅的臉氣鼓鼓的質問:「你早就看見我了對不對?還在我上樓的這瞬間速度的就把我給滑了出來,你怎麼這麼狡猾啊?誰說你笨了?誰說了!?下次誰再說,我就收拾他!」
一羽柔軟而又沒有任何瑕疵的臉被苗苗捏的有些變形,下面的少男少女們看的也是心驚膽戰,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笑也沒有人看停下手中的畫筆,要知道能跟著這個天才畫畫老師學習畫畫,他們已經是圓夢了,怎麼敢笑他在自己外甥女面前出糗的模樣呢?
一羽也不怒只是笑,對於苗苗任何過分的肢體或者語言他從不會生氣。只是溫柔的看著她,看的苗苗自己沒了脾氣並放開他的臉。
「好了。我……我激動過度了,不過小舅,你能不能保護你自己呢?」
苗苗捧著一羽的臉擔心的望著他,三年前,小舅入學高中的那一天,對小舅來說一定最不願記起的回憶,對她來說也成了永遠都無法釋懷的噩夢。
即便小舅成績那麼好,但其實他們班沒有人願意接納他,反而在老師離開之後每個人都用報紙、廢紙捏成的球砸向他……小舅縮在角落裡,男生們朝他吐口水,女生們和男生們一起嗤嗤的笑,笑他是個弱智,笑他是個孤獨症,笑他是個自閉症,笑他是個殘疾……其實小舅什麼都懂,他知道哪些人對他好,也知道哪些人在用兇惡的一面恐嚇他,不喜歡他。
他就是一隻脆弱的小鹿,經受不起這個世界上任何的醜陋……
要不是晴空好奇小舅上學的狀態拉著小馨偷偷去看,她永遠都不會看見那一幕。
她看見小舅被那些人逼在教室的角落裡,每個人都在欺負他,他已經變得狼狽不堪!他不能適應這個新環境,捂著耳朵在那裡瑟瑟發抖,他努力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卻從未表現的那般害怕過……就算是當年他們迷路在大雪的森林裡,他也是她眼中的英雄啊。
才九歲的晴空當時就瘋了,衝進去把那些人推開,大聲吼著讓他們滾,可是那些男生卻覺得她可愛漂亮,甚至還有男生想要去摸她的臉——
原本一直默默承受的小舅突然站起來將晴空護在身後,然後一拳頭一腳的將想要摸苗苗的那個人打開。小舅從小就接受身體的鍛煉,媽媽害怕他被人欺負所以才讓他從小就習武一是為了強身而是為了保護他自己,沒想到……他能默默的忍受他人的欺辱而不還手,卻不能忍受苗苗被人欺負,終於大動干戈和那些男生打了一架。
這是晴空第一次見到舅舅打架,那個畫面一直都存在在她的腦海裡,後來很多次做夢也總是想起,那樣的小舅是她從未見過的。一個拳頭一個掃腿,他打的那樣自如……就像一個正常的大男孩兒,不需要任何人保護,他能保護他的苗苗……
最後,晴空已經記不太清了。似乎,有好幾個男孩兒都受了重傷,但是舅舅也免不了掛綵,甚至流了血,晴空為此一直哭個不停,她討厭哭,可是她卻更討厭舅舅受傷。
小馨把老師們找來才終止了這場混亂。
爸爸媽媽到學校來,學校的老師和領導一直不停的認錯,爸爸和媽媽卻不肯再讓舅舅在學校裡待下去,從那以後舅舅就接受了家庭教育,爸爸媽媽給他請了老師,每天都在教他新知識,雖然高中課本對小舅來說早已經不是問題。
他再也不願意去或者是爸爸媽媽再也不願意送他去學校那樣的地方。晴空,也是贊同的。
晴空永遠忘不了的是,小舅受傷,他不哭,卻抱著晴空說:「苗苗,不怕……小舅……保護你……打他們……讓他們……滾!」
晴空趴在他的懷裡嚎啕大哭,憑什麼,憑什麼這樣好的小舅卻要經受這些磨難?後來她知道,小舅才是被折翼的天使,他不能飛,所以她要保護他。
「小舅……以後……換苗苗來保護你。」她趴在他的懷裡,抽搭著,哽咽著,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