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阿姨好,那個,那個,不用謝,不用謝的……」對上方明遠,安平可以坦然處之,但看到滿臉儘是感激之情,言真意切地向自己表達謝意的方明遠的母親,安平這臉突然的呈現出一抹靦腆的羞澀,一時之間缺少母愛的安平居然不知道該跟這愛子心切的母親說些什麼了。
從小到大,安平是吃百家飯長大,沒有那些好心人的施捨和幫助,安平還真不一定能活下來,這就養成了安平心中回報社會的感恩情懷。骨子裡的那麼點熱血和俠義之風,也讓安平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當成了一種回報社會的方式。不過幫也就幫了,事後拂衣去也就算完了,安平可從沒想過要受人感激,更沒想過要去索取什麼回報,像今天方明遠這樣和母親一起正式登門道謝的,安平還真第一次碰到,怔怔的撓的著腦袋不知所措。
「安平,昨天發生的事情,明遠都和我說了,你必須得讓阿姨說聲謝謝,或許你認為這是舉手之勞,無所謂的一件事情,但對我來說,卻是救了我兒子的性命,救了我全部的希望,更是挽救了我生命的寄托,那一刀若真刺下去,明遠有個三長兩短,那就等於要了我的命。而且,通過這件事情,明遠遊離在生死的邊緣,明白了生命的珍貴和生活的美好,不說大徹大悟,痛改前非,卻也知道今後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是你帶給了他一個新生。你救了明遠的命,又救了我的命,若不讓我說聲謝謝,我會一輩子難安的……」所謂面由心生,華夏古老的文化賦予了容貌太多的含義,一個人的長的怎麼樣往往會影響和決定他人的感觀,在某些特定的時候往往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安平的英俊儒雅,高大帥氣和與之年齡不相符的穩重內斂,帶給了方母很直觀的好印像,這感激在前,感觀在後,方母的眼中毫不掩飾對安平的欣賞。
「阿姨您說的太客氣了,我倒沒想那麼多,主要是趕上了,總不能看著方大哥身受欺負,您若是謝來謝去的,倒叫我不好意思了。這個謝字,您可千萬別提了……」安平看得出來,方明遠的母親至少也是一個高級知識分子,說話的條理性,層次性非常清晰,語速雖然不快,卻透著濃濃的真情,這是一個好母親,安平的心裡同樣感動不已。
「不提了,不提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兄弟,一輩子的兄弟,你叫我大哥,我叫你兄弟,謝來謝去的倒顯得生分了。走走走,咱們回家吃飯,喝酒去,咱媽陪我在這等了你一小天,連午飯可都沒吃呢,你得給面子……」一個堅持要謝,一個堅決不受,安平和方母推來推去的相持不下,倒讓方明遠感到磨嘰無聊了,一把抓住安平的手,不由分說的就往外走。而方母似乎也覺得她的客氣和安平的謙虛湊到了一塊不好處理,有方明遠這麼胡攪蠻纏的一插話,倒顯得容易了,自然不會反對,這一下倒讓安平感到為難了。
「阿姨,方哥,不是我不給面子,實在是不湊巧,我吃過飯了不說,時間上也不允許,我這正準備退房乘火車返回清江了,這樣方哥,你和阿姨的心意我領了,這飯就不吃了,咱們來日方長,下回有機會我再來賓州,一定跟你聯繫補上這次,好不好……」方明遠知恩圖報,不聲不響的找上門來,連母親都跟了過來,足以表達他的誠意。而且,從細節上能看出一個人的涵養,在方母說話的時候,方明遠基本上不插言。可方母的話音一落,方明遠則立即跟烏鴉似的鴰噪起來,可見他就是再急切,也要忍著不打擾母親的思路,這一個小小的細節,是安平從小走家竄戶一點一點總結,感悟出來的,從中也能看出方明遠母子間的默契,更能感受到他們彼此間存在的那種母慈子孝的互相尊重,這是一種良好地家教的表現,和這樣的人做朋友,安平並不排斥,甚至還隱隱有些期望。
但是,不湊巧就是不湊巧,申請項目的事情沒辦成,又平白的窩了一肚子氣,白婭茹的耐心早就消磨空了,再加上掂記鎮裡的工作,已經歸心似箭了。公是公,私是私,安平並不想把個人的感情摻雜到工作中去。當然了,若是安平堅持,白婭茹勢必不會反對安平的想法,可那也得有個恰當的理由啊,似乎因為吃飯,喝酒而耽誤一天的行程,安平還真不好張開那個嘴。
「哪有什麼不湊巧的,這房不是還沒退呢嗎,再住一晚,明天再走不就完了嗎,走走走,這事就這麼定了,明天再走……」一聽安平的房要退卻還沒退,方明遠可算抓住了漏洞,緊緊地抓住安平的手,死活就是不鬆開,同時眼晴卻瞄了他的母親,示意母親也幫著他去勸說挽留安平。
「是啊,安平,清江和賓州隔著幾百公里遠,來回一趟很不方便,你總不希望我和明遠追到清江去感謝你吧,聽阿姨的話,再留一天,明天,阿姨給你包餃子,送你上車……」收到兒子的示意,方母也隨著勸說起安平來,非但沒有對安平的推辭感到生氣,反倒對安平的好感直線上升,哪家的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交到良朋諍友,很明顯安平就是一個。雖然安平很年輕,卻有著與年齡極不相符的成熟穩重,更難得的是倨功不傲,謙遜有禮,待人以誠,倒真有那麼幾分古之君子的風範,兒子能和安平這樣的人做朋友,時時互相影響,至少不會走上歪路不是。
「阿姨,您的心意我領了,這個感謝真的不用。我這次是陪領導來出差的,工作有些不太順,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領導有些不高興,急著要回去,您總不能讓我把領導扔了,自己留在賓州吃喝玩樂吧,我還年輕,還得幹好工作,奔個前程,這才是最重要的,阿姨您也不希望看我一無是處吧,所以,您就體諒一下我的苦衷,若是我有機會再來賓州,一定登門去吃您包的餃子,好不好……」用力地拍了拍方明遠的手,安平示意他稍安勿燥,目光卻轉向了方母。方母居然說出要給自己包餃子,這是真的沒把自己當外人,甚至是把自己當成了子侄來看待,這讓安平的心裡感覺暖暖的,清轍的目光也變得柔和起來,直言不諱的把自己不得不走的理由講了出來。
一直以來,安平都期望著父母能把自己接回去,哪怕能跟父母在一起就生活一天,安平也要向父母表達發自內心的愛意,陪著父母逛一逛公園,再親手包上幾盤餃子,感受一下嚴父慈母,全家團圓的喜悅。只是這個願望整整二十年了都沒看到一點的希望,時間越長,代表的希望越渺茫,久而久之,安平也就徹底斷了這個念頭,把所有的幻想都緊緊地壓在了心底。而方母這一句回家包餃子,恰恰觸動了安平內心中最最脆弱的那根弦,安平哪能不為之感動。
「陪領導出差?安平你在體制內工作嗎?有什麼工作不順的,方便給阿姨說說嗎,或許阿姨也能幫你出出主意……」安平提起了工作,方母的眼晴不由地一亮,立刻意識到這是挽留住安平的唯一突破口,當下微微一笑,向安平追問起事情的根源來。
「阿姨您太客氣了,沒什麼不方便說的,就是我們鎮裡發展蔬菜產業,打造菜籃子生產基地,可是缺少資金,我就陪著鎮長來省裡,到對面的省農委菜籃子辦申請項目,本來都定好的事情,結果聯繫的領導工作調整了,新的領導又不熟悉,又是花錢請客,又是托人拉關係的,也沒個結果。而家裡還有一大堆工作要做,領導就急著要回去……」申請補貼的事情,也沒什麼值得隱瞞的,特別是方明遠和方母不把安平當外人,安平也不會刻意距人千里之外,大大方方的講出來,讓他們瞭解自己的難處,大家互相體諒一下,留個聯繫方式,總有來日方長的一天。
「就這事兒?這算個啥事啊……」聽完了安平的講述,方明遠和方母彼此對視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地互相確認著,在確信了自己沒有聽錯安平話裡的意思以後,方明遠的嘴頓時一撇,那種磨牙般的遼陽口音讓人有一種牙根直癢癢的揪心。
「安平,若是阿姨幫你的領導把工作上的困難,嗯,就是這個項目資金的困難解決了,他是不是就能同意你在賓州多留一天,阿姨真想好好謝謝你,你可要給阿姨一個機會……」聽著兒子說話有些放肆,方母一拍方明遠的胳膊做出暗示,然後接過了話題,言真意切的懇請起安平來。
「這,這……」幸福來的太突然,安平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夠用了,方母的這個懇請似乎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