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到了什寬,安平帶給邵江磊的感覺都是雲山霧繞的難以捉摸,難以捉摸就是似是而非,不好對付的代名詞,這也是安平刻意營造出來的一種玄慮,異地任職,孤身上任,想要打開局面何其堅難,如果安平拉下的臉,打著秦延眾的旗號橫衝直撞,絕對是無往不利。
不過這樣一來,自身的危險指數就要大大上升,從長遠來看反倒對自己不利,未來的路太長太崎嶇,未來的對手不知凡幾,關係背景什麼的都露出來了,對手看待安平會驟然提高幾個檔次,警惕心、出手的力度,以及防不勝防的陰謀陽謀也會隨著加大,由不得安平不小心謹慎。
現在好了,來來往往幾次過招,明裡反擊,暗地裡推動,整的邵江磊瞻前顧後,手忙腳亂,疲於應付,最後不得不端正思想,擺正位置,平心氣和的來商量,來妥協,這個妥協不只是讓出了常委的名額,更把常委會的話語權也一併交了出來,這不但讓安平在什寬關穩了腳跟,更讓安平的地位牢不可破,假以時日,安平的思路和意圖將通過常委會一點一點的融入什寬的各個階層,什寬將因安平而變的更加精彩。
解決了後方拖後腿的問題,安平一身輕鬆的趕到賓州跟已然焦頭爛額的李明禮會合,要想富,先修路,只有路修起來了,才能促進商品流轉,才能加速經濟發展,才能激發什寬迸發出強大的活力來,所以,什寬公路是安平精挑細選出來的政績工程,貫穿於發展什寬的全過程,當然不允許有半點的閃失。
「現在的情況很糟,各個部門都說咱們的手續存在問題,公路項目沒有一點進展,省高路局還把交通廳開具的手續給扣下了,說是要重新審核,前兩天我到這些部門去,那些處長、科長什麼的,還能有個笑臉,這兩天可好,一個個的鼻孔朝天,連聲招呼都懶的打……」半邊屁股坐在沙發上,李明禮揉搓著憔悴的臉長吁短歎,連日來的奔走讓他徹底認清了形勢,公路項目申請不下來,他李明禮就是什寬的罪人,邵江磊此舉哪是在給他摘桃子,撈功績啊,這不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也正是體會到了項目申請的堅辛,李明禮對安平能一路勢如破竹的拿到初步審批手續所表現出的能力高山仰止,看向安平的眼神再沒有了最初的不屑和懷疑,甚至整個人都變的拘束了起來,隱隱地對安平更多了幾分的期許。
「嗯,手續還給扣了,這下可麻煩了……」李明禮跑省裡,拿不到一分錢的工程款,這在安平的預料當中,沒有李省長的簽字,誰敢不知死活,但是這手續居然還被扣了,倒是出乎了安平的預料,安平想不出來,冒然的上馬這條公路,對什寬到底是好還是壞。
什寬公路屬於省長特批,臨時上馬的項目,但也就是因為不在計劃之內倉促上馬,打了交通廳,高路局這些主管部門一個措手不及,全省的項目資金都是有計劃,有預算的,整個資金盤子就那麼大,給了你,別人就要少一塊,從工作的角度說,錢少了,別的項目就要停下來,從私人的角度說,就是搶了一大批人叨在嘴裡的肉,這斷人財路有如殺人父母,若是邵江磊沒整這一出摘挑子的事,讓安平一鼓作氣把項目資金要回來,有省長壓著,各個部門估計也就認了,但就因為出了這個差子,讓各路神仙都看到了那塊肉還有吃下去的可能,所以,高路局的人反應如此強烈也是可以理解的。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安平理解歸理解,但李省長的人情領了,人家可不管你錢拿沒拿到,換句話說,就是知道了你的錢沒拿到,也絕不會可憐你,反倒會認為你連跟部門間溝通協調的能力都不具備,說不得就要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這就等於干吃一個啞巴虧。
當然了,安平也可以沒羞沒臊的去找李省長,死纏爛打的讓他再幫著把手續要回來,甚至也可以大吵大鬧的把吃拿卡要這些爛事都抖落出來,狠狠地奏各個職能部門一本,這麼做不是不行,但最終吃虧的絕對會還是安平自己,規矩就是規矩,上上下下都有著自己苛守的底線,就是省長也不能干涉的太過。
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既使你能吵,你能鬧,把事情鬧到領導那裡去,算你有本事,這一次過了,下一次怎麼辦,以什寬的困難,離開了省裡的支持簡直寸步難行,領導也不可能天天跟著你跑,相反,一再的給領導添麻煩,還會讓幫你說情的領導下不來台,更會給領導落下一個不堪大用的印像,最終還是哪涼快哪呆著去。
「安縣長,這事都怪我,我咋就這麼糊塗,咋就不多想想,王處長那個孫子擺明了要給我挖坑,虧的我還把他當朋友,一個電話打來,我就傻呵呵的把手續給送去了,再去找他,說手續被什麼領導的鳥秘書拿走了,唉,安縣長,你批評我吧……」看到到安平突然皺著眉頭的的歎氣,李明禮可就有些坐不住了,不來跑項目,不知道這事有多難,安平只用半個月的時間就拿下了前期手續,這對李明禮來說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而且看著安平在什寬一步步的博弈,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在昨天的常委會上逼迫邵江磊全線退縮,更一舉奠定乾坤,牢牢把握了常委會的主導權,作為一個外來戶,短短時日內就一步步進入什寬的權力核心層,更扭轉了邵江磊一言堂的局面,在全縣的影響力與日俱增,這讓李明禮對安平佩服的五體投地的同時也充滿了擔憂,若是安平都對公路項目感到棘手而沒了分寸,那這項目怕是真的沒戲了,而項目申請不下來,最終背這個責任的就將是他李明禮,誰讓自己好死不死的拿著審批手續胡亂的往外送呢。
「這事不怪你,一個處長還沒那麼大的膽子,估計是後面有人示意了,是咱們什寬把手伸的太長了,撬動了人家的利益,擱誰心裡也不好受,有點理由就被卡下來了,出現反覆,也是正常的,你也別不用自責,我再想想辦法……」李明禮都快奔四十多歲的人了,雖說做錯了事,但低眉順眼的主動要求批評,還要求自己批評,這話裡隱喻的意思太過明顯了,這麼一個聰明,又識分寸,懂進退的人主動地送上門來,沒理由把他拒之門外,相反還要好言安撫一二,並且藉著這次機會徹底收了他的心才行。
不過,手續被收回去了,這個問題真的很棘手,現在安平面對的不只是一個王處長,而整個高路系統,潛規則的覆蓋面廣泛,早已打破了條條塊塊的限制,交通廳也好,高路局也好,甚至是省計委、財政廳這些關聯部門在內,不管哪個部門,在部門利益的面前態度可都是一致的,在對付下面的縣市的口徑可都是一致的,得罪了其中的一家,另外幾家就會跟驚弓之鳥一般的抱起團來,若是沒有點強勢點的手段和措施去打破這個堅固的壁壘,就等著煮熟的鴨子飛走吧。
只是,這個壁壘該怎麼才能打破呢,若是玩硬的,敲山震虎,這個能力安平有,給舅舅打一個電話發發嘮騷,王處長也好,王處長背後的大哥也好,立馬就能被工作組請去喝茶,不打你,不罵你,嚇也能嚇的你渾身冒冷汗,可這麼做的後果就是自己的名聲壞了,今後再想跟省裡這些部門辦什麼事情,絕對沒有一丁點通融的可能,所以,這種殺雞取卵,兩敗俱傷的辦法不可取。
思來想去,安平安平覺的硬的不行,還得來軟的,加強溝通和協調,走交朋友,談感情,處關係的路子,在吃吃喝喝中把事情壓下來,這就需要有一個人頭熟,交際廣,地位不能太高,高了的話,高路局的領導有壓力,但背景一定要深,面子一定要大的人出頭幫著協調,只是,安平算來算去,自己所熟悉的人當中,夠的上這一條件的還真就沒有。
方明遠的級別資歷什麼的是夠了,但他人在軍隊,跟地方上沒什麼太多的交往,高路局也好,其他的部門也好,不一定能賣他這個面子,李一舟倒是在地方上工作,背景什麼的也夠瞧,但是不說有沒有從中溝通協調的能力,就是有,他的年紀資歷都不夠,冒著手出去,弄不好還會讓人家以為他是打著家長的旗號來招搖撞騙的呢,平白的讓自己更矮了一頭。
「鳥秘書,你說手續被鳥秘書拿走了,哈哈,我怎麼把這個鳥秘書給忘了呢……」就在安平束手無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突然從李明禮的話中品味出一絲光亮來,秘書好啊,打不到領導找秘書,秘書可是領導的小棉襖,特別是李鶴翔這個大秘,絕對能當領導的半個家,債多的不愁,虱子多了不咬,左右也欠他一個人情了,那就莫不如一欠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