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興鎮毗鄰清江市郊,地處大清江下游緩衝地段,奔騰的大清江環鎮而走,滾滾而下。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婉延的大清江有如一座無盡的寶藏任人采頡,造就了大大小小的采砂廠密佈在江岸之側,而來來往往的采砂船則成為了大清江上獨特景觀。
不過,能開辦采砂場的都是能人,就隆興鎮水域的這些砂場,據說都是市裡、縣裡背景強勁的人承包了去,隆興鎮的居民卻是連邊都貼不上。因此,安平認為自己所碰到的這個衣著時尚的女人很可能就是砂場老闆之類的,這種人有錢有勢,與自己這個孤兒出身的毛頭小子不會有任何的交集,與其留在心中成為牽絆,不如趁早將之斬斷,以免亂了年輕而又騷動的心。
只是安平沒想到,這種壓制內心**,隨口而出的玩笑話,以及逃也似的動作,落到時尚女人的眼中卻成為了大義凜然的完美表現,如果落慌而逃的安平腦後長著眼晴,就會發現風姿卓越的女人俏生生的站立在林蔭之下,臉上洋溢的笑容有如綻放的花兒一般。
「呀,丟死人了……」生物鐘將安平準時的從睡夢中喚醒了過來,內褲上濕濕的,粘粘的,直讓安平羞愧的漲紅了臉。睡夢中安平經歷了一場又一場的香艷陣仗,時而是田寡婦胸前雪白的豐碩,時而是時尚女人婉轉鶯啼,吹氣如蘭,直接的後果就是安平險些沉淪在夢中的風流陣仗中,氣血充盈之下噴薄而出,最終春夢了無痕。
「豹子叔,打一場……」忽忙的換了衣服,安平精神飽滿的竄到了院落中,卻看到豹子叔坐在小凳子上發呆,時不時的抓一下雜亂的頭髮,似乎努力地要記起什麼一般,孤零零的身影看的安平心裡一陣陣的發酸。
自打安平記事開始,豹子叔就是這個樣子,十幾年如一日,孤零零的一個人躲在角落裡發呆,除了偶爾能跟安平和老院長說上幾句話以外,基本上都是保持著沉默,誰也猜不透他孤寂的心裡到底在想著什麼,回憶著什麼。
老院長曾帶豹子叔到醫院檢查過身體,檢查的結果是豹子叔的腦袋曾受鈍器沉重的擊打過,有瘀血壓迫了中樞神經,腦部的病狀是最複雜的,以雙江的醫療水平根本不可能治癒,可若是到大城市治療的費用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老院長向民政局打了幾次報告都石沉大海,一個思維不清,連話都說不明白半瘋子,誰又會太過在意呢。上級部門不承擔,福利院的經濟條件又不允許,豹子叔的治療也就不了了之了。
「打,打……」似乎只有面對安平,豹子叔才混濁枯黃的眼神才會泛出光芒,也只有跟安平過手的時候,豹子叔就有如變了一個人一般,精神抖擻,因此打拳也就成了安平與豹子叔之間溝通的最好方式,一老一少總是沉浸在自己的快樂當中。
「呼……呼……」拳來掌往,來去帶風,精神專注,肌肉緊崩,不過幾個回合下來,安平的身上就浸滿了汗水,而隨著精神和思維的緊密切合,這一拳一腳之中達到了心隨意動的境界,直讓安平有一種暢快淋漓的感覺。
豹子叔的頭腦不清醒,中規中矩的教授拳術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小時候安平跟豹子叔學打拳的方式很特別,沒有套路,沒有規範,豹子叔隨興的練,安平在一旁隨興的模仿,等到模仿的差不多了,就是兩個人對打,憑著頭腦聰明,記憶力好,再加上時不時的有天安區各路的小混混給安平練手,硬是讓安平練出了一套不俗的拳腳來。
「不打了,不打了,豹子叔,再打下去,我這身子骨就得散架了……」安平上了初中以後,在一個鄉下老武師的口中得知自己所學的拳術叫做八極拳,雖然零散的不成套路,但拳法震腳發勁、大開大閡,剛猛脆烈、開門破戶,以攻為主,攻守兼備的精髓,基本上都被自己掌握了,也算是陰錯陽錯的一個結果。
據老武師講解,豹子叔所教授給安平的拳法中側重攻擊的是頭肩肘手,胯膝足尾,這八個部位有人身之八極的稱呼,所以這套拳法才叫做八極拳,八極拳上手容易,學至精深極難,像安平這樣沒有半點套路,就能把八極拳的精髓瞭然於胸,不得不說安平是一個領悟能力極強的聰明另類。也正是看到安平性情寬廣,老武師將八極拳套路給安平演示了幾遍,有意識地讓安平去學習,從而彌補安平拳法中的缺陷和不足。
不過,哪怕是安平對於八極拳法演練的再純熟,對上豹子叔這樣的有如人形機器一般的人物,仍然大感吃不消,一趟拳打下來,安平有如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混身上下濕了個透,而反觀豹子叔,一把年紀了居然氣不長出,面不改色,不丁不八的站在院子中呵呵的傻笑著,身子骨彷彿剛剛活動開一般,這份差距,若沒經歷過特殊的訓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安平絲毫不懷疑豹子叔曾在部隊裡當過兵的傳言。
「豹子叔,你空閒時不要總坐在小凳上,現在的天氣太熱,容易中暑,我給你買的小半導體,你不是會用了嗎?就躺在床上聽聽廣播……」在冰涼的井水中浸濕了毛巾,安平有如面對孩子一般,輕輕地替豹子叔擦著臉,不厭其煩地細細叮囑著。
十幾年來,每當安平去上學,或者是出門,豹子叔在目送著自己的身影離開之後,就會搬著小凳子靜靜地坐在門口,風雨不阻,安平知道他的這個舉動是為了能在第一時間迎接到自己,或許在豹子叔的心裡,似乎只有這個笨笨的方法,才能表達出他心靈中對安平的寄托。
「安平,安平,民政局的何局長找你,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啊……」早飯還沒吃完,老院長匆匆忙的跑到了後院,臉上寫滿了擔憂,想不明白安平怎麼會和上級領導何局長有了交集。
「院長,沒什麼事,何局長的內弟家就在我們隆興鎮,還是種糧大戶,這不昨天何局長聽說我是農校的畢業生,就讓我幫著他內弟看看莊稼的生長,這人的性子還真急,我這飯還沒吃完呢,就打來電話催人了……」昨天晚上從隆興鎮回來以後,安平就針對烤煙赤星病查找資料,確定了病症,又有現成的資料參考,安平不過個把小時就把拿出了一套自覺比較切實可行的救治方案,這心裡也就不再著急了,只是優哉游哉的安平並沒想到,心急氣燥的何局長已然把他當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哪能容他輕鬆愜意,真當他何局長的五千塊是那麼好拿的嗎。
「何局長,您好,我是安平,真不好意思,昨天下午到西街村看了下情況,回來的有些晚,一下子就睡過了頭,這樣我現在就往隆興鎮去……」何局長打來電話為的什麼,安平最是清楚不過,雖說福利院的補貼款是應該得的,但也得有人審批才行,何局長能把給出一筆應急的錢來,這就是人情,所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安平欠了何局長的人情,自然要盡力而為。不過,有些事情不但要做,還得說出來,就像自己昨天貪黑跑了隆興鎮的事情,就是自己積極的一個表現態度,安平覺得十分有必要讓何局長知道那五千塊錢自己沒白拿。
「啊!安平辛苦,辛苦了。怎麼樣,那片烤煙還能救回來嗎?早上我內弟打來電話,說又有不少煙葉枯黃了,再不採取措施,估計用不了幾天就得絕產……」安平貪黑去查看了莊稼的病情,說明安平對自己的事情挺上心,何局長沉重的心情舒緩了不少。
在何局長的思維裡,自家的莊稼受了害,安平這個不入流的植物醫生不論能不能救治,都得跟自己一樣的著急上火,這才不負自己批出去的五千塊。不過,聽安平已經查看完了情況,又表現的氣定神閒,胸有成竹的樣子,何局長意識到安平的肚子裡似乎真的有些東西可以彌補自家的損失,對於有能力的人,值得他何局長低下頭說句客套話。於是,衝到何局長嘴邊的喝問生生又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聲親切的安慰。
「昨天晚上我研究了個方子,一會到田間噴灑一些先試試效果,估計問題不會太大……」何局長這話倒是對頭,赤星病發病快,危害重,從發病到枯落的時間至多不過半個月,再耽擱下去,真有絕產的可能。不過,為了福利院的未來保證,為了自己在隆興鎮安身立命的名頭,安平可不敢有丁點的疏忽大意。
「那是,那是,李教授的高足,出手必然不凡,哈哈,小安辛苦啊……」聽到了安平信心十足的保證,何局長從對安平的稱呼從生硬的安平變成了親切的小安,言語中略略帶著幾分興奮的恭維。