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有些不明白言畢的話,難道他不喜歡欒曉曉麼?湛一凡抱著小苗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站在了薄荷的身後,冷眸瞥著言畢湛一凡只冷冷的吐了四個字:「好走,不送。」
「嘁……」言畢白了湛一凡一眼,轉身真的大步而去,走遠了才揮著手淡淡道:「期待下次法庭見你的時候。」
薄荷搖頭笑了笑,這人會永遠惦記著自己打敗他的那一次吧,好像經歷這次事情之後,對他的厭惡已經漸漸消失,轉而還有些感激,感激他將欒曉曉帶來,感激他在法庭上努力為自己的辯解,也許以後也能成為朋友呢?誰也說不定以後的事情。
轉身,唇上一熱,原來是湛一凡彎好了腰找好了高度並測好了角度,正撅著嘴等著自己主動撞上這個吻呢。
薄荷粲然一笑,輕輕的啄了啄湛一凡的唇並捧著他的臉笑問:「好了嗎?」
「嗯。」湛一凡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抱著小苗苗含笑的又直起腰來。薄荷伸手挽著湛一凡,兩個人轉身一同走進玄關,張姐和劉姐伸手將大門關上。
*
醇兒看著天上的星星,晚風輕拂著她的頭髮和粉紅的臉頰,在夜空下的她看起來別有一番的明亮和動人。
雖然已經到了五月,天氣漸漸的熱了起來,但是夜晚的山頂還是有些微涼的。
為什麼會是山頂而不是自己的出租小屋呢?因為從小姑家出來後她走到馬路邊正要打車時就被李叔叔劫上了車,然後就李叔叔的跑車載到了這裡來。也不知道李叔叔怎麼突然間就耍起了浪漫,把車開到山頂打開敞篷竟然和她一起看星星,他確定他不是二十歲而是三十一歲了麼?
「阿嚏!」醇兒突然打了個噴嚏,有些慢反應的李泊亞這才立即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來並蓋在醇兒的身上,並仔細的掖好縫隙,抬頭對上醇兒有些溫熱的視線,李泊亞微微的笑了笑伸手逗樂一下醇兒的下巴:「怎麼,被我迷住了?」
「嘁……」醇兒立即撇開頭,「怎麼可能!」不過臉卻紅到了耳根子。
李泊亞鬆開醇兒,抬頭看向漫天的繁星,醇兒沒有等到意料中的調戲緩然的扭頭望去,看見了李泊亞有些冰冷的側臉。她在面對自己的時候,似乎很少笑啊?但是在眾人面前,卻永遠都是一張笑臉的,那究竟什麼才是他的真面目呢?好像更喜歡他此刻的模樣,雖然有些冷峻,但是冷峻之時的笑似乎才是真正的溫暖,連那雙犀利深邃的眼睛都變得好看了起來。
想起第一次見他,他站在小姑他們家的客廳裡,面上雖然笑著,但是透過那冰涼的鏡片,眼底卻是一片的冷意,至此醇兒就認定了這個男人是危險的吧,是千萬千萬不能碰觸的。可是究竟是怎麼糾纏在一起的呢?
彷彿是小姑與姑父在倫敦的婚禮,那天晚上她喝了太多的酒,的確是罪了,但是也不至於到爛醉到完全失去意識。如果說……那一晚她其實記得大部分的事情,記得他說的那些話,記得他把自己帶去了她的公寓,記得他脫衣服甚至進入她身體的那一刻,他會不會後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彷彿喝了酒之後膽子變大了,人也無所謂了,做什麼都是開心的,做什麼都是快樂的,只是遲鈍了一些,反映更慢了一些,但其實她真的是記得大部分的事情的……所以第二天她為了掩飾自己內心對自己的鄙夷才會說出自己『強姦了他』的爛話,她的確是覺得自己太可恥了,怎麼能乘著酒醒就胡來呢?還把自己交給了這匹腹黑狼。但讓她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會開出那個條件,而她雖然知道危險,竟然不覺得討厭……她如果能忘記梁家樂她又不討厭這樣的事情,她為什麼不答應呢?
鬼使神差的,竟然陷入了他深邃的雙眸裡……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有些喜歡這個男人了吧。
但是,這個秘密會藏在她心裡一輩子,她永遠都不會告訴他,那一晚的事。
「小時候……」李泊亞突然出聲將醇兒從回憶中拉了回來,醇兒將落在李泊亞側臉上的視線急忙收回,臉頰偷偷的滾燙了起來,又瞥了眼李泊亞,他似乎沒有發現才暗暗的鬆了口氣。
「小時候,我也是坐在有著這樣漫天繁星的夜空下等著我媽。」
醇兒微怔,她似乎從沒見過他的家人啊,也沒有聽他提起過。但是聽小姑說,他是孤兒……所以她幾乎也從不在他面前提起,怕觸動他心裡的傷痛,但她也會好奇,沒想到他現在竟然主動提及。只是,說這話的時候,李叔叔取掉眼鏡的雙眸有些淡淡的哀傷和憂鬱,一定是非常不好的記憶吧?
「我等了她整整一夜,我不停的向星星祈禱,星星啊,求求你讓我的媽媽回來,求求你照亮黑暗的小路讓我媽媽還能回來找到我。就算我以後只喝水,就算我三餐都只能吃麵包屑,就算我扎布娃娃的時候雙手被刺得全是血我也願意。但是坐在夜空下,坐在那個景區的警衛室裡我看了一晚上的星星也沒有等來星星,然後我接受了……我被拋棄的事實。我不知道她究竟是過著怎樣不堪而又艱辛的生活以至於不能再帶著我生活下去,我也不知道她的心是什麼做的,忍心在那個陌生的國度把我一個人扔在山上,然後自生自滅。從那以後,我就不願意再相信女人,也不願意相信星星。星星是騙人的,女人也是騙人的!所以我過去視女人為玩物,視星星這種東西為笑料為糞土。直到遇見你……」李泊亞扭頭看向已經紅了眼眶的醇兒,微微一笑,「讓我願意再次相信女人,讓我願意再次抬頭看天上的星星,我想告訴星星,就算我媽沒有來找我,但我找到了一個自己願意再次相信的女人。所以醇兒啊,答應我,這輩子都不要騙我,也不要轉身離我而去。」
醇兒從小順風順水,是白家人心目中的寶貝,在親情這方面幾乎沒有任何的磕絆。所以她不理解,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扔掉自己孩子的媽媽?她也不知道,他小時候該是怎樣度過那端難熬的時光的……!他願意把他的身世告訴自己,是對她敞開心懷了嗎?可是她……卻還瞞著他一些事,甚至打算瞞著一輩子,比如在倫敦的那個晚上……
醇兒有些無措了,她究竟是對還是錯?是不是該坦白?再騙下去,好像她的良心會受到無盡的譴責。
「丫頭。」李泊亞溫熱的氣息突然襲來,強壯的體魄將她壓在椅背和車門之間,醇兒抬頭看著李泊亞,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向你坦誠我的過去,我也希望你能告訴我,如果下一次……」
「下一次?」
「再遇見那小子的表白,你會怎麼做?」
「那小子……」醇兒的腦袋嗡了一下,暫時有些沒明白他在說誰?
湛一凡伸手戳了戳醇兒的額頭淡淡提醒道:「就是梁家樂。今天你的表現還算尚可,但是下一次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他還不死心再向你表白,我想知道你會怎麼做?」
剛剛還在悲傷著他的身世,轉眼間話題就說到梁家樂了,這是他不安的表現嗎?他怕她拋棄他?他會不會太沒有安全感了一點兒啊?
「就……」醇兒咬了咬唇,想起他剛剛說的那些話和那陰鬱的表情,心裡雖然有些不甘願,卻還是閉著眼睛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大聲道道:「那就告訴他,我有喜歡的人了!」
李泊亞含笑的低頭俯近醇兒耳畔,看著她緊閉而顫抖的睫毛溫柔再問:「那如果……他問你喜歡的人是誰,他認不認識,你怎麼說?」
醇兒憋了半響才悶悶回答:「李叔叔……」
「嗯?」
醇兒瞇了瞇眼睛匆匆的瞥了李泊亞一眼便又緊緊的閉上了雙眸,紅著臉道:「就說……是他也認得的李叔叔。」
一片安靜。醇兒有些疑惑,她說錯什麼了嗎?還沒睜開眼睛,唇上突然一熱,腰間便有一隻大手鑽了進來。醇兒睜開眼睛,只看到李泊亞緊閉著眼睛而顫動的睫毛,他在深情的吻著自己……因為自己說了是他媽?連這前面的話,就是喜歡他啊,原來他聽明白了!
醇兒笑了笑,唇上一痛,李泊亞無奈的低喃:「認真點兒。」
醇兒卻有些不放心的企圖反抗:「我不要車震啊……唔……」
車不車震自然是他李泊亞說了算,難道她說不要,他就不震了嗎?
有些秘密也許會藏在自己的心裡一輩子,而有些秘密藏在自己心裡一輩子了卻只會對戀人說出來。好比醇兒在倫敦那一晚的秘密她永遠也不會告訴李泊亞,而李泊亞藏在心裡一輩子的關於媽媽的記憶,卻只願意對醇兒敞開心懷。
漫天的繁星只是浩瀚宇宙的幾粒微沉,沒有什麼比愛更偉大的了,它超越繁星,它也可以超過宇宙。
醇兒趴在李泊亞的懷裡抬頭看天上的星星,伸手握住李泊亞的手悄悄的與他十指相握,不敢看他的眼睛,卻被他始終注視著。
她說:「李叔叔,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都不會……」
李泊亞輕輕的拍了拍醇兒在西裝下赤著的肩,眼中是她酡紅著臉的可愛模樣,嘴角很自然的便揚了起來:「那我就當做是你的誓言了。」
醇兒拉著李泊亞的西裝坐起來一臉認真的看著他:「就是誓言。我不輕易許諾的,只要說了,我就一定會做到!」如果不是心裡有了答案,她怎麼會答應和他談一輩子的戀愛啊!都說好談一輩子了,自然是不會離開的!
她不會像他媽媽一樣拋棄他的。她發誓!
李泊亞半坐起來,醇兒瞥了眼他的身子又紅了臉,李泊亞一笑,伸手將醇兒重新攬回自己的懷裡,淡淡應道:「嗯,我相信你。」就算沒心沒肺,他也相信。
*
欒家大廳,欒曉曉坐在地上,她的父親欒雄站在一旁一臉淒哀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只有歎息。
欒老爺子手持籐條,直指欒曉曉,冷聲責問:「我看你,是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爺爺……」欒曉曉哽咽著抬頭看向眼前的老人,這個每次只會在她出了事的時候才會關心自己一下的老人現在只因為自己的責問而氣的手持籐條要給她眼裡家法,她心裡是無盡的可悲著,外人只看得見她欒家六小姐的風光無限和聰明伶俐,但誰又看得見她背後的那一條條痛苦心酸?父親不敢為自己說一句話,因為他孝順。所以這七年來她都忍著,即便再痛,即便再流血,她都忍著!忍著不去問,忍著不去管自己夢迴時內心深處那一遍遍的責問和痛苦,忍著繼續將自己最光鮮亮麗的一面低調的綻放而出……即便要和言家聯姻,她也是毫無反抗的。
可是,今晚她真的要瘋了!她看見了和五叔小時候一模一樣的那張臉,在那一瞬間她幾乎就明白了,她窺破了那件事的真相,她窺破了七年前的秘密,她看透了這個家最可怕的人!那就是……她的爺爺!
「我沒錯。」她倔強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捂著通紅的左臉,就像七年前一樣,被打倒依然能站起來!可是這一次的站起不是妥協,而是想要爭取,想要弄清楚,事實的真相!
「曉曉……」欒雄心疼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多希望她別再說下去,別再惹他爺爺生氣,但是這女兒倔強的就和他爺爺一樣,認定的事不到南牆幾乎是不會回頭的!
欒曉曉沒有聽見她父親的勸告,而是指著外面大聲責問:「如果我不去湛家,如果我沒有看見……那張臉,你還打算瞞著我多久!」
「一輩子!」欒老爺子一聲怒吼,手中的籐條便已經隨著力道劃下『唰』的一聲狠狠的摔在欒曉曉的身上。只著晚宴服的欒曉曉裸著肩,這一籐條下來肩上直接起了一條紅腫的愣子,可她卻硬是撐著眼淚沒讓它脆弱的掉下來。
掉眼淚,是可恥的!
「爸!」欒雄的妻子柳氏再也忍不住的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兒,雖然這個女兒在家中不是最拔尖的,但也是她的心頭肉啊!她怎麼能不心痛!
「爸,我求你了,別再打她了,她知道錯了,她知道錯了!她一定不會再問這件事的,不會再問……」
「媽……你放開我……」欒曉曉輕輕的推開自己的母親,臉色慘白的抬頭看向氣的已經瑟瑟發抖的欒老爺子,彎唇殘冷的一笑:「你還想騙我一輩子?呵……現在破滅了,你又打算怎麼辦?」
欒老爺子看著她肩上那幾乎滲出血絲來的傷痕又看看柳氏和自己的四兒子,最後氣的扔掉手中的籐條,指著欒雄吼道:「把她給我帶回去,關家裡閉門思過,不許她再踏出欒家半步!」
欒雄立即彎腰和柳氏把欒曉曉扶了起來,欒曉曉卻不肯走反而劇烈的掙扎著並嘶聲的大喊:「你以為你囚禁了我的人,能囚禁我的心嗎?我的心已經起了風,我的心已經起了大火,它燃燒著,它呼嘯著,它不會再妥協的!你告訴我,我五叔究竟在哪兒,我五叔究竟在哪兒!?當年你究竟做了什麼,做了什麼!」
「你不是什麼都知道了嗎?還來問我做什麼!?」欒老爺子瞧著她那狼狽的模樣也沒有再懲罰的意思,但是這丫頭說的話就是偏偏能點燃他心中的任何一根怒火之苗,不想再聽再看,欒老爺子揮手大喊一聲並背過身去:「把她帶走!」
「放開我,放開我,爸爸媽媽,你們放開我,我要問爺爺,我要問爺爺……」被帶走的欒曉曉只留下嘶聲的哭喊,欒老爺子的腦海裡反覆的留著那幾句話,我五叔究竟在哪兒,我五叔究竟在哪兒……欒老爺子冷冷的磕上雙眸,至從見到那個小男孩,他就知道,當年的北風,要被再次刮起了。
*
「叮~」門鈴聲響,薄荷推開眼前的門,視線在咖啡廳裡溜了一圈後落在了最角落裡。他在看書,看的非常認真仔細,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誰讓他如今有一頭滄桑的白髮呢。
薄荷微微的吸了口氣,一些日子不見……不可否認的是,她一直都在想,他過得怎麼樣?
薄荷輕步的走過去站在桌前,薄光聽見腳步聲立即合上手中的書並站了起來,看著薄荷微微一笑:「你來了?」溫柔的就像個慈父。
他怎麼又瘦了?而且比上一次看起來,似乎又老了一些,他不過五十多歲,看起來卻還沒有老舅精神,他這些天究竟在做些什麼?
「嗯。」薄荷坐下來,薄光眼底微微的顫動著,她還是來赴約了,心裡還是放不下自己吧。為此,薄光有些淡淡的欣喜,這個時候他的期盼也就這麼多了!
服務員上了一杯咖啡,薄荷輕輕的攪著杯中的咖啡,抬頭看向薄光猶豫了一下還是淡淡道:「我媽……八號婚禮。」她想,他最想知道的可能就是關於這個的消息了吧?雖然有些殘忍,但是薄荷覺得還是實話實說的好,也許他就能輕鬆的放下,不再那麼折磨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