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安平,你多吃點菜啊,大半年的都不見你人影,我都以為你把阿姨忘了呢……」對於安平的到來,方明遠的母親梁阿姨感到很高興,又是張羅酒,又是張羅菜的,安平的小餐碟裡都讓她堆滿了各式的菜餚仍怕虧著了,那架式比對她的親兒子方明遠還要親切。
鎮裡的工作扔給了吳鐵強,又跟白婭茹請了假,安平隻身來到了省城賓州。說是要給向玉田左遷送行,但向玉田無論身份,還是輩份,私下裡對安平有所教導,教誨,那是感情的表現,不拘形式。但要讓向玉田接受安平的宴請,那是一點可能都沒有的。因此,給向玉田的送行酒,實際上是參加方家替向玉田遠行準備的家宴,主人是方明遠一家,安平只能算是個陪客。
「阿姨,您快別給夾菜了,您看方哥,那眼神都要吃人了,您再給我夾菜,他都嫉妒死我了……」安平做人坦蕩,不做作,不虛假,既不攀附權貴,也不過度自卑。所以,在面對地位崇高的方司令員和梁阿姨的時候,跟面對隆興鎮普通的老鄉沒什麼區別,尊重都是發自內心的,這份真誠的表態很得梁阿姨和方司令員的認可,給予安平的待遇都堪比自家子侄的,這份親切勁可是讓方明遠把酸溜溜的表情都寫到了臉上,安平又哪能看不到。
「你別管他,老大不小了,整天東混西混的,也沒個正形,我就不得意他,想讓我給他夾菜,他得先給我幹點正經事出來……」拿眼角的餘光瞄了一眼方明遠,看到兒子嘟嘟著嘴,一副總是長不大的神色,梁阿姨故意板著臉,好像在開玩笑一般,但眼神中流露出失望神色出賣了她內心中的想法。
自己的兒子誰不疼,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任何人比自己更關心方明遠。但是,自己的這個兒子哪都好,就是性格太散漫,都二十七八歲了,還想一出是一出,工作沒有起色,生活一塌糊塗,個人問題更是遙遙無期,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沒個正形,整個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一般,這讓一直急於抱孫子的梁阿姨提起來都恨的慌。
「媽哎,我怎麼就不干正經事了,你看看我,每天正點上班,準時下班,節假日還會放棄寶貴的休息時間,陪你老逛街,簡直就是熱愛工作,熱愛生活,熱愛勞動的典範,這麼做你都不滿意,那你對人的要求也太高了……」聽到母親和安平說話,突然地就把話題拐到了自己的頭,正吃的滿嘴直冒油方明遠頓時放下了筷子,可憐巴巴的瞅著老媽叫起了屈。
「你那還叫熱愛工作,熱愛生活?我看你就是整天渾渾噩噩的混日子,你還撇嘴,你撇什麼,不服氣是不,那好我問問你,你在宣傳處一個月寫了幾編稿子,又有幾編上了全軍日報,哼哼,別說全軍了,就是全省都沒有吧,就這水平,還想要去參加大練兵、大比武,真抱個鴨蛋回來,我這當媽的都覺得丟人,唉,我的年紀大了,精力腦力都不如從前了,要不然上次寫的醫學論文,可不只在國內拿獎了……」方家的民主氣氛很濃,娘兒倆鬥嘴都很有意思,你來我往,專往對方的軟肋上掐,特別是梁阿姨,對方明遠的糗事是張嘴就來,臨末了,還不忘拿出自己的成果抬高一下自己,借此打擊一下方明遠脆弱的自尊心,可把方明遠羞臊的啞口無言,滿面通紅。
「明遠啊,你還真別不服氣,你說你有能力,你有水平,表現出來了嗎?成績在哪呢,老一輩的成績需要時間去積累,我不說,要論基礎和條件,你比安平多多了吧,可安平你就比不了,安平的年紀還沒你大呢,就能夠踏下身子下來學以致用,又是發展反季節蔬菜,又是搞產業基地的,把蔬菜水果都賣到國外創匯了,幾萬農民因此百受益,這份成績你真的比不了……」隨著梁阿姨的聲音一點一點的提高,與方明遠鬥嘴的話語打斷了飯桌上正在竊竊私語,交流心得的方司令員和向玉田,方司令員瞄了一眼方明遠,隨即將頭扭到了一邊,臉上整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而向玉田則是看了看方明遠,又看了看坐在一旁滿面含笑,吃個不停的安平,臉上突然展露出一抹笑意,然後面色一正的接著梁阿姨的話把插進話來,毫不留情面的把方明遠又是一通狠批,這一下,可把安平高大全的形象描繪地更加地豐滿了起來,也讓方明遠更加羞愧的無地自容。
「嘿嘿,向叔,我就是在鄉下種點瓜果蔬菜,您這麼一上綱上線的表揚我,我都覺得有些飄飄然的不好意思了。其實,方哥沒你們想的那麼差勁,特別是梁阿姨,您覺得方哥沒有上進心,一天沒個正形,要我說那是率真坦然,是真性情,既不跟著一些紈褲子弟去胡混,也不惹事生非敗壞父母的名聲,這簡直就是乖寶寶中的典範。當然了,你們對方哥期望高一些,這我理解,可憐天下父母心,沒有當父母長輩的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更出息,但是你們覺得方哥在宣傳部門工作合適嗎,我覺得方哥好動不好靜,讓他坐在辦公室裡有板有眼的碼字寫材料,簡直就是一種折磨,他現在都還沒被折磨瘋,還能坐住身子,這神經算得上是強韌了……」
別看方明遠臉上表現的酸溜溜的,但他的神經很大條,不是那種小心眼,聽不了不同意見,容不下人的紈褲子弟,特別是對自己這個對他有著救命之恩的人,他是打心裡把自己當成了兄弟,這種發自內心的真摯感情,藏不了假,這一點安平有著很清楚的認識。所以,對於方明遠,對方明遠的父母,安平也是有一說一,甚至可以當著面的指摘方明遠的不是,從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和感情。
自從看到方明遠的第一眼起,吸引安平的不是方明遠本人,而是他打出的形意拳,一個**根基穩健,拳法犀利,沒有日積月累的練習和揣磨,現顯是不現實的,這一點,足以說明方明遠並不是一個吃不了苦,受不了罪的人。
不過,這一年來與方明遠的接觸,安平每每聽到他提及工作時,總是這樣那樣的問題和滿腹的牢騷,很明顯,還是他幹的不順心,更確切的說是他不喜歡目前的工作,在主觀上缺少能動性,一個對待工作不感興趣,沒有了上進心,那要能幹好工作才怪了呢。所以,安平覺得,方司令員和梁阿姨在埋怨方明遠的同時,也要檢討一下自己,強迫性一心從武的方明遠做文職工作,真的適合他嗎?
「呃!安平,你到底是哪頭的,怎麼說著說著又調轉了槍口,給明遠幫起了腔呢,我看你小子立場有問題……」安平的一席話讓方明遠的父母臉色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彼此對望了一眼,俱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即低頭不語,這副表情讓安平有些摸不到頭腦了,直覺告訴安平怕是說錯話了,急忙把頭扭向了向玉田,頓時受到了向玉田不假顏色的批評。
「老向啊,你別怪安平,他也是好心。安平,明遠心裡想的什麼,我這當媽的能不知道嗎,咱們也是軍人世家,哪能不想看到孩子建功立業,可你別看他人高馬大,好像身強力壯的,其實他的身體從小就不好,屬於先天不足,之前在遼陽進行高強度軍事訓練,人都昏過去好幾回了,因為這我和你方叔才逼著他轉的文職……」埋怨的拉了一下向玉田,示意他不要亂發脾氣,然後才向表情錯愕的安平解釋了起來,滿臉儘是一副落寞和傷感。
「阿姨,這內情我還真不知道,倒是錯怪您和方叔了。向叔說的也對,這事是方哥自己的心態出了問題,我不應該幫著他說話。但是我想說的是方哥的拳拳報國之心沒有錯,錯的是表現方式,其實文職工作一樣可以轟轟烈烈……」原本以為方司令夫妻心疼方明遠,把他留在軍區機關裡鍛煉,走一條仕途的捷徑,卻沒想到卻是自己理解錯了,這個誤會可是有點小人之嫌。
「呵呵,安平有君子之風,拿的起,也放的下,這一點,明遠你要向安平好好學習,三省吾身才能進步。好了,今天是給玉田擺的送行酒,甘南和北江,千里相望,職務壓身,身不由已,也不知道今後有沒有再見面的機會,我們還是共同舉杯,祝玉田在甘南大展鴻圖……」酒席一開場就有些跑題,本來給向玉田擺的送行酒,結果繞到了方明遠身上,搞的氣氛有些沉悶,再這麼因為自己的家事沒完沒了的糾纏下去,搞不好大家的酒興都壞了,一念至此,方懷起高高的舉起了酒杯,主動地把話題又拉回到了主題上。一時之間,酒桌上觥籌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