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推薦縣局局長的事情雖然被壓了下去,但安平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雖然修建公路,打造工業基礎,發展農業主導產業都是安平給自己在什寬任內確立的目標,但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倉促之間想要一步落實到位,似乎並沒有明確的切入點,這讓安平頭痛不已。
再有就是林立業這個縣長,不知道是被邵江磊當槍使當習慣了還是怎麼的,做起事來忙三火四的一陣風,整的好像什寬離了他運轉不了了似的,可仔細看一看,他關注的問題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甚至很多時候把手都伸到了副縣長的職責範圍內,最終的結果就是副縣長閒的東張西望,沒事聊天打屁,而他則東奔西走,累的不行,卻看不到一點成效,大局觀明顯不足。
而職責不清,層次不明,也使得什寬縣政府的工作簡直就是一團糟,現在,自己開出了大價碼,得到了邵江磊的主動配合,縣委、縣政府的職責基本上算是明確了下來,若是不能乘勢而起,進一步釐清責任,讓林立業振奮起精神來,可白瞎了自己的一番努力,不過,想歸想,做歸做,看著桌面上剛剛寫完的近期發展規劃,安平心裡還是一陣地膩歪,忍不住的嘀咕道:「林立業啊林立業,幹點工作都得我推著你走,也不知道咱倆誰是縣長,誰是副縣長……」
就在安平抓起材料,起身準備找林立業探討一下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一條縫,一個肥碩的大腦袋探了進來,看到安平在坐,嘎嘎一笑的走了進來道:「哎呀,安縣長,在屋呢……」
「喲,鄒縣長,快請進……」肥碩的腦袋,笑瞇瞇的臉,五短的身材,有如一個小肉球般的滾了進來,副縣長鄒英傑的性子跟他的長像一樣的滑稽。
「快坐,鄒縣長,我這有好茶,你嘗一嘗……」站起身來跟鄒英傑握了一下手,安平熱情的把他請到了沙發上坐定,對於這個鄒縣長,安平沒什麼好感,接觸了兩次,發現這傢伙很有城府和心計,性子跟泥塘裡的泥鰍似的,極為狡猾,說話做事,似是而非,沒有一句准信,偏偏長了一張笑臉,看誰都笑瞇瞇的,讓人搞不清楚他這張笑臉的背後到底打著什麼鬼主意,所以,對於這種人,只要不惹到自己,安平一向是敬而遠之。
「喝茶,哦,好好……」鄒縣長的笑臉猛的一緊,安平的茶可不好喝啊,沒聽說嗎,宋強在安平這裡喝了茶,喝的舒坦,喝的興奮,臨走還不忘捎帶了一包,轉頭就讓安平捅了刀子,連邵江磊都沒保住,這哪是喝茶啊,簡直是毒藥嗎。
「鄒縣長,我來有幾天了,你可是頭一次到我辦公室來,有什麼指示,你說啊……」茶杯遞到鄒英傑的手裡,隨即被他放到了茶几上,笑瞇瞇的臉上飄浮不定,安平再笨也看出他是有事而來,從安平心內來講,並不想跟他這種信奉中立之道,沒有明確立場,凡事都和稀泥的老好人打交道。
但是,安平也不得不承認,這種人做糖不甜,做醋可酸,若是連他這種老好人都對你沒什麼好評價,那在其他人的眼裡自己的名聲該差到什麼樣可想而知了,這名聲等於人品,人品又代表了官品,平白敗壞自己名聲的事情,安平可不會幹。
「哎呀,老弟啊,我哪敢有什麼指示啊,我是來聽你垂詢來了,昨天邵書記給我打電話,說省裡開展了畜牧養殖的產業調整,還有意在縣裡推廣,我這主管農業工作,卻一頭霧水的連點風聲都沒聽到,直到被領導點了名,才恍然大悟,實在太被動了,不得已來老弟這裡取取經……」鄒英傑一臉討教的神色,心裡卻把安平罵開了花,沒事說什麼畜牧養殖,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嗎。
畜牧養殖是個富民增收的好政策不假,但什寬也得有那推廣下去的土壤才行,當初林立業整了一個果樹推廣,落下了一個喪盡天良的惡名,若非四下裡遮掩,早就被掀下台去了,這剛剛消停一會,安平又要推廣畜牧養殖,你幹兩年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一大堆麻煩不都得落到自己這個農業縣長的身上,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是什麼。
「哦,畜牧養殖啊,有這麼一回事,我前幾天聽省裡的朋友說的,昨天也跟邵書記做了簡單的匯報,正要著手準備一下,藉著省裡產業調整的機會,把項目拉到什寬來,咱們什寬九灘半沼半分田,糧食出產的不多,草甸子裡的青草可是長的肥沃,正好可以用來做牲畜的口糧,發展起來,必然可以成為什寬又一項支柱產業……」鄒縣長問起畜牧養殖,安平第一反應是來分果子的,畢竟他是主管農業的副縣長,引起來資金和項目,不說全拿過去,至少也要跟著沾一下光,這在郊縣都是不用問,不用說的潛則則。
可看到鄒縣長一向瞇瞇的笑臉提起畜牧養殖,流露出的卻是凝重的表情,而且凝重中卻還帶著幾分的糾結,這表情不但不像是什麼撈到好處的樣子,反倒有著幾分被推進深坑的沮喪,安平有點想不明白了,是因為自己提出的畜牧養殖撈過界了,引來鄒縣長心中不快了。
「安縣長,你一心為民,這種工作作風我很欽佩,只是什寬農民的底子薄,條件差,似乎還不具備推廣畜牧養殖的條件,現在秋果種植的問題還沒有完全解決,冒然的再上新項目,鬧不好就要害人害己,我想是不是等農民再消化消化……」聽著安平的話渾不在意,鄒縣長急了,這事太危險了,一個不小心就會造成身敗名裂,你年輕人要出風頭,自己玩去,我這一把年紀了,當個小官不容易,千萬別把我拉進深淵,我折騰不起。
「這話怎麼說的,同志哥,時不我待,窮則思變,就是因為什寬的農民窮,我們作為黨的幹部才要想方設法的帶領群眾致富,不能因為遇到些挫折和困難,就消極的去對待,而且,果樹種植的問題雖然沒有完全解決,但相關的工作已經在推進,秋果收購也即將展開,只要措施得力,必然能夠得到群眾的支持和認可,這可是一件好事啊……」安平明白了,感情鄒英傑不是來撈好處的,而是怕出問題,提前推卸責任來了,這在郊縣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要說郊縣的幹部,同樣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點,什麼劃山頭,拉幫結派,吃拿卡要的不良作風,但郊縣幹部的骨子裡卻仍然保持著當年闖關東的拚搏精神,保持著不服輸的拚搏勁頭,也正是這股子精神和勁頭,才使得郊縣逆勢上揚,在頹勢之中重新找回了應有的位置,什寬跟郊縣比起來差的就是這股勁頭,所以,什寬落後的不是環境,不是經濟,不是發展,而是思想,是觀念,是迎難而上,開拓進取的精神,不可否認的是這股精神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一個地區的發展後勁。
「好事,好事,可這好事我幹不來啊,我這能力水平都有限,正經的莊稼都種不明白呢,養豬養牛什麼的,更擺弄不明白了,老弟你行行好,這事再等一等,哥哥我再熬幾年就要退二線了,就想順順當當的過幾天安生日子,哦,對了,我聽說你還要修路,修路好啊,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種樹,修橋補路自古就是積德的好事,明禮縣長還年輕,有幹勁,一門心思的抓政績,你一說修路,他保準膘著膀子跟你合作,你就把重點放在修路上就好了嗎……」話都說的這麼明白了,安平不但不接受,反倒給自己上起了政治課,鄒英傑笑瞇瞇的眼神一點一點的退卻,臉上的肥肉一個勁的抖動,不陰不陽的腔調裡充滿了挖苦和排斥。
「呵呵,鄒縣長,你不幹可以,整的好像我難為你似的,傷了和氣不好,這樣,回頭我提請領導自己把這差事擔起來,你分管部門我也不勞煩,直接跟下面的鄉鎮和村民對接,成了敗了都是我一個人的,這總行了吧……」遇事溜邊走,不想擔責任,鄒縣長的意思安平徹底弄明白了,這人當太平官當習慣了,身上早沒了闖勁,屍餐素位,渾渾噩噩的混日子,一聽有事就嚇的渾身發抖,鬆鬆圬圬的不成樣子,莫不如趁早滾的遠遠的。
你鄒縣長不幹,有的是人想去幹,什寬縣雖然不大,但農民也有十幾萬,發展畜牧養殖,沒有他一兩百萬的準備金,根本推廣不起來,衝著馬鵬程的面子,左挪右湊的再擠巴點,安平怎麼也能劃拉不少錢回來,擱誰手上過都能攢點零花錢,你不是遇事溜邊走,不想擔責任嗎,好,少了你鄒屠夫,還吃不上帶毛豬了,安平還就真不信了,白拿的錢還有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