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遲早要來,就是想躲也躲不過去,何況,老品幾個人生怕安平不給面子,幾個人一起橫在路中間,把路堵的嚴嚴實實,想不下車碰個面也不行,示意司機把車停在路邊,還沒等安平的身子從車裡鑽出來,老品就衝了過來,哈哈的笑道:「安縣長,啊,不,不,是安書記,為民操勞,一路奔波辛苦了……」
很渾,很沖,很囂張,這是老品留給什寬人的第一印象,有一個當縣委書記的哥哥,還有一個比親哥哥還親的市委副書記罩著,老品這些年,又是辦企業,又是開辦娛樂場所,抓了大把的鈔票,更收攏了什寬的地下勢力,威風不可一日,絕對有囂張的資本。
不過,老品的囂張和霸道也是分人的,無論是在縣裡還是在市裡,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他的心裡比誰都清楚,安平剛剛來到什寬,就反客為主,先是打掉了宋強,接著又磨刀霍霍的對上了田元方,打的邵江磊只有招架之功,而毫無還手之力,最後還是唐天殊出來收拾的殘局,才壓下了安平凌厲的反擊,壓是壓下來了,但自家的情況有多糟,老品最清楚,所以,面對安平這樣的狠人,老品壓根就沒有囂張的資本,雖然還是脫不去一身的痞性,但態度上無疑恭敬了許多。
「喲,邵經理,你這是唱的哪出戲啊,這大風的天,在這杵著幹啥呢……」輕輕地跟老品握了一下手,安平不緊不慢的跟著他寒暄著,目光卻繞過了老品,停在了他身後的幾個人身上,來人都是生面孔,一色的西裝領帶,衣著打扮都很講究,怎麼看都不像是什寬人那種土的掉渣,沒什麼品味的裝扮,安平的眉頭不經意的微微一皺。
老品半路截人有什麼目的,安平很清楚,有言在先的事情,安平也不打算出爾反爾,惡化剛剛跟邵江磊有所改善的關係,但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能做卻不能說,你撈到了好處,就找個沒人的地方偷著樂去,可是像老品這樣,帶著陌生人過來,不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有面子,有能耐,大張旗鼓的扯個破鑼嗓子四下張揚嗎,若是整的滿城風語,流言四起的,那麼可就把安平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接下來的工作可就不好做了,這讓安平本能的對邵江磊如此不知輕重的做法感到排斥。
「嘿嘿,安書記你可真幽默,沒事誰願意在這杵著,喝西北風啊,這不聽說你要回來,專門來等你嗎,來來,安書記,我給您介紹一位好朋友……」聽出來安平話裡帶著嘲諷的意思,老品的臉上就是一紅,若是以往有人這麼笑話他,估計這貨不說翻臉,也得心裡記恨安平,但是這會兒,一想到安平的背景和手段,以及抓在手中的公路,老品可不敢發作,反倒是拉著安平的手,擺出了一副親切不得了的模樣,不由分說的把安平推到了身前介紹道:「安書記,這位是豐元天地路橋公司的陸兵,陸總,呵呵呵,陸總對你可是仰慕已久,特意委託我做中間人引見一下,天地公司可是豐元地區位列三甲的一級資質大公司,陸總年紀有為,更是名牌大學路橋專業畢業,你們都是輕年才俊,今後可要多親近親近……」
「哦,陸總你好……」天地公司什麼的,安平沒聽說過,也不知道這個陸總是哪路神仙,但是,安平知道,什寬公路的工程總造價接近五千萬,這個數額是什寬建縣以來都不曾出現過的天價工程,它的出現有如在平靜的水潭中扔下一塊巨石般,掀起了層層的波浪,更把什麼牛鬼蛇神都砸了出來,吸引了幾乎整個豐元地區的建築公司一起撲了上來,這些建築公司的老闆、經理們都是豐元地區的能人,有錢有勢,手眼通天,消息更是極為的靈通,就像眼前這位跟著老品一起來的這位陸總,看著年紀不比安平大幾歲,若是不經老品介紹,安平怎麼也不會把他和豐元地區位列三甲的建築公司總經理聯繫到一起。
不過,老品把他領了過來,介紹自己認識,想來是不滿足拿點輔助工程的小打小鬧,想要跟這個有資質的天地公司合作,同進同退的一口把什寬公路全都吞下去,這個吃像可就有些難看了,而且,放下老品的貪婪脾性先不說,倒是這個陸總有兩下子,也不知道許下了什麼利益,一下子就能打通邵江磊的門路,更能把老品捆在了他的戰車上,想來也不是易與之輩。
「安書記,聽說你今天回來,我和邵總略備薄酒,為你接風洗塵,綿薄心意,安書記可要賞光啊……」陸兵的削瘦的臉龐,面色淡白,長的很英俊,說起話來也不緊不慢的,抓著安平的手搖了又搖,很有幾分儒商和氣生財的意思,也很容易帶給人好感。
不過,安平敏感銳的發現,他眼中不經意閃過一抹的寒光,透著讓人難以接近的孤傲,而撬起的嘴角處隱藏著的那抹淡笑,更透著幾分的不屑,安平分辯不出來,他的這份孤傲和不屑是針對老品,還是對針對自己來的,但從本能上,安平不喜歡這個人。
既然不想在公路項目上有所交集,也不喜歡他流露出的驕傲和不屑,安平自然去接受這個陸總的邀請,輕輕地把手抽了回來,微微一笑道:「什麼賞光不賞光的,吃頓飯而矣,哪有那麼嚴重,不過,這幾天我和李縣長在省裡腳打後腦勺的來回的跑,身心俱疲啊,而且,坐了一下午的車,骨頭架子都要折騰散了,今天就算了,陸總不要介意,改天有機會再聚吧……」
自己邀請的態度很誠懇,安平的反映也很和氣,本以為彼此客氣客氣之後就會水到渠成,可不成想安平客氣是有了,面子卻不見一分,一口婉拒了,這讓陸總的臉色頓時變的尷尬起來,懸在身前的手伸出去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憤怒的神色,不過很快陸總把這抹怒氣壓了下去,扭頭看向了老品,而老品收到陸總的示意,就跟一隻提線木偶一般,一臉急切的衝著安平吼道:「別的啊,我這都等了你一下午……」
老品的話還沒說完,突然發現安平衝著自己怒目而視,眼神中透著一抹令人心悸的陰冷,嚇的他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顫,溜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又吞了回去,然後滿臉委屈和幽怨的看著安平,眼神中充斥著一股央求的意思,直到這時安平才收回了陰冷的目光,輕聲地對老品說道:「我今天累了,想要回去睡一覺,邵經理打算承包什寬公路項目的話,過兩天可以到項目指揮部去投標,縣裡有意向,會對本土地企業會給予一定的扶持政策,何去何從,你自己把握吧……」
輕聲地告誡了老品幾句之後,安平轉過身就鑽進了車裡,從頭到尾都沒正眼瞅過陸總哪怕一眼,直到安平的車子緩緩發動了起來,陸總才從目瞪口呆中回過神來,望著安平越開越遠的車影,想想剛剛被安平渺視的場景,羞臊的臉漲的通紅,惡狠狠地叫罵道:「安平,欺人太甚……」
坐回車裡的李明禮看了看風輕雲淡的安平,又扭回頭看了看站在蕭瑟秋風中越行越遠的老品和陸總,特別是看到陸總揚起拳頭揮舞的動作,微微皺了皺眉頭,心中不免有些擔心的說道:「安縣長,這麼處理怕是不太好,這個陸總怕是來頭不小……」
「怎麼個來頭不小,他就是有來頭,擺明了要給我設下鴻門宴,我就得去,那有這個道理……」對於老品,攤上了一個好哥哥,彼此之間尚且處在蜜月期,安平能耐著性子跟他解釋幾句,前提還是要去投標,走正當申請的程序,至於陸總,安平不認識,也不熟悉,彼此之間沒有一分錢的關係,管你什麼來頭不來頭的,沒必要給他面子。
而且,飯好吃,話難說,在這個敏感的時期,安平可不想因為莫名其妙的一頓飯,留給人一個暗箱操作的把柄,豐元地區再小也是個地級市,各種各樣的關係多了去了,照顧了一個,照顧不了全部,與其大家爭著,搶著,莫不如一視同仁,都依足了規矩的去投標,有能耐,有本事往標書上使勁,用自身的實力去解決誰來承建這個難題。
「我聽說馮市長的夫人姓陸,她的兩個本家侄子在市裡開辦了一家建築公司,有馮市長在背後罩著,但凡是市裡的大項目,他們都要過上一手,而這個陸總,很可能就是馮市長的妻侄子,得罪了他就等於得罪了馮市長……」安平的能量有多大,李明禮在省裡已經有了全面的認識,但所謂縣官不如現管,什寬畢竟還在豐元地區的領導下開展工作,得罪了上面的領導,怎麼看都不是一件好事,李明禮為安平的莽撞充滿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