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工作有成績,也有不足,雖然我不分管政府工作,但有一些情況還是聽說了的。一些本該從上級申請到的項目補貼,不是拿不到就是數額不足,這在一定程度上拖了全鎮的後腿,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我們某些領導幹部工作方式方法存在很大的問題,這是一個嚴重的問題,不能引起高度重視,我們可是要吃虧的……」
「是啊,是啊,鎮裡的辦公支出,雜項支出在,只靠本級財政那點收入可是不夠看的,若是少了上級部門的補貼,咱這黨委政府啊,說不得可就關門大吉了……」
「這要是能關門可就好了,問題是關不了門啊!柴米油鹽醬醋茶,哪一樣不要錢,沒錢能幹事嗎?就拿我們文教衛生口的工作來說吧,鎮衛生院有三四年沒上新設備了吧,教師的工資別說上漲了,就是正常發放都是一拖再拖,這些公益事業投入不足,可是讓群眾戳脊樑骨的……」
就在安平抬頭仰望,百思不得其解中,隆興鎮黨政領導班子會議如火如荼的召開了。會議一開始,整個領導班子是一團和氣,大家彼此全力恭維著,在互相唱著讚歌中拉開了總結會的序幕。在全體班子成員就各自分管工作匯報之後,熊克賢代表班子成員全面總結了隆興鎮的全年工作,報告做的是花團錦簇,亮點紛呈。
只是讓熊克賢和白婭茹想不明白的是,報告剛一結束,倪瑞鋒、呂大龍,以及分管教科文衛的副鎮長朱宏幾個人,不知道是吃了槍藥,還是被踩住了尾巴,不知道是憂國憂民,還是別有用心,居然合起伙來有針對性的翻起了舊賬,挑起了毛病,你一言,我一語的指摘起政府方面的工作來。好好的一個總結會,開著開著竟然變了調,隱隱有向民主生活會轉變的架式。
「倪書記能不能具體說一說,到底哪一個項目,那一個申請出了漏洞,又有哪一塊的補貼款沒拿到,或者是沒能拿足,指出來大家議一議,也有利於逐步改進嗎……」熊克賢的臉陰沉如水,實在沒想到,掌聲過後,迎來的居然是下屬的嚴肅批評,雖然這批評針對的是政府工作,側重的是白婭茹這個鎮長,但對他這個負責全面的黨委書記來說,這份指責同樣是當頭一棒。
雖然在一起搭班子工作的時間不長,但熊克賢對倪瑞鋒還是比較瞭解的,知道這個人一向野心勃勃,是無利不起早,削尖腦袋往上爬的主兒。也正是看透了倪瑞鋒的本質,熊克賢在擠走了原鎮長以後,任可將鎮長的位子空著,也不肯便宜了倪瑞鋒,頂著諸多的壓力,接二連三的出手,怕的就是倪瑞鋒野心太大,若是讓他立起了山頭,絕對是對自己的一個潛在的威脅。
正是在這種不遺餘力的打壓下,倪瑞鋒很是安份了一段日子。只是這個安份終於因為白婭茹的到來,倪瑞鋒看不到進步的希望以後徹底地暴發了出來,私下里拉幫結伙,背地裡扇風點火,小動作不斷,不但打擊白婭茹的威信,更在黨委會上大肆弄權,挑釁黨委的權威。這事若是換了一個人,熊克賢把他掃地出門,至少也要讓他剝下一層皮,一把手的權威可不是誰都能挑釁的。
不過,隨著白婭茹的空降到來,為了保持黨委書記的絕對權威,更為了在下屬中間形成一種平衡關係,熊克賢有意的縱容和退讓,以此讓下面鬧騰起來,突出自己在隆興鎮的超然地位。熊克賢的算盤打的很精,但沒想到倪瑞鋒這人撕破臉以後,就變得給臉不要臉了,變本加厲的整起事來了。就這麼一鬧騰起來,直接的後果就是熊克賢和白婭茹之間剛剛有了些的磨合,又變得不確定起來,熊克賢覺得自己夾在中間實在有些難做人了。
「不過,我得提醒同志們一句,有些工作是特定環境下的產物,不能斷章取義,以偏蓋全,否定事實,抹殺成績,要站在全面的角度上看待問題,否則可是不利於團結的……」一時之間想要弄明白倪瑞鋒的態度,這有些不太現實,但在今天這個總結會議上,在這種只表功,不言過的特定場合,倪瑞鋒居然毫不顧忌的說出這些話,不只是對政府工作的指責,更是對自己這個書記進行挑釁。這炮已經放出來了,再想要堵住倪瑞鋒的嘴,顯然是不可能的了,隱隱地熊克賢的心中起了一股子悶氣,有一種黨委會要失控的感覺。
「倪書記的話給我提了醒,沒有根據的話是不能亂說,那良種補貼,農機補貼的事情算是特殊原因造成的,我就不說了,可這農資補貼可都開始審批了,有的鄉鎮把錢都領回來了,可咱隆興鎮卻還一點動靜都沒有,我不知道這是鎮裡工作沒做到位,還是具體的工作人員能力有問題,不懂得跟上級部門溝通。發展時不我待,一步慢,步步慢,作為隆興鎮的領導,不能為全鎮工作貢獻力量,我覺得十分的痛心啊……」對於熊克賢的警告,倪瑞鋒的嘴角閃過一絲冷笑,好像沒聽懂熊克賢話裡所包含的意思一般,非但沒有收住話頭,反倒言之鑿鑿的引伸到具體事例中,槓起來的態度已經溢於言表。
倪瑞鋒有著自己的小算盤,他和農委的李廣富關係不錯,這個不錯就是建立在互相幫襯基礎下的利益交換。一直以來,鎮長的位子是空缺的,倪瑞鋒若說沒想法,那是唬弄人的。只是這想要再進一步做鎮長,沒成績可不行,在多次接觸之後,倪瑞鋒找到了李廣富去爭取項目和補貼。而李廣富很夠意思,不說有求必應,卻也沒少幫自己的忙,這是什麼,這是人情,是感情在做基礎,表現出來的現實意義就是人際關係是第一生產力。
不過,只進不出,只收不予,顯然是讓人瞧不起的。不論是作為回報也好,還是維繫並不牢固的關係也好,倪瑞鋒都要有所表示,恰恰李廣富的表弟於鑫有進步的想法和要求,總得幫著忙科一下不是。只是讓倪瑞鋒感到嘔心的是,這段日子竟走了背字,本來搭上的領導信誓旦旦的承諾會讓他做鎮長,結果白婭茹空降來了,這就沒他什麼戲了。
更氣人的是,於鑫這個草包,費盡心力的把他放到了位子上,他到是好好幹工作啊。偏偏你不知道團結好群眾,不懂得尊重領導。結果,自己丟人不說,還要連累了別人,如今整個隆興鎮又有說不說自己識人不明。更可恨的是於鑫的問題,讓李廣富也對自己有了想法,這個局面若不搬回來,自己可真是顏面掃地了。這個事情出了差子,倪書記還真不好意思跟李廣富去碰面,不想李廣富卻找上門來,不但沒提於鑫的事情,反倒介紹了個朋友給他認識,這朋友可是能人,放眼整個清江都是響噹噹的人物。人家可是放了狠話,只要自己能把白婭茹整倒,整臭,整的一文不名,那隆興鎮的鎮長就是自己的。
倪瑞鋒不知道這朋友跟白婭茹之間有什麼過節,但對這人的名號可是如雷貫耳,既然人家明確說了只要搬倒白婭茹,就讓自己上位,那絕對就是差不了的了。何況,李廣富還信誓旦旦的要在側面幫襯著自己,這好事上哪找去。不過,想要搬倒白婭茹可不是什麼容易事,上一次在李廣富的配合下,勝券在握的想要藉著修改產業規劃的機會打擊白婭茹的威信,進而削弱白婭茹在鎮裡的影響,卻不想讓安平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的給攪了局。
痛定思痛,倪瑞鋒知道,想要搬倒白婭茹,必須得先去其爪牙。於是,安平這個白婭茹最得力的爪牙,成了倪瑞鋒的眼中釘,肉中刺。這一次班子會,倪瑞鋒突然發力,看似指責政府工作不力,實際上把矛頭再一次瞄準了白婭茹,而根本的目的就是想把安平清除出去,斷了白婭茹的左右手。只要能把安平從農業辦主任的位子上拉下來,換上自己的人,白婭茹在隆興鎮的威信折損不說,工作也就塌了一半。下一步再發力,就是將她掃地出門的最好機會。
「白鎮長,倪書記的意見……」上面一支針,下面千根線,作為鄉鎮的黨委書記,名副其實的一把手,熊克賢不可能面面俱到,更不可能把什麼事都抓在手中,不說自己忙不過來,就是忙得過來也不能那麼做。什麼事情都掐在手中,專權專的不近人情,下面的副手也要有意見。
因此,對於鎮裡的具體的工作,熊克賢並不是處處都很清楚。聽倪瑞鋒話裡的意思,好像是白婭茹真的有什麼讓他抓到了什麼毛病,在有恃無恐之下,倪瑞鋒視自己的警告如無物,更要頂著壓力反咬一口,把自己往牆角上推,這個一往無前的舉動,熊克賢感到很被動,忍不住的把頭轉向了白婭茹,滿眼儘是詢問。而對上這種目光的白婭茹,心頭充滿了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