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川是中紀委下設的案件室副主任,行政級別最高不過副司局級,等同於地方上的副廳級,清江市副廳級以上幹部雖然不是很多,但也能拉出十幾二十個來,還真稱不上有多尊貴,但是,縣官不如現管,陳子川扛著中紀委的大旗,來頭不可謂不大閱讀
而且,陳子川又在徹查清江的**窩案,手上掐著清江幹部的前途和性命,絕對稱得上是一個見官大一級的危險人物,連這樣一個人物都彷彿遵循著什麼規則一般,低調的坐在了下首位,那清江的幹部又有什麼資格坐在他的上首,所以,一看到陳子川來了,葛新軍立刻識趣的閉上了嘴,不閉嘴也不行,別說他葛新軍做不到心底無私,就是真能做到,也犯不上平白的給自己添麻煩,陳子川連市長洪益國都收拾了,也不差再多他一個政協主席。
「陳主任來了,這段日子累壞了吧,到清江來開展工作,清江紀委也沒給陳主任提供便利,更沒盡到地主之宜,實在有違待客之道……」陳子川自打到了清江就擺個又冷又陰的臉,陰蟄的目光似乎看誰都有問題,絕對是人嫌狗厭,又恨又怕的主,但天下紀檢是一家,別人都可以裝著不認識,不熟悉,直接忽略過去,可付東成這個紀委書記可不行,哪怕心裡再不願意,最終還是硬著頭皮站起身來跟著陳子川打起了招呼。
「付書記太客氣了,這段日子給清江紀委的同志們添麻煩了,有不當的地方還請付書記多多包涵,現在案子都查的差不多了,這兩天就要進行案件移交,還少不了要麻煩付書記……」若是一般的時候陳子川能點點頭,握握手就算是給付東成面子了。
但是今天陳子川人逢喜事精神爽,很高興,很客氣地主動伸出了手跟付東成握了一下,絲毫沒有頤氣使指,高高在上的架子,這可出乎了付東成的意料,心中甚至有了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臉上難掩喜色的笑道:「應該的,應該的……」
付東成不能不高興,中紀委工作組一下到清江,說是只查案,不干涉地方工作的運轉,但工作組把清江的高級和中級領導幹部摟進去了一百多,鬧的提心吊膽,人心惶惶,只要是個領導,就怕被牽涉進去,哪還有心思幹工作,直接導致了一級政權陷入了癱瘓狀態,今天,陳子川要將案件移交,那就意味著清江這種混亂的狀態要結束了,意味著大家終於可以放下包袱踏實工作了,意味著自己終於可以挺起胸膛,不用再胡思亂想,提心吊膽了。
與陳子川客氣了兩句,付東成心滿意足,一臉淺笑的回到了座位,迎著包同知和葛新軍等人探詢的目光非但沒有給出答案,反倒不緊不慢的坐下身子,端起了茶杯,拿腔拿勢的模樣,急的包同知恨不得把手中的茶水潑到他的臉上,不過包同知的性子比較圓滑,更能沉的住氣,一看付東成這個模樣反倒壓了下心中的好奇心,晃了晃腦袋,根本不去接付東成的茬,這讓付東成有如一拳打在棉花堆裡無處著力的感覺,想要顯擺的心思頓時為之一減。
就在付東成放下了茶懷,想要將陳子川的話跟大家通報一下的時候,突然看到包同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回頭一看卻是劉桐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還沒等眾人打聲招呼,劉桐率先開口沉聲說道:「宋書記和李省長來了,大家跟我去迎接一下……」
「嘶……」省委書記和省長都來了,參加安平這個小鎮長的婚禮,幾個人彷彿聽到了天方夜譚一般一起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裡更閃過了同一個想法:「這個安平倒底是什麼來頭……」
特別是葛新軍,用力地吧嗒吧嗒嘴,臉上突然一陣地火熱,雖然葛新軍很不願意相信劉桐的話是真的,卻也知道劉桐可不會拿省委領導說笑,更不會拿他的政治生命開玩笑,虧得自己還沒羞沒臊,大言不慚的想要去坐前面的那個首桌,那哪裡是什麼好位子啊,說是火藥桶都毫不為過,而自己不過就是一個廳級的政協主席,雖說也進入了高級幹部的行列,但跟那些真正的高層比起來,其實還是一個小羅嘍而已,真若大大咧咧地坐上去了,四周環繞著省部級的大員,哪是什麼有面子啊,怕是不但自己的臉丟光了,就連清江的臉都丟盡了。
葛新軍的自嘲很快得到了難證,省裡不但宋遠橋和李孟山來了,連整個北江省委、省政府的班子也都來了,看著一個個平常只有在電視上才看能得到的省級領導一個接一個的從大巴車裡走下來,葛新軍的心突突地跳個不停,什麼是領導,這些人才是真正的領導,跟他們比起來,自己這個政協主席就是一堆提也提不起來的渣子。
然而讓葛新軍更為詫異的是北江省的一干領導進了小餐廳,為首的宋遠橋一眼掃過空餘的四張餐桌,彷彿空蕩蕩的餐桌擺放著寫著名字的桌牌一般,逕直走到了第二張桌旁坐了下來,而他身後的二十多人也極為有秩序的坐在了他下首的兩張桌子,獨獨把首席空了出來,而市委書記劉桐雖然佔著地主的優勢,卻連位子都沒有一個,極為失落的返回了自己這一桌。
這一下,葛新軍的腦袋有些不夠用了,連省委書記、省長都沒資格坐那張首席,難到還有比省委書記和省長更大的領導來參加這個婚宴,比省委書記和省長還要大的領導,那豈不就是國家領導人,我的乖乖啊,這個安平到底是什麼來頭,到底有什麼背景,怎麼會直接通上了天呢,葛新軍的心裡不停的揣測著,更為剛剛的大言不慚而感到一陣陣的後怕,胡思亂想的琢磨著會不會為此而得罪安平。
或許大人物總在最後出場,就在葛新軍翹首以盼,等的心裡直發慌的時候,能坐上首席的秦初越總於出場了,陪在他身旁說說笑笑的都是一些七老八十,形象各異的老人,無論是衣著,還是氣勢看,跟公園裡散步溜躂的退休老人沒什麼區別,葛新軍仔細的看了看,用力地想了想,也沒有看到哪個老人跟印象中的國家領導人貼上邊,但就是這些老朽們一進門,以宋遠橋、李孟山為首的北江領導全都站了起來,一臉恭敬的把這些人扶上了座位,這讓葛新軍又有些摸不到頭腦,悄悄地把腦袋湊到了劉桐的身邊,輕聲的問道:「劉書記,這些老同志看著不像是京城來的啊,您有認識的嗎……」
「哪來的,為首的那個你認識吧,其他的基本上都在賓州居住,他們才是真正把持北江命脈的人……」葛新軍雖然年紀一大把,但級別低,層次差,又處在政協這樣的二線部門,說是領導幹部,實際上手中並沒有什麼權力,也從來沒有接觸過北江省真正的高層,更不知道省內的真正秘辛。
但劉桐可就不同了,畢竟是省委辦公廳出來的,又深得宋遠橋器重,北江省的情況大都能摸個門清,這些老人劉桐都認識,曾經都是北江省顧問委員會的顧問,在顧問委員會之前,都是把持北江省方向的領導,有省委書記、有省長,劉桐還為其中的某個老人服務過,也正是在這位老領導的提攜下,劉桐才能打好了基礎,順利的成長起來,直至今天出任清江的市委書記。
可以說,這些老同志就是北江省的定海神針,除了宋遠橋、李孟山等從省外調進來的不算,現任北江省的高層領導幾乎都在這些人手下工作過,也都是被這些人提拔起來的,甚至很多人就是他們的子侄和親屬,這些老同志雖然退下去了,中央也解散了顧問委,手中的權力也交了出去,但任誰都得承認,沒有這些老同志的許可和配合,宋遠橋和李孟山在北江寸步難行,也只有這些老同志,才能讓宋遠橋主動謙讓三分。
人到齊了,婚宴典禮的吉時也到來了,很快,小餐廳的大門被拉了開,穿著艷麗紅裝的服務員魚貫而入,一盤盤精美的菜餚擺上了餐桌,而在一陣哄鬧聲中,李紅佳挽著安平的胳膊,在男女賓相的陪同下,踩著紅色的地毯,伴著悠揚的音樂,緩緩走上了典禮台,婚禮按照即定的程序開始了,安平和李紅佳自然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和背後所隱藏的巨大影響比起來,和餐桌之下各種揣測,眼神和談判比起來,安平的婚禮過程顯得古井無波,異常平淡,一邊是氣勢非凡的達官貴人,另一邊大多是沒什麼文化見識的泥腿子,兩邊人雖然身份不同,目的不同,但都在刻意地壓抑著彼此的心性,多了一份彬彬有禮,少了一份舞馬長槍,所以婚宴在平淡的氣氛中舉行著,一直至結束,安平才終於擺脫了提線木偶般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