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一下火車,白婭茹就步履蹣跚,頻頻蹙眉,那副痛苦表情絲毫不差的都落到了安平的眼中。不過安平沒有一點攙扶的意思,反倒心頭一陣陣竊笑,不是安平性情木訥,不懂得憐香惜玉,主要還是安平覺得作為一個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擔當,而白婭茹是領導,性子又好強,若不讓她吃點苦,她不會真正地認清形勢,更不會成為依附在自己的肩膀之上甘做小鳥依人。
只是讓安平沒想到的是,原本來來往往,景然有序的人群突然間跟炸了廟一般,紛亂的人群一下子變得擁緊不堪,而行動不便的白婭茹很快就被亂竄的人們擠的不知所措,搖搖晃晃的身子隨時都有被撞倒踩踏的危險。這一下安平急了,大叫著提醒白婭茹注意,用力地揮舞著手中的皮包,左衝右撞的將擋在身前的人推開,拼了命的往白婭茹的身邊擠去。
「茹姐,你沒事吧……」還好,白婭茹的保護意識很強,得到了安平的提醒以後,立刻將雙臂橫在了胸前,用肘部的力量將擠到身邊的人撞開,這個簡單卻有效的動作給安平提供了充足的時間,在安平強壯的身體衝擊下,擁擠的人流很快被分開,搶在白婭茹將被撞倒的一剎那,總算有驚無險的把她緊緊拉進了懷裡。
「裝,怎麼不裝了,不是要看我笑話嗎?幹嘛還跑過來抱著我……」看到安平有如瘋了一般地衝了過來,白婭茹哪還不知道安平心裡對自己的關切,用力地在安平的胸口捶了一拳,白婭茹噤著鼻子,惡狠狠的模樣數落著起安平來,只是明亮眼神中難以掩飾的笑意完全暴露了白婭茹此刻的美好心情。
「嘿嘿,我這不是怕人看到說閒話嗎?那個,茹姐,那塊好像要打起來了,咱們還是先躲遠點……」一個不注意,這不入流的小伎倆就被拆穿了,安平的臉上泛起了幾分尷尬,正琢磨著怎麼掩飾一下,躲過白婭茹的挖苦呢,前方引發紛亂的源頭傳來一陣叫罵聲,擁擠的人群再一次亂竄起來,並且在不知不覺間形成一個碩大的圍觀圈子,恰恰安平和白婭茹站到了這個圈子的最內側。
「這是一群在火車站討生活的扒手,被抓了現行而惱羞成怒,準備強搶了……」圈中有兩邊人在對恃著,一邊是四五個面色陰狠的小混混,另一邊則是一個穿著棕色皮夾克的青年,青年的皮夾克自胸部翻開了一個口子,毛茬很齊,顯然是被鋒利的小刀割開的。白婭茹在賓州讀的大學,每年寒暑假都要乘坐火車往返,對賓州火車站的混亂情況很瞭解,一打眼就明白了眼前的一幕是發生了什麼,壓低著了聲音跟安平解釋著。
賓州市南接遼北省遼陽,北銜邊疆省的天元,西通西北地區的口外,一條鐵路大動脈貫穿於三個省之間,橫跨在三個省的交通要道上,是名副其實的三省通渠之地。而作為北方比較大的交通中轉站,賓州火車站一向以亂而聞名於世,這個亂就是混亂,有形形**的人在火車站上討生活,小到強買強賣,包娼包賭,大到盜竊搶劫,鬥毆傷人,干的大都是骯髒見不得光的事情。
很明顯眼前的場景就是這個穿著皮夾克的青年被這幾個扒手探出了底,割開了皮衣摘了錢包之類的物品,不知道是這幾個扒手技術太差,還是青年的警覺性太高,看這兩邊對恃的架式,無疑就是扒手的行蹤露了底。不過,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從這青年雙腿前後不丁不八的站位,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安平可以斷定這青年是個練家子。而且,這青年能在這亂糟糟的環境裡,對上四五個面目猙獰的扒手毫不示弱的氣勢看,他對自己的拳腳還很有自信。
「強龍不壓地頭蛇啊!不過光天化日之下,偷竊不成,居然還明搶上了,這些人也太囂張了。這都打成這樣了,站前派出所,聯防隊都是幹什麼吃的,不管嗎…………」對恃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很快兩邊就交上了手,正如安平猜測的一樣,這個穿著皮夾克的青年使的是自由搏擊類的招術,雖然不是正兒八經的流派拳術,但腰部的力量使得很穩,出拳起腳也非常迅速,基本功很是紮實。所謂萬法歸一,任何一種拳法,乃至現代的搏擊術,只要練到極致,都只剩下兩點精粹,那就是力量和速度的集合,只要做到這兩點,就足以稱為高手。
不過,此時安平對這個所謂的高手十分不看好,那幾個扒手雖然不懂什麼拳腳,但對起陣來有著一股子一往無前的狠勁,下手狠辣,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任可挨著打,也要給同伴創造出進攻的機會,分工很是明確。想想也是,在火車站上討生活,沒有好勇鬥狠,破釜沉舟的決心顯然是不可能的,就是憑著這份狠辣的纏鬥,使得穿著皮夾克的青年頻頻顧此失彼,幾個回合下來,主動權就轉到了幾個扒手一邊。
更重要的是,一直密切關注場中一舉一動的安平眼尖的看到一直躲在最後的那個扒手始終窩著胳膊,袖口中鼓鼓囊囊的,擺明了是暗藏著傢伙。這遲遲不動手,卻又蠢蠢欲動的樣子無疑就是在尋找機會準備陰人。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任你拳術哪怕再高,也絕對架不住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邊是正大光明的準備以力降人,一邊準備抽冷子暗箭傷人,可以說這場爭鬥的勝負已然被決定了。
誰勝誰負,誰偷誰搶,誰生誰死,跟安平沒有一點關係,安平也不想去管那些閒事,只是讓安平接受不了的是國人都喜歡看熱鬧,紛亂的打鬥場面吸引了近百人圍成了一個大圈,這個大圈徹底攪亂了站前的秩序,一些腿腳不利落的老人被撞倒,一些孩子嚇得哇哇直哭,更有人趁火打劫,順手牽羊,如此混亂的場面,居然沒有執法人員來制止犯罪,維持秩序,任由幾個扒手囂張的不可一世,這在安平看來火車站派出所的不作為簡直是對職責的一種褻瀆。
「哼哼,蛇鼠一窩,警匪一家這句話你沒聽說過嗎?這些扒手偷竊不成,就敢明目張膽的強搶,誰給他們的膽子,不就是那些穿著老虎皮的人給的嗎,這些扒手將偷來的東西,搶來的錢定期給那些警察和聯防隊上供,而警察和聯防隊則充當扒手的保護傘,對扒手的偷竊和搶劫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南來北往的普通老百姓得罪不起這些人,只能忍氣吞聲的自認倒霉……」作為清江頂尖家族的女兒,作為一個合格的公務人員,白婭茹的見識比安平多,對現實社會的瞭解也比安平這個草根出身的毛頭小子更深刻。
「任何一個地方都有所謂的地下勢力,這種社會陰暗的一面就是清江也同樣存在,唯一的差距就是清江的區域沒有賓州大,地盤小就更容易被掌控,而代表平衡的地下秩序一旦形成就不會輕易被打破,大家和氣生財,各取所需,所以表現的沒有賓州這麼囂張和混亂罷了……」眼看著安平對場中情況憤憤不平,白婭茹知道安平剛剛走出校門,對社會上的複雜情況瞭解不多,於是不厭其煩的給安平做著講解,從另一個角度向安平灌輸著對社會的認知,以此來開闊安平的眼界,增長安平的閱歷。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人埋,人說這個社會從來就沒公平過,我還不信呢,現在看來一點不假。就拿刀哥的果菜市場為例,他一個混混出身,憑什麼佔據日進斗金的天安果菜市場,整天西裝革履,人五人六的,儼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樣子,不就是一邊打擊對手,一邊打通關係,最終形成了一個約定俗成的地下秩序嗎?所以說,這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茹姐,這一次我算是跟你來著了,以後也得多往外走走,增長一下見識……」白婭茹一說,安平才意識到,像上學時打架鬥毆的舉動純屬就是小孩子的意氣之爭,這天底下又哪來那麼多好勇鬥狠的人,如今這社會之所以打打殺殺的事情,無外乎就是有利益摻雜其中,說到底就是換了一種方式,一種手段壓搾和撈取社會上的資本,這與人性的善惡根本沒有直接的關係。
不管是黑貓還是白貓,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作為一個上位者,哪一個不是踩著眾多對手的錚錚白骨爬上來的,哪一個不是滿腦子精明,滿肚子城府,哪一個不是心狠手辣,手段非凡的高手,所以要想在仕途的道路上走的更遠,就不能再有半點的心慈手軟,而且還要有兼收並蓄,一切都能為我所用的覺悟。
「孺子可教……」安平似乎天生就是玩政治,搞權謀的材料,透過一個果菜市場的實例就折射出整個社會的灰暗地帶形成的原因,而且還舉一反三,活學活用,這讓白婭茹對安平的期望變得更高了。而就在白婭茹想再繼續將話題延伸下去的時候,只見場中突然升起一道寒光,白婭茹的心不覺地被這緊張的氣氛吸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